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容謝

接下來的一周，宋峥覺得自己大概進了養老部門。

獻祭這件事情的後續目前還不需要他來插手，賀瀾也沒讓他繼續跟蹤，宋峥這幾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将捉妖聯盟從上逛到了下。

從裏到外看了一遍。

宋峥靠在書架上砸吧了一下嘴巴，看着滿是書的藏書室，忍不住嘀咕道：“要是我們家那破書店有這個規模，老頭子應該就沒功夫去打麻将了吧！”

想什麽來什麽，宋峥才随手翻了幾本書，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有些疑惑的接起。

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宋先生，您今天在家嗎？”

宋峥快速地将這個聲音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容謝？”

“是我，宋先生，我已經到你家附近，只是這裏路有些難認，您現在在家嗎？”

容謝的聲音跟之前聽起來有些不同，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負擔重換新生一樣。

宋峥還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貓叫聲，是那只白貓。

“我現在不在家，你有在附近看到一家咖啡館嗎，你先坐會，我馬上就到。”

宋峥邊說邊快速地走出藏書室，乘電梯上去。

這幾天他在聯盟裏都快變成一顆蘑菇了，剛好回家看看老頭子。

聯盟離家不是很近，打的也需要好一會，宋峥坐在車上慎重地考慮了一下，要不先買個代步車，這樣做事也方便。

胡思亂想了一路，等他到家附近的時候已經快到午飯點了。

宋峥在咖啡館找到容謝的時候還有些吃驚。

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像剛剛見面時那麽狼狽。

雖然一雙腿廢了，坐在輪椅上，但是沒有絲毫窘迫，端着咖啡的模樣一點也不會讓人感覺到這是個腿廢了的人。

小白貓懶散地趴在桌子上，看見宋峥過來的時候“喵”了一聲，像是在提醒容謝。

容謝轉過身，面帶微笑地看着宋峥：“宋先生，我來履行承諾了。”

宋峥在他對面坐下，發現這個男人已經給他點好了一杯咖啡，還是他喜歡的口味。

他喝了一口，舉着杯子示意道：“你還挺了解我的口味的。”

容謝溫和地笑了笑：“留心觀察一下，并不難猜測。”

宋峥有些遺憾，這個男人要不是被鄭久給耽擱，将來絕對會大有作為。

“你不再考慮一下嗎？以你的能力來我這個小書店當財務可是非常大材小用的。”

原本只是随便說說的計劃，沒想到對方真的千裏迢迢的趕了過來。

容謝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突然開口道：“他死了，死在了監獄裏。”

宋峥一聽就知道這個他說的是鄭久。

“我跟他相戀這麽多年，其實有些事情早就有矛頭，但是只是自己不願意去發現，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該享受的，該經歷的，我全都嘗試過了。”

容謝說着，轉頭看向宋峥：“宋先生，沒有你，我現在也許就是一具荒野的屍體，更不用說報仇，現在的我不僅僅是報恩，也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容謝的眼神很是清澈，這是經歷過滄桑之後的大徹大悟。

“一間屋子，一只貓，不愁吃喝，這一生也就足夠了。”

容謝伸出手，摸了摸白貓脖子上的貓。

這貓順着他的動作昂起頭，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宋峥點了點頭，一口喝下杯中的咖啡，站起身：“我不幹涉你的決定，走吧，我帶你去書店，不過地方不大，你可能要住在我以前住的屋子裏了。”

宋峥帶容謝回家算是意外，還沒踏進家門，老頭子中氣十足地聲音就透過門板傳了過來。

“喬老頭，就說我今天手氣好，你不信，又放炮了吧，哈哈哈，給錢給錢。”

“你就嘚瑟吧，小心我跟你小徒弟告狀。”

“他能管得了我，反了天了，再來再來。”

宋峥面無表情地推開門，聲音毫無波瀾道：“師父，我已經有了工作了，以後要是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單子，就要勞煩您自己親自出面了。”

羅富江手中的一張牌沒拿穩，啪地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推門而入的徒弟，驚詫道：“你怎麽回來了？”

宋峥轉過身：“見笑了，師父年紀大了，不太靠譜，以後你就要多費費心了。”

容謝坐在輪椅上，看着這間舊書店出神，看來這家書店改造起來得費點力啊！

就在宋峥說話的時候，羅老頭突然跳起身，大聲呵斥道：“哪裏來的小妖怪，還不快快現形。”

宋峥一愣，老頭子已經從他身旁消失，他看向站在容謝輪椅後面已經化為人形的白貓，連忙說道：“那是……自己人！”

