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圈

第五圈離開的人

蔚藍生氣地鼓了鼓臉頰，見過星海戰士整齊統一的禮儀，蔚藍覺得人類這樣有些丢份兒，想換種花家三軍儀仗隊出來露露。

星耀手按心口，颔首回禮，再看蔚藍，尾音稍稍挑長：“歌頌贊美？”

蔚藍頓時又笑了，天藍的眼睛像藏着星子，閃閃發亮，語氣輕快：“對，比如形容美人的花容月貌，我覺得很形象啊。”

“嘶——”

豎着耳朵的星海人倒抽口涼氣，來前他們都被奇亞将軍敲打過，星耀殿下的禁忌之一是讨厭稱贊他容貌！

蔚藍摸了摸腦後頭發，看看暴露偷聽後假裝忙碌的星海人，茫然看向星耀：“我說錯了？”

星耀對上清澈明亮的蔚藍大眼，意識恍惚了一秒，他星魂複蘇才一年多，但恢複朦胧意識已經很久，每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球——白雲缭繞的藍色星辰非常美，他圍着藍星轉呀轉，疼痛一點點被撫平，慢慢又陷入沉眠……

無辜的大眼中浮現忐忑，星耀按下回憶，微微搖頭。

“沒有。”

星海人齊齊松了口氣，互相使眼色：當年星耀殿下風光時，奇亞閣下還是小軍官，哪裏能接觸到高高在上的儲君，那些禁忌不太準确也正常。

蔚藍重新露出笑，他心裏把月亮當崽，但這個崽可是戰争堡壘的主人，缺了個口的火星在那擺着，月亮一皺眉他心裏就發憷。

“星球遷徙前的檢測，你們配合一下。”蔚藍看着重新站好的人類代表，雖然他們臉上寫着無數問號和驚嘆號，蔚藍卻不給他們發問的機會，“你們坐飛機都要安檢，現在我要過蟲洞去異位面，他們要檢測很正常，檢測不會傷害你們生命，你們能理解對嗎？”

被蔚藍盯着的老首長沉重點頭：“是，能理解。”

“蔚藍殿下，”一個白種人舉起手，種花語說得很流利，“您說給我們選擇的權利，還算數嗎？”

蔚藍點頭：“算數。”

這話一出，人類代表們分成三派，一部分聚攏在發言人身邊，一部分來到種花老首長身後，還有部分左右躊躇，站在中間準備回去讓民衆投票決議。

“很抱歉，我們想留在銀河系。”那人深深彎腰，雙目飽含淚水，看起來很誠懇，“感謝您以血肉養育了我們。我，以及我希望以銀河為故鄉的同胞們，最後一次懇求您的幫助，我們的科技無法造出移民飛船，您能送我們一程嗎？”

蔚藍求救的看向星耀。

星耀上前一步，披風微揚，神情威嚴，冷肅之氣撲面而來。

剛才還道德綁架蔚藍的人瞬間變得慌亂，忍不住後退，圍在他身邊的人明明都是人類精英，此時也膽怯腿軟起來。

星耀盯着那人看了一秒，在對方以為自己要被突突了時移開視線，看向正從空間鈕中拿儀器的科學組負責人。

負責人朝星耀豎起三個手指，“三個月。”

星耀颔首，随意點了一個機甲戰士。

只見機甲胸艙展開，一個高大的紅發人類跳下來，招招手将機甲收進空間鈕。

紅發青年神情激動地上前，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握拳錘了錘自己心口：“殿下。”

星耀立正，也捶胸回禮，“你的名字。”

“夏爾，軍銜中尉，願為殿下效忠！”紅發青年幾乎是用吼的，周圍的星海人有些目露羨慕，有些卻滿眼憐憫。

“夏爾，你負責和蔚藍人交接，安排飛船送他們移民。”星耀指了指天上的圓月，語氣嚴肅：“他們也是在我目光中成長。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夏爾立正，掃了眼地球人，補充：“保證将他們安全送到新居住地。”

星耀颔首，又對想要移民的那群代表道：“檢測需要三個月時間。你們可以用一個月來準備，這樣抵達新居住地後，可以請帝國的戰士為你們清掃未知威脅，打造安全駐地。”

“星耀星耀……”蔚藍圍着星耀轉圈，激動得不知說什麽好，擠出人類對崽崽的誇獎：“你真棒！”

活潑少年氣場中的歡快氣息飽滿得逸散出來，感染了周圍的人。

星耀也微微揚起嘴角，提醒道：“別讓人類成為你的負擔，星球不用對破壞性寄生者負責。”

