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寧霁人生中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他神色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與卿抿了抿唇道:“這龍丹已與火毒化在了一起。”

“若是要拿出,恐怕于身體無益。”

“也就是說, 若是想要執意拿出,火毒便無法克制?”

寧霁問。

謝與卿點了點頭。

“現在只是克制住了, 等到這龍丹完全驅除火毒之後, 恐怕才能說後面的事情。”

他沒有說的是,但是到那時候, 恐怕這東西已經融入身體了。

寧霁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如今火毒好不容易被克制住,他自然不想再發作。

這龍丹只能在他身體裏。

他面色難看:“除了催.情之外, 龍丹可還有別的害處?”

謝與卿搖頭:“祖龍內丹大補。”

“于劍尊虧損多年的身體只有益無害。”

他斟酌了下, 說到這兒頓了頓。

寧霁垂眸問:“謝樓主可知這催.情之效一般何時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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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與卿看了他一眼,還是道:

“龍性本.淫.,沒有規律可言。”

時不時發作?

那豈不是很多次要像昨日一樣?

那白衣劍尊坐在一旁, 聽聞這話之後,長睫顫了顫, 緩緩收緊了手。

他本就身如冰雪,或許是太過鋒芒畢露。

從未有人将他與情.欲聯系在一起。

此時卻叫人忍不住看向他。

謝與卿之前始終認為, 劍尊便如同九天寒冰一般,不帶絲毫凡欲。

他望着對方亦是如知己般清淡。

可如今……

不知怎的, 他忽然想起了那夜欲魔在房間中想要摘下他面具時的場景來。

謝與卿眸光深了些。

他靜靜的等着,等着寧霁做出選擇。

取或是不取。

其實心中早已經分明。

寧霁皺了皺眉。

思考了會兒後,看向謝與卿。

掌心放開, 聲音不變:“勞煩謝樓主幫我開幾副……”他頓了頓,垂眸道:“清心之藥。”

鬼面面具在陽光下閃着寒光。

那人眉梢冰冷即使是說着這樣的事情,也不改淡漠。

謝與卿指尖微頓。

心中怔了怔後,點道:“好。”

……

另一邊, 在知道寧霁中了催.情之物之後。

孔翎神情恍惚。

他悄然消失在了屋頂上,一連幾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原來龍丹是有這功效嗎?”

東海城中。

孔翎坐在客棧裏,倒了杯酒,自言自語。

不知道為何。

只要一将寧霁這人與情.欲放在一起,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孔翎自己也想不明白是為什麽,只能将這歸結于太意外了。

畢竟那人可是寧霁。

他倒了杯酒,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過了會兒才又喝了口。

東海此時還風聲鶴唳。

之前這海濱小城中是由虛演派庇佑的。

但是自昨日虛演派出事之後。

寧霁就将此事報與了玉清宗。

謝與卿暫時看管着這裏,等到收到各大門派的來信之後,才能斟酌怎麽安排虛演派這些人。

坑害無數精英弟子,幾乎斷了宗門底部力量。

這樣的罪行,幾乎已經可以上天誅榜了。

因為之前這裏曾是虛演派名下。在看到海城被人圍住,往日虛演派的仙長們都被看管起來之後,城中的散修與平民們也都人人自危了起來。

擔心出現什麽大變故。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怎麽一夜之間就變了天?”

客棧裏幾位散修議論着。

“昨晚東海海岸上都被血染紅了。”

“我一個道友用法寶窺視,結果卻被鋪天的劍氣刺傷了雙目。”

他說到這兒又頓了頓,聲音變小了些:“聽說昨日劍尊也在。”

這句話一出,客棧裏微不可察的靜了靜,孔翎聽見寧霁的名字的時候,握着酒杯手中頓了頓。

過了會兒,那底下的人又道:

“千裏之隔,只是窺探便能被刺傷,這樣的劍氣恐怕也只有劍尊能做到了。”

“只是不知虛演派到底與劍尊有什麽矛盾。”

他們好奇的不得了。

這時有人看了四周一眼小聲道:“我聽人說好像是虛演派與魔族勾結,害了不少人性命。”

“這次不是九州大比嗎?據說是出事了。”

他話音剛落下,就有幾個天門府的弟子進來,在牆上貼了告示。

領頭的人轉過身來:“諸位道友如果見到這些人,立刻向本宗禀告,天門府必定有重賞。”

他貼好告示之後,便派人去搜查。

留下的人望過去,通緝的果真是那些虛演派的弟子。而罪名便是竟然真的像剛才那知情人所說的一樣是勾結魔族。

東海城中衆人心中詫異。

不明白這虛演派也是九大宗門之一,為何要勾結魔族,自毀前途。

但那貼了告示的人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挨家挨戶的搜查之後,便轉身離開。

孔翎又擡偷看看了眼告示。

上面貼着的人可不是在寧霁他們離開之後,在東海作威作福的。

他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個告示又想到了寧霁。

或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阿楚了?

