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節
信将疑地帶他去做了鑒定,和他媽大吵了一架。他媽道歉服軟後,和他爸和好,一起出了國。他爸自此對王邛的态度就像面對個雜種,只提供生活費,不承擔任何養育的義務,連生日祝福也不願意送到。
相比之下,王邛的哥哥對王邛一直照顧有佳,高中時期王邛雖然是一個人住,卻一直受他哥的照顧。
“那你為什麽不叫你哥和你一起上山?”
幾乎是在說出口的一瞬間,我就後悔了,我怕王邛找我只是一時糊塗,也怕王邛把我的話曲解成了不耐煩。
“那裏是我的終點,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我低着頭放下床墊一角,匆匆地背過身去往外走,王邛肯定在看着我,我不敢回頭,怕他看見我淚流滿面咬牙忍住哽咽,扭曲醜陋的哭相。
13
下午,我快速地畫完模板,低聲下氣地和主任請了個假,快速地回到出租屋裏。
王邛正坐在窗戶邊太陽底下眯着眼睛上打盹,我輕輕地推醒了他,他迷蒙地睜開眼睛,看清是我時,臉上綻開個笑來。
他擡頭看了一眼為了防止我上班遲到而新買的牆上的鐘,“這麽早就回來了?”
“對……我這幾天不去上班,在家裏陪你,行不行?”
“不行。”
我皺起眉頭,“可是……”
王邛凝注我,“你是不是已經請假了?”
我老實地點了點頭,就像個在向妻子報備的丈夫。王邛也忽然意識到這一點,笑了,“你請了多少天?”
“我請了明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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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邛板起臉,“下不為例。”
“知道了。”
王邛來了後就和我強調過不要為了照顧他而請假,他怕成為我的負擔,每一次我提請假的事情,他都會想走,我就只能壓下想法,每天争取早點起床早點下班,騰出每一秒和王邛待在一起。
“林奕。”
“嗯?”
“要不你明天帶我到外面走一走吧。”
我點頭,“好,你想做什麽?我現在安排一下。”
“我想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麽過的。”王邛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吃吃地笑了,“我想模仿你,活一天。”
我為難,“我生活習慣很差的,要不……”
“就一天,不要緊。我有權利決定我明天怎麽活,我只是想讓你幫幫我。”
王邛堅持這麽說,我也只能随他。
14
當晚,他倚在被墊高的床上,已是很艱難。好不容易躺下,他又忽然想上廁所,我扶着他去,他把我推開,讓我在廁所門口等。
之後我面對着透着昏黃燈光的玻璃門,兩手抓着頭發,靜靜地蹲下去,把腦袋埋在兩膝間,聽了将近十分鐘的咳嗽聲。
他出來時,我已經收拾好了情緒,扶着他往床邊走。
他的呼吸聲重了。
在出租屋的這幾天,他的身體正在快速地衰弱下去。原先還能從醫院裏打的跑到出租屋,現在連站着都搖擺起來,聲嘶耳背,種種症狀愈發明顯。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的生命,我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以為只要我能替他剩一口氣,就能為他多續一秒。
他像個快要油盡的枯燈,呵一口氣就足以撼動他的生命。
他靠在床墊上的時候,我跪在床上,伸手替他牽過被子,掖了掖被角,關了燈,坐在床上。
“你這樣睡得着嗎?”他問我。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冰冷又沒重量的手捧在手心,像捧着根羽毛,“我想睡的話就能睡着,你先睡吧。”
“我也睡不着。”
我伸手去拿他背靠着的枕頭,“是不是太高了?”
他搖了搖頭,啞着聲音,“疼。”
“哪兒疼?”
“鎖骨上。”
“鎖骨疼?”
