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狼與兔(8)

一大早,蘇黎便離開了家。

莫二的車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青年将行李往後備箱裏一扔,随後大步走到副駕駛,拉開門坐了進去。

“組長,溫烨那孩子呢?”莫二問。

蘇黎道:“房間裏,應該還在睡覺。”

“昨天他情緒應該很低落吧。”莫二有些擔憂,這種時候最好有人安慰一下,不過他并不覺得自己的上司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主。

“情緒是低落,但他自我調節看着還不錯,用不着我說什麽。”蘇黎道。

莫二:“……”果然。

汽車發動,導航開啓,朝着目的地駛去。

睜開眼睛時,室內一片黑暗。

厚重的窗簾遮掩住了清晨微弱的光,嚴絲合縫,讓其找不到一絲絲缺口,仿佛将屋中少年徹底包裹在了黑暗中。

枕頭下的手機還沒有響,看來醒的比昨夜設置的鬧鐘還要早。

溫烨慢慢坐起身,摸出那款蘇黎昨晚上給他的老舊滑蓋手機,打開看了一眼。

淩晨五點半。

屏幕的燈光映照在少年白皙的臉上,顯得他的肌膚更蒼白了一些。

溫烨起身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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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空灰蒙蒙的,今天或許會下雨。

蘇先生已經離開了,大門口的鞋子被整齊擺放在地毯上。

簡單洗漱整理完