“自己人”是個有天賦的小妖怪，羅老頭這一下并沒能打中，還被輕易閃了過去。

宋峥怔了一瞬間，想問什麽，但是看着周圍人多，又抿了抿唇，眼神疑惑地看着老頭，在老頭察覺到的時候又轉過頭去。

打麻将的幾個人看見他家來人了，紛紛起身離開，直到屋子裏安靜下來。

羅富江先發制人：“你小子帶個妖怪回家，想造反？”

宋峥沒理他，埋頭将桌上散落的麻将整理好，收進盒子，放在了最上面的櫃子裏，還随手拍上了一張禁锢的符。

然後便讓白貓推着容謝進屋，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兩人的身份。

羅富江聽完面色怪異，大聲說道：“我不同意，就這麽屁大點的地方要什麽財務，半天也賣不出去一本書，你留人家在這不是耽誤別人嗎？”

容謝溫和地笑了笑：“不耽誤，老爺子不用擔心。”

宋峥進了廚房燒了一壺水進來，找了半天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盒還沒有拆封的一次性水杯。

“我平日裏不在家，書店就我師父一個人在，他也是個捉妖師，不過年紀大了，很多事情沒那麽靈活，所以書店你要多費心。”

宋峥倒了一杯水遞給容謝，完全無視了老頭子在一旁的咆哮。

“宋峥，這個書店還是我當家，你別擅自做主，我不同意。”

羅富江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宋峥。

宋峥沒說話，只是将容謝帶到了後院自己的房間，介紹了一下之後，就一個人來到了前面的書店。

羅富江還沒有開口，他便搶先問道：“師父，你的能力是不是正在消失？”

老頭子一愣，拉下臉：“亂說什麽，你師父永遠是你師父，我會比你差勁，要不要比比。”

宋峥：“剛剛那只白貓，要是以前的你根本就不會失手。”

羅富江：“我那是在讓着他，難道還要欺負一個小妖怪不成？”

宋峥：“那你之前給我塞銀行卡，跟交代遺言似的是為了什麽？”

羅富江哼了一聲：“那是你賺的錢，我只是替你保存，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買房，怎麽娶媳婦。”

宋峥聽他的口氣大概驗證了自己的猜想，老頭子從來不在捉妖界顯擺自己，但是宋峥一直知道師父的能力很強，就是當年被譽為捉妖界第一人，那個據說是他親身父親的宋開鳴也未必有這種能力。

但是從前年開始，師父就開始不幹了。

所謂的不幹了不是不接單，而是所有的單子都讓宋峥來完成，要是遇上什麽疑難雜症才會勉強露個頭。

宋峥以前也沒有多想，雖然懷疑，但從來沒有驗證過，直到剛剛看見他對着白貓出手。

速度，手法全都遠遠大不如前。

“師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瞞着我，你不想說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至于房子，我現在有員工宿舍，環境挺好，不用操心，容謝以後就住在咱們家了，你別老黑着臉，不然老的更快，到時候看不到我娶媳婦。”

宋峥念念叨叨地說了一堆，簡單概括就是師父抗議無效。

羅富江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見宋峥的擔心的表情又咽了下去。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還會把他吃了不成，你不上班嗎，趕緊走，別留在這給我添堵。”

宋峥還想留着再說些什麽，卻沒想到手機鈴聲響起。

“你不在聯盟？”賀瀾的聲音從裏面傳過來。

話說從上次那個鏡子裏的妖被捉了以後，他就一直沒再見過賀瀾，不說電話，就連微信都沒有一條。

雖然就住在對門，但是兩個人從來沒見過面。

宋峥一度以為自己有個假鄰居，不對，是假領導。

“家裏有點事，老師，是有任務嗎？”

賀瀾低低地嗯了一聲：“要出個差，你跟我一起，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

宋峥驚訝了一下：“現在就走？”

“有問題？”

“不，沒問題，我在xx小區。”

挂了電話，宋峥轉頭看向已經裝模作樣看電視的老頭，交待道：“師父，我要出個差，你要跟人家友好相處，容謝人不錯，別欺負人家。”

“話多，滾吧......”老頭大概還在生氣宋峥不經過他同意就随便放人進屋的決定，話語中還有幾分逃避的意思，具體為了什麽，宋峥這會也沒時間探究，反正這個老人家絕對有事情瞞着他。

宋峥回屋收拾了一些東西，跟容謝交流了一下，背着包就在小區門口等賀瀾了。

直到目送宋峥出了屋門，羅富江才顫顫地攤開了手掌，一條紅色的線從掌心穿過。

他喃喃自語道：“公主啊，老奴快要撐不下去了，到時候......就該見到你了......哎，就是......放心不下啊！”

呢喃地話語消失在嘴邊，老頭子又靠在藤椅上看着電視。

只是落寞的身影透露着說不出的滄桑，像是一具歷經百年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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