他搖了搖頭,沒再解釋,“我還是睡吧。”
黑暗裏,他的呼吸很平穩,我在靜寂的夜晚聽着他在我耳邊的呼吸聲,就和當年我們嬉鬧的那個夜晚無異。
晝伏夜出的感性占據我昏昏沉沉的腦袋,讓我在迷糊中竟心生一絲王邛病得不重的念想。
我輕手輕腳地坐起來,把手伸進被子裏,順着王邛的身體向上摸着,直到我碰到了他說很疼的鎖骨位置。
在這裏,王邛的皮膚下潛藏着一顆巨大的,帶着罪惡的淋巴結,我的動作很輕,連輕輕撫過皮膚都慎之又慎,凹陷,高高地聳起,凹陷。
我來回地碰了他鎖骨上的那塊淋巴結三次,心頭的一絲期冀徹底破滅。我收回手,含着眼淚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任何。
在這一刻,我真的意識到我注定會失去他了。
成年之後,我就學會了無聲的哭泣,我一邊擦眼淚,一邊很輕地抽着鼻子,疼痛已經讓他不堪其苦,我不能做那個讓他難受的人。
心情一時難以平複,擦了又湧出來的眼淚,我輕輕地掀開被子,在黑暗裏一邊拭淚一邊看他,可能是睡熟了,他慢慢地翻了個身,把臉朝到另一邊。
我一瞬不瞬地在模糊的淚眼裏看着他的側臉,跪在床上,像教徒祈求神的憐憫那樣,俯身親了親他的側臉。
我想他活着,哪怕用我這條沒有價值的命去換他十年,也行。
15
月光下,王邛戴着毛線帽,穿着寬松的白色羽絨服,倚在大橋的欄杆上,風掀得他的羽絨服在風中晃動,他蒼白的手指上捏着一根煙,面無表情地凝眸望向深沉的滔滔江水,夜色下,一排路燈照得江潮波光粼粼。
我手裏也捏着根煙,煙霧在大風裏無法凝聚,他看着江水,我看着他,各懷心事,誰也沒有開口。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我說。
他扭頭看我,一開口便是答非所問,“你聽沒聽過簡祯寫的一句話?”
“沒有。”
他的眼眶紅了,嘴角卻是勾着的,“她說,你真是一個令人歡喜的人,你的杯子不應該為我而空。”
我沒有答話,伸手把他的眼淚擦了,他轉過去繼續抽煙,我繼續看他。
我吸了吸鼻子,垂眸,沒再說話。
為了踐行帶他過一天我的生活,我起了個大早,我剛從床上坐起來沒多久,王邛也動了。
我急忙伸手去扶他,對視的時候,我一怔,“你的眼睛怎麽了?”
王邛呆呆的,“我的眼睛怎麽了?”
“腫了。”
“可能是浮腫吧。”王邛垂眸笑笑,又擡頭看我,“你的眼睛又怎麽了?”
我不好意思告訴他是哭腫的,只是抓了抓眼皮,裝作很癢的樣子,“可能被蚊子叮了。”
“傻逼,初春哪兒來的蚊子。”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蚊子!”
“你先去洗漱,一會兒來幫我吧。”
我撓了撓頭,“哦。”
他在我的攙扶下,坐上了我的自行車後座,在我一邊邊的确認他坐穩且抓緊我的衣角後才慢慢地騎出去。
幾分鐘後,王邛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靠邊,我小心翼翼地停下來,王邛的臉貼着我的背,“你平時就騎這個速度?”
“啊?”
“你這個速度和老頭騎車去買菜有什麽差別?”
我啞然,他慢慢悠悠地說,“我抓得住你,不用擔心我,你讓我看看這個世界的速度和激情。”
他語畢,我就重新踩起腳踏車,擺動兩條腿,王邛貼着我的背咯咯地笑起來,“再快一點!”
我站起來,向前弓着身,咬着牙拼命了老命地蹬,自行車微微左右擺動起來,周圍的風景呼呼地從兩面掠過,耳朵被灌了風,我登時失聰。
王邛像是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沿着山道一路而上,日頭高懸,我的喘息聲越來越大,背上也汨出細汗,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來。
我喘着氣,回頭看他,“爽……爽不爽?”
他點頭,我臉上還沒露出個滿意的笑,他又像是不想讓我得逞似的改口,“不夠快。”
我瞪圓了眼睛看着他,胸膛還在不住地起伏,意識到他是在開玩笑後,我松開一只把手,示意他上來,“那你來。”
王邛才不吃激将法這一套,“你也就欺負欺負我這種老弱病殘。”
站在半山腰上,我指了指不遠處的魚塘山,“後天,我們把那座山給攻克了!”
王邛抿着唇笑,唇形在說好。
蹬是蹬不動了,我只能推着自行車慢慢往山下走,王邛在後面安安靜靜地看着山邊風景。
“你平時是不是抽煙?”
我“嗯”了一聲,他立刻說想抽。
我撒着謊,“我白天不抽煙。”
16
中午,在蒼蠅館子裏吃面條時,我替他點了一份粥,他不肯,硬要和我一起吃面條。
兩份雞蛋面,他放下筷子的時候,我剛吃完。
擡頭一看,他那份還剩四分之三。
我端着面碗拖到自己面前,他搭上我的手,“你不嫌我髒啊。”
“老夫老妻了,怕什麽。”
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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