——這是勸地球別管人類生死？

臺上臺下的地球人笑容僵在臉上，對星耀的好感比跌停股的綠線降得還快。

“只有極少數人類喜歡破壞。”蔚藍按了按腦後的頭發。

星耀的話通過靈子信號，傳到每一個星海人耳中，包括遠在太空打造可供生命星球穿越蟲洞的奇亞将軍等人。

第五開拓軍團內部群裏，八卦消息冒得比雨還密。

“那真是星耀殿下？操心挺多的，跟傳說中的太陽神一點也不像！”

“那是你們只認識星網課本裏的他，星耀殿下私下裏都很溫柔。”

“溫柔得一戰湮滅九個星域？把浩瀚的外域大半變成混沌？”

“都說了是私下裏私下裏！”

“想不通殿下為什麽不解除磁場綁定？帝國那麽多優秀又強大的星族在等他。”

“沒錯，堂堂星海帝國的太陽神，看重一個低等生命星球，甚至為了對方培育的初級文明命令士兵徇私，心裏感到梗塞。”

“不要用等級來形容生命。對星族來說，只能活百年的人類，和能活萬年的人都是短生種，不過有的還是幼崽需要保護，有的已經成年能自己闖蕩星際。”

“奇亞閣下說得對，夏爾已經向殿下效忠，自動轉成皇家親衛，幫助蔚藍人移民并不算徇私。”

“殿下看上的是長生種，以後能永遠陪着他，這就足夠了。畢竟，現在的儲君是星粼殿下。”

群裏頓時安靜下來。

半晌，一個氣泡冒出來。

“只有我覺得蔚藍殿下轉圈圈很可愛嗎？明明星魂羸弱，帶着那麽多生命竟然敢左右反轉飛旋跳躍，像玩星空飛球現場！”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麽想，蔚藍殿下抛過來的金屬造型還挺別致！我準備留着作紀念！”

“哈哈！我都拍下來啦！”

跟悠閑的星海人比起來，人類快要忙瘋了。

衛星失蹤網絡中斷，政令傳達不通，還需要蔚藍幫忙全球廣播。

星耀看不過去，調用第五開拓軍團的備用星網智能，破解地球信號，分出一條線，讓所有電子設備恢複網絡，手機網速比6G還快。

移居外星球報名開始，一個月時間太短，臨時成立的官方部門根本來不及管民衆，他們忙着聚集各行業精英，搜集糧食、物種、書籍，以及各類資源和基因庫等等。

人們自行打包行李定點集合，飛碟以鄉鎮為單位定時接收送往大飛船。

地球到處都是哭聲和罵聲。

哭即将遠離故土，哭要跟親友永別，哭莫測的未來……罵移民抛棄故鄉當逃兵，罵留下的人投降跪舔以後生死不由己。

不管怎麽哭，怎麽罵，星海人定下規矩就絕不容情。

那些上船了又後悔哭着要下去，鬧着說自己是卷進集合點被裹挾了，又或者上船後以為無政府管拉幫結派打架鬥毆違法作亂的，統統關進膠囊凍結生命體征，抵達目的地後再解封放出。

蔚藍坐在世界最高峰之巅，眺望星空，目送一群飛船遠去，耳中滿是人類的哭聲。

“媽媽，地球不是人類的家園嗎？為什麽我們要離開？”

“就像人長大了，會跟兄弟姐妹分開各自為家。我們離開地球，是為了建新的家園，有爸爸媽媽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放假的時候能帶我回地球玩嗎？美代子答應送我超級大的奧特曼！”

“……”

蔚藍捂住耳朵。

星耀從風雪中走來，停在蔚藍身邊。

蔚藍擡頭，雙眼倒映風雪波光潋滟，他扯了扯嘴角，但沒能笑出來，對自己生氣地鼓了鼓臉頰，放下的手在雪上無意識畫着圈圈。

“人類有時候很煩，又鬧，沒有自知之明，驕傲自大，總覺得他們是地球的主人，有些人還心壞，喜歡欺負淩虐其它生物，甚至殺戮同類……但是，大部分人很可愛，又心靈手巧，能制造各種各樣神奇有趣的工具……”

蔚藍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消音。

星耀垂眸看着他，開口道：“位面星門不會關閉，等帝國完成探測評估之後，可以回來探望。”

“真的？”蔚藍睜大眼睛，見星耀點頭，頓時有了精神，感激地說：“謝謝你。”

星耀：“不用謝，合法移動是帝國公民的自由。”

“哦。”蔚藍眨了下眼。

氣氛變得尴尬。

星耀摸了摸腰帶上的空間鈕，本想把兒童光腦拿出來，讓蔚藍學星海通用語，對上蔚藍眼睛，話到嘴邊又變成：“飛船不躍遷，到目的地大約要七天。星網可以跨星系通訊，夏爾到了後，會直播那邊的情況。”

蔚藍感嘆：“夏爾真厲害，兩億人的遷徙，一個月就完成了。”人類很嬌氣，容易生病，吃喝拉撒哪一樣都不好伺候，星海人竟然能做到上飛船後零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