孔翎這樣想着,放下了酒杯。

他之前法力未曾恢複,所以一直跟着寧霁。現在法力恢複,也該去看看阿楚了。

他想到這兒,心中又定了下來。

楚盡霄昨日被師尊傳送回來之後,心中沉了沉。

師尊動作冷淡,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就像是那日在玉清宗中拒絕他一樣。

這段時間相處,楚盡霄原本以為師尊會軟化一些。可是現在看來,并沒有。

而且……他有些擔心。

擔心師尊會厭惡妖族。

被傳送走時,師尊冷漠的眼神刺入心底。楚盡霄收緊手,指節握的發白。

身上瘋血一瞬間暴動,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後,楚盡霄瞬間回過神來。

不,不要多想。

師尊早就知道楚氏有龍族血脈。

他還替自己上藥。

他沒有厭惡自己。

楚盡霄心中安慰着自己。好似這樣說,就能叫自己松口氣。

他和師尊之間的關系,并不會因為自己變成龍而改變。

楚盡霄目光閃了閃。

他坐在窗邊,他聽到外面鳥叫之後擡起頭來。

孔翎看到楚盡霄時,就是這麽一副場面。

那令他心動的少年此時穿着一身黑紗白底的玉清宗弟子服,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孔翎第一眼看過去時,仍舊覺得楚盡霄看着似皓月般清朗。

果然,之前的都是錯覺。

他只是太久沒有見到阿楚了。

孔翎這樣安慰着自己,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鳥族慕光,他是最喜歡這種山林明月般的感覺的。

他身心放松了些,讓自己将寧霁的事情抛到腦後。

楚盡霄不知道房間裏還有別人,他看了眼窗外,微微皺了皺眉。又想起師尊給他的那頁斂息之法。

在房中越呆,他心中越是不安。

要不,去找師尊?

這個想法剛升起,便不可抑制。

這時天色并不晚。他收緊手,心中頓了頓。

就在他糾結之時,身上龍息有些擴散。

孔翎望着對方忽然感覺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知為何,在嗅到楚盡霄身上的氣息後,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什麽別的地點嗅到過。

孔翎相信不是自己的錯覺。

可是……究竟是在什麽地方嗅到?

就在他眼中閃過一絲沉思之時。

楚盡霄看了眼外面天色,收緊手最終還是沒有去。

算了。

今天已經晚了,要不明日去看師尊吧。

他壓下因為師尊的态度和自己是龍而升起的不安,拼命練習斂息之術。

孔翎原本還看着楚盡霄,結果一整個晚上,他都在修煉。

他之前認識楚盡霄的時候,這人雖然刻苦,但好像也沒有這麽瘋狂。

孔翎不知道他在練什麽,只感覺楚盡霄将那頁秘籍當做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在旁人修煉時,他不敢放出靈識去看,只得思考剛才那莫名叫他熟悉的氣息。

……到底是什麽呢?

孔翎想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答案,最後只好暫且壓下。

……

寧霁不知道他那日情.欲失态,不想讓人看見的行為叫楚盡霄誤會了。他在決定将龍丹留在體內之後,便服用了一顆清心丸。

這龍丹催.情不知何時會發作。便是他自小習劍,劍心極堅也覺得不适。寧霁不想出劍時,再出現昨日的狀況。

他微微皺了皺眉,又念了幾遍清心咒,一直到無事之後才閉目。

夜中時,剛開始倒也無事。

不過到了後半夜,卻莫名有些變味兒了。他修煉到一半,忽然便走神了,思緒不受控制的沉浸在燥熱中。

寧霁戴着面具,耳後有些薄紅。

他皺眉睜開眼來,果然見那欲望又發作了。

他眼中寒冰冷然,沒有改變分毫卻不受控制的收緊了手。

那雙握劍的手骨節分明,此時蒼白的按着劍柄……

“劍尊。”

謝風在門外伺候着,聽見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音,不由有些奇怪。

“劍尊怎麽了?”他猶豫了一下出聲。

寧霁搖了搖頭。

“無事。”

