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呼了口氣站起來，我坐電梯打算上辦公層，電梯門要關上的一霎那一只細長瓷白的手拉開門縫，黑頭發的少年探進來，杏形的雙眼大而無神，他看了看我，露出笑意，聲音柔軟：“早上好喲，八木。”

“早上好，鈴屋準特等。”

鈴屋什造，三年前在對枭讨伐戰中失去了雙腿，即使只能依賴義肢也依舊有超強的戰鬥力，性格反複無常，是我目前的頂頭上司：“吶吶，你今天又在偷看琲世吧？”

“……我偷看他，你偷看我？”

鈴屋毫不在意拜拜手：“你做得很明顯，想不注意都難。”

和其他人都不同，鈴屋是唯一一個不介意提起我跟金木過去的搜查官：“都好多年了吧，為什麽你會持續喜歡一件事這麽久呢？”

沒辦法，就是這麽長情的人。

我對他微微笑笑不接話，電梯到站，看見佐佐木小隊的六月透從電梯邊走過去，我拍了下鈴屋：“老大，我請假一小時。”

鈴屋的視線移至六月，嘻嘻笑起來：“可以。”

“六月君！請等一下！”

繞開匆匆來往的路人，我叫住了六月的名字。

有馬實在是太單純太愚昧了，他讓我不說話不打招呼不見面，我這麽潮，難道想不到要電話和通訊號這種現代的方法嗎？隔了一個手機或者電腦，恰好沒有違背他的規矩。

六月應聲留步，回頭看過來，他的頭發是淺綠色，皮膚比一般人要黑些，算上前段時間剛當上搜查官那次，這是我和他第二次說話：“我是八木放，聽說你們班都是……”我頓了頓：“接受了庫因克斯手術的？我也接受了那個，但是周圍認識的人裏只有我移植了RC細胞，嗯，能不能留個你們隊長的通訊號或者手機？有些問題不太明白。”

剛說完，我難免覺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牽強，果然六月瞪大了眼睛一副很驚訝的神色，我失望地等着被拒絕，沒想到他突然手忙腳亂在斜跨包裏翻手機：“你等等，我應該帶了手機的——找到了！”

“這個這個！”他把手機遞過來，我也趕快手忙腳亂地記住，嘴上說着謝謝，六月語速飛快：“阿佐人很好的，有問題随便問就是了，CCG有望把他培養成可以超越有馬先生的搜查官，而且他還單身做飯很好吃！”六月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太正常，停下讪讪道：“總之，阿佐很好……”

“明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比我還積極，我忍不住揚唇：“六月君也很好。”

Advertisement

奇怪的是，見我誇他，在開心過後，他露出了糾結的表情。

……難道我今天看起來特別醜？

要到通訊號和六月告別，我跑進了鈴屋班的辦公間，我們這班的情況比較複雜，鈴屋戰鬥力沒得說，但是缺乏生活方面的常識，因此班中大權實際由不茍言笑的副班長掌握，副班長見我跑進來，冷聲道：“八木三等，這是你這周第二次遲到了。”

“我給老大請假了。”

“事實上，鈴屋準特等也還沒有到，你的請假是無效的，在這樣下去要扣工資。”

開玩笑，我在CCG這種敵人大本營含辛茹苦幹了三個月，除掉金木的原因，也就這些工資讓我有所挂念了，正準備和副班長講歪理，鈴屋蹦蹦跳跳推門而入：“我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上揚的眼尾暗示着他的興味：“你們知道[Torso]嗎？”

“[Torso]？”

“是等級為A以上的喰種，這幾個月活動活躍，已經有大量年輕女性慘遭殺害，由下口組負責搜查，不過下口組那些老骨頭一直沒找到什麽線索就是了。琲世剛才反駁了下口一等，搜查[Torso]的任務因此聯合到了他們小隊，琲世承諾會在一個月之內查出[Torso]的樣貌。”

我皺皺眉，佐佐木一直或多或少遭到部分保守派搜查官的排斥，尤其是下口那種人，他這樣出風頭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晚上洗澡後開電腦，我點出通訊工具，一星期前給西尾發的信息終于回了。我能進CCG背後有藤川和西尾的大力相助，西尾在一年前就加入了青銅樹，代號[大蛇]，地位也節節攀升；藤川幫我在上井找了關系，努力通過畢業考試交了論文後，我神奇地領到了上井的畢業證，上井這種嚴肅的百年名校想走後門非常困難，後來據藤川說，這些都是金木當初安排好的，如果想提前畢業的話，奮鬥通過結業考就好。

