106 落幡

《破曉》電影的“小樹林”戲份已經後期剪輯完成，下午開會時盧克還有編劇将制片人要求傳達給了主演，除了幾組室內鏡頭外，只剩下一場較為有挑戰性的場景。

“這場爆破戲我認為還是安排替身出演比較好。”盧克坐在桌前，一手夾着一根煙，說道。

爆破戲的風險實在是很大，之前也不是沒出過事故，許多演員甚至根本不願意出演這種劇情，大多情況都是找職業替身，但是也不乏一些有膽量的藝人願意親自上場。

“那樣的話電影沒有爆點啊，用替身做特效都不真實。”坐在一旁的制片方提出了意見。

魏亦然聽後皺起了眉頭，側身朝身邊的季淇小聲說道：“他啥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想讓我不用替身親自上呗。”季淇也側過頭小聲說。

因為隔了一張大圓桌，這邊兩個人之間的竊竊私語并沒有讓另一頭的導演、制片人、贊助方聽到，反而是坐在旁邊的毛小生湊了過去，問道：“要替身麽？我可以做替身的，我有經驗。”

“哈哈，季老師，您家小毛毛你太可愛了，還說給你當替身。”魏亦然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趁季淇不備，探過身子說：“主要就是身高不過關。”

“季老師，這場戲算是正常電影的一個高/潮，其中承接了許多鏡頭，而且這也是一個電影的話題，‘季淇拍動作戲不用替身’，多好的話題，趁機可以宣傳我們的電影。”又一個贊助方說道。

“草……”魏亦然臉上的表情愈加的陰沉起來，這些商業大佬一個個只想着投電影狠撈一筆，這一次既然邀請了季淇這樣的大腕，自然也要榨幹。為了自己賺錢簡直不管他人的死活。

魏亦然開口道：“有安全保證麽？”

盧克看了制片人一樣，點頭道：“我們邀請的是國內最專業的特效團隊，拍攝之前也會定好炸點，只要熟悉位置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那……”魏亦然還想說什麽，他一旁的經紀人拽住了他，畢竟這不是他該管的事情，那場戲只是季淇有一個從爆破建築中逃出的鏡頭，并沒有魏亦然什麽事兒。

“可以。”

就在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尴尬的時候，季淇突然說話了，他笑着朝盧克說：“為了電影真實性，我不用替身，怎麽也不能讓花錢進電影院的觀衆失望。”

他知道魏亦然是在擔心自己，但是畢竟合同就是合同，演員有提出意見的全權力，但是更大的權力還是落在導演的制片人手中，哪怕他在演藝圈再有地位這一點仍舊是不會變的。

不然怎麽總是說導演才是最有決定權的，哪個導演在片場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霸道樣子，畢竟想要拍好一部電影，該有的敬業精神還是要有的。

“盧導，您找的團隊我放心。”季淇點了點頭，又說：“走位定點只要多練習就好。”

“好，我就喜歡季老師這樣爽快的，等到宣傳期我加投資。”還未等盧克發話，一旁的投資商財大氣粗地得意說道。

對于這樣的情況，大家都沒有什麽好說的。

“那就按照剛剛定下的計劃，本周五進組拍攝，希望幾位好好熟悉一下戲吧，等到拍攝的時候順利一些。”

一下午的拍攝會議結束之後魏亦然憂心忡忡，罕見地嚴肅着和季淇說：“得，投資商都是也，人家怎麽說我們就要怎麽做，你小心點兒吧，這玩意兒沒準兒得很，實在不行你就讓替身幫個忙，你看你前面還有個跳樓的戲，所以說主角啊，不好當啊。”

一邊說着，魏亦然一邊拍了拍季淇的肩膀，心疼地說着。兩個人的交情不淺，其實之前爆破戲他也不是沒拍過，只不過這一次實在是聽起來懸得很。

盧克是一個精益求精的導演，不論是對鏡頭還是對演員的要求都十分嚴格，在片場沒少傳出對演員發脾氣這樣的新聞。

這一次《破曉》這一部電影的這一場爆破戲中，按照盧克的計劃，設置了十個以上的爆破點，而且這個鏡頭需要一氣呵成，也就是說一旦時機和季淇的動作沒有配合默契就會出事。

“收了錢就辦事兒，都有人控制，應該出不了什麽事兒吧。”

魏亦然從兜裏掏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了一口說：“那是你沒拍過動作戲，你啊，文藝慣了，過來人囑咐你一句，小心點兒沒錯，這事兒都別太有信心，到時候片場和特效組多交流下走位。”

季淇知道魏亦然是真的在擔心他，忽然感覺在一個這樣完全人對人沒有真心的圈子裏能交到一個這樣的朋友實屬緣分。

“戴好護身符。”毛小生雖不懂什麽爆點走位之類的專業詞語，但是剛剛開會他坐在一旁認真地邊聽邊做記錄，将助理的工作做得十分認真，也知道季淇接下來要拍的戲是一場危險的戲，連忙提醒道。

“好。”季淇攬過毛小生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能遇到毛小生可以說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能在這個圈子遇到誤入的毛小生才是真正的緣分。