就在謝風不知何事之時。過了會兒,寧霁壓下情.欲,聲音微冷道:“去打桶冷水來。”

劍尊聲音隔着門淡淡傳來,有些低沉。

謝風點了點頭,連忙去做。

因為虛演派弟子盡數被抓,此時東海府已經淪為了空府。

謝風知道劍尊之前在海底受了傷不放心,便堅持要替劍尊守夜。

寧霁趕了他兩次,但那少年便與當場在撿雲臺當衆要拜他為師時一樣,固執不已。

他皺了皺眉,便沒有理會不想後半夜竟還真有用上的時候。

他收緊了手,不一會兒謝風就打了水來。

他雖然不知道劍尊要冷水是做什麽,但還是送了過來。

門被打開,寧霁睜開眼:“放在這兒吧。”

謝風将木桶放下,擡眼正準備說什麽,卻微微怔了怔。

許是火毒已解,劍尊唇色不像往日那般蒼白。

此時在夜中燭火下,竟有些豔色。

謝風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才用什麽形容詞形容劍尊之後,眉頭皺了皺。暗道自己亂七八糟想些什麽。

這思緒一閃而逝,他再回過神來時,便聽劍尊冷聲道:“你下去吧。”

“是。”

謝風躬身行禮退下,門又被重新關上。

寧霁指尖頓了頓,那股郁熱還未消散。

他猶豫了一下,褪去了外衣,看了眼旁邊的浴桶。

明日還要處理事物,便用冷水壓一壓吧。

他這樣想着。散下發,慢慢沒入了水中。

一晚上的時間,寧霁身上的催.情之效總算暫時下去了些。他發覺這龍丹白日裏還好。但到了晚上,便會格外躁動。

不過他常年泡寒潭,倒也能習慣。

待到此間事了,回去之後應當會好些。

寧霁看了眼天色,這樣想着,暫且放下了心。

謝與卿第二日議事的時候,特意去看寧霁。

便見他戴着面具,與往日無異。甚至一身冰雪冷色也沒有減退半分。

“樓主?”

吳罡見他望向劍尊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寧霁龍丹的事情,只覺得樓主神色好似有些不對。

他一進來,議事堂便靜了下來。

之前心虛的幾位長老都低咳了聲,閉上了嘴。

“虛演派餘孽可找到?”

寧霁無意廢話,落座之後,便直接問了。

淩文搖了搖頭:“據說逃了的那幾人攀上了魔族,出事之後便再無蹤影。”

“我們特意在東海城中挨家挨戶查探,但都一無所獲。”

投靠魔族。

寧霁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皺眉想起了樓危宴。

那人跟着他一起下到祖龍冢,又與靜虛合謀,可是卻什麽也沒拿。若說這其中沒什麽,他是不信的,但這時一時也想不出來什麽。

他聽到淩文說沒有抓住人後,皺眉道:“狡兔三窟。”

“看來他們早就另有打算。”

幾人都點了點頭。

“劍尊,那如今……”

之前未曾地罪過他的一位女長老開口。

寧霁垂眸合上茶杯:“明日玉清宗掩日真君便回過來。”

只一句話,衆人這才算是明白了。

——玉清宗要插手東海的事情。

恐怕幾日之後,這虛演派便要不複存在了。

他們心中各有所思。

“這群人……”吳罡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謝與卿搖了搖頭,亦是覺得可笑。

被人救了時感激涕零,羞愧于自己,但在利益面前,卻又想伸出獠牙來。

若是今天坐在這裏救了他們的不是寧霁,而是別人……

或者說,是火毒未解寧霁,這些人恐怕都不會如此聽話。

海岸邊那一劍實在太過深入人心。

衆人即使對玉清宗對東海出手各有想法,此時卻不敢再表現出來。

大堂中靜靜的,大家都互相看了眼。

寧霁豈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時間到了後,他站起身來。

其他幾人也連忙起身相送,寧霁看了他們一眼,忽然道:“楚盡霄是我弟子。”

“我想諸位應當知道。”

這句話叫幾人面色僵.硬.了一瞬,寧霁一句話警告了那些想打祖龍冢主意的人,這才轉身淡淡離開。

吳罡看着那些人的臉色,幾乎要笑出來。

“劍尊果真爽快!”

他悄悄傳音對樓主道。

謝與卿的注意力卻還在寧霁方才起身時冰冷的眸光中。

他此時身如寒冰。

若是……情.欲發作之時呢?

謝與卿心底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叫他微微怔了怔。

擡起頭來時,那人卻早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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