西尾三天前回的信息，他告訴我自己目前在調查一個叫……[Torso]的喰種？！

我靠，這哥們最近很紅啊。

【Torso！】

【琲世也在查他，有資料告訴我】

給西尾發通訊，一直沒有回複，我坐在電腦前猶豫是直接打電話還是加佐佐木的通訊，打電話感覺異常地唐突，發通訊我還可以發幾個表情賣賣萌，思前想後，我決定唐突地打電話。

已經有多久沒能聽見他的聲音了？

就算明知道這樣不禮貌，我也忍不住打了電話，僥幸地希望聲音能讓他想起一點點和我有關的畫面。

“喂？”

“你…好，”我磕磕絆絆地出聲：“請問是佐佐木一等嗎？我是鈴屋班的新人，叫八木放。”

詭異地，那邊安靜了幾秒，我在心裏後悔不已的時候，他語氣意外，卻并不顯得排斥：“嗯，你好。有事情嗎？”

有啊。

我是黎放，我喜歡你。

你他媽什麽時候才肯記起我？

正準備把上午那套對六月的說辭再來一遍拖拖時間，西尾的消息忽然一條一條往外蹦：【金木也在查？】【Torso的真名叫涼木空男，不出意外快要加入青銅樹了，他平時對外身份是個出租車司機，有讓人讨厭的極端進食習慣，他會砍掉獵物的雙腿，從來不吃頭部，偏愛身體有疤痕的女性。

你跟金木說話了？】

【正在說】

【……你拿我的消息泡妞？】

既然西尾送來了情報，就拿情報當聊天借口好了：“聽鈴屋說你們在查Tosro的消息，需要幫助嗎，我湊巧知道一點。”

“嗯？請講吧。”

“Torso是名出租車司機，偏愛身體有疤痕的女性，現實裏應該是比較陰郁寡言的那類人，”我想想道：“他和青銅樹有關系……信息有用嗎？”

“很有用，都記下了，”琲世似乎是笑了起來，語氣柔和了很多：“八木君這麽晚還不睡嗎？”

“一會兒就睡，叫八木就好。”

“……哈？有馬先生你說什麽？……好，”佐佐木的聲音忽然遠了些，似乎是把手機拿遠在跟旁邊的人說話：“八木，我去整理今天的資料，你……”

我都吓傻了。

有馬貴将在琲世旁邊！

我在他眼皮底下給琲世打電話！

毀了。

見我遲遲不回應，琲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早點睡。”他挂了手機。

XXX

跟有馬貴将告別後，佐佐木琲世回到庫因克斯小隊同住的公寓，憶起那位自己尊敬的特等搜查官在他打電話時變得些許不快的臉色，琲世思前想後找不到原因，索性不去理會。

他坐在沙發上，翻出有關[Torso]的資料。

“Torso”這個詞，翻譯成日語便是“軀幹”的意思，CCG之所以取這個代號，是因為[Torso]進食時對獵物的軀幹有超乎常理的執着。

[Torso]為什麽如此拘泥于軀幹呢？

被害者的遺體也沒有雙腿，砍掉了頭部，應該就沒有必要連雙腳也切斷。

還有什麽精神方面的意義？

“為了不分開。”

琲世一怔，手中的資料全掉在了地上，他腦海裏有個森然又溫情的聲音。自從他失去記憶過後，這個聲音時不時湧現在他腦海中，那個白頭發的影像很可能是過去的他自己，然而影像卻常常會讓他覺得懼怕：“你可以為了這個目的做任何事，琲世，快想起來，快接受我，不然他就要被搶走了。”

“得不到他的話，我們都會瘋掉的。”

“想起來，琲世，你現在為什麽偏要像個廢物一樣活着？”

“他”是誰……？

那個忽然出現的聲音湮滅下來，佐佐木琲世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彎腰撿起散落的資料，目光看到了資料裏被砍掉雙腳的死者的小腿。

軀幹之于[Torso]是戀人，[Torso]心裏很不安，有了雙腿戀人就可以走到別的地方。

所以，要毀掉讓對方離開的機會。

“想明白了吧，琲世？

我們跟[Torso]是一樣的，甚至比[Torso]還要病态。”

“壓抑了這麽長時間的情緒要是再得不到滿足，之于你和他都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