“咳，你倆，我能不能求你倆別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秀秀秀的，這不是膈應人麽，”魏亦然看着依靠在一起的兩個人鄙視地瞟了一眼，戳了下毛小生的手臂說：“我的小毛毛呦，你就跟了季老師這麽一個臭不要臉的，我傷心啊。”

魏亦然私底下這樣不正經的樣子毛小生已經見識過了，忽然被他這樣的不正經驚到了，瞪大眼睛死盯着魏亦然那張明明是個老幹部一般的嚴肅臉。

“怎麽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要不要跟我走啊~”魏亦然說着，暧昧地挑眉撞了一下毛小生的肩。

“魏亦然，我說你是不是想死，再說一遍試試。”季淇捶了魏亦然一拳，拉緊毛小生說：“就為了你這話，今晚上請客。”

“就知道你肯定要坑我一把。”魏亦然夾着煙笑了下，點了點季淇說：“我那也是請小毛毛的，可別往你臉上貼金。”

三個人一同前往了一個十分隐蔽的飯店，這個飯店經常有大咖進出，而魏亦然和季淇也算是這個店的常客。輕駕就熟地到了地方，叫了個包間便走了進去。

“我去一下廁所。”毛小生放下包便急急忙忙一路小跑沖出了包間。

房間裏只剩下了季淇和魏亦然兩個人，魏亦然掐滅了煙，一雙獵鷹似的眼睛盯着季淇問道：“所以你們兩個人這算是……”

季淇不予置否，聳了聳肩得意地笑了一下，上揚的嘴角證明了一切。

“呵，”魏亦然用修長的手指按在煙灰缸裏的煙頭上：“那我還真要恭喜你了啊，你要是再不下手我可能真的就要替你上了。”

“哼。”季淇無所謂地笑了下，端起手邊的茶水杯抿了一口說：“老魏，你老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魏亦然雖這麽說着，但是季淇絲毫不相信這個人現在的這個表情像是沒有什麽意思，臉上的假笑簡直可以冷死人，分明就是很有意思。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皺起眉頭，季淇說道。

“呼……”坐在季淇對面的魏亦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失落道：“如果我說我是認真的呢？”

“咔噠——”

一聲脆響，季淇的手一滑，沒有拿穩茶杯，白瓷杯掉到了桌子上，茶水打濕了桌布順着布料的邊緣滴到了地上。

季淇愣怔一下，忽然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怒氣沖天地低吼道：“魏亦然，你開玩笑也就罷了，毛小生和你平時玩兒的那些小男生不一樣，你休想打他的主意！只要他還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讓你碰他！”

說完，季淇氣憤地甩掉桌上的茶杯，瓷杯應聲落到地上碎成了渣子。

正當他拿起外套打算離開包間的時候，身後的魏亦然又開口道：“對不起，我真的是認真的……求你……”

季淇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自己此時壓抑的情緒，那種情緒一方面來自于魏亦然對毛小生的感情，另一方面他有種被親密好友背叛的感覺，回過身去剛要開口，忽然動作一滞，愣怔在了原地。

只見魏亦然這樣一個五大三粗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大男人竟然留下了眼淚，甚至扶額哭的渾身顫抖。

此時的季淇一臉懵逼，明明受到傷害的是他自己，但是為什麽這個“叛徒”反倒自己一個人哭的那麽開心，有那麽一瞬間他真以為是自己做錯了。

“你哭什麽……”

明明該哭的是他才對吧……季淇這麽想着，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太重了，畢竟人有七情六欲，毛小生就是惹人喜歡，他自己也栽進去了，魏亦然這人怎麽說也還是有眼光的。

看到這個多年好友哭的如此傷心，季淇嘆了口氣，還是安慰道：“哭個屁，死心吧你，我的毛毛誰都別想搶。”

“誰特麽願意跟你搶啊。”

就在季淇擡起的手快要搭在魏亦然的肩上的時候，這個原本還哭的半死不活大氣喘不上來的人忽然一下收起了眼淚，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又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兩聲，淡定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抽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一般。

季淇也是不明就裏，剛要發問就聽魏亦然低沉的嗓音輕松地說道：“怎麽樣？剛剛我也騙過你了吧？”這語氣裏還透出些洋洋自得。

“魏亦然，你究竟抽什麽瘋？”季淇不解道。

“啧，”魏亦然十分不耐地咋舌，說道：“你不知道，公司琢磨着讓我轉型，非給我接了一個愛情戲，剛剛都是我劇本臺詞，奶奶的，我這麽多年的硬漢形象就在這一朝全毀了，我不好意思找別人陪我練習，畢竟我這麽有範兒的人，眼淚不輕易示人，你沒事兒啊，所以找你陪我串串詞兒，找找感覺。”

魏亦然的這理由讓季淇徹底傻眼了，張着嘴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怎麽了？這是？”

就在兩位爺面面相觑的時候，毛小生推門進來了，看到地上被摔碎的茶杯，趕忙跑到季淇的身邊，前前後後看了個遍，生怕出事兒。

“毛毛，”季淇回過神來，拉着毛小生的手說：“等會兒有什麽都點，什麽貴點什麽，魚翅、熊掌、燕窩，點他個十幾二十份，把魏亦然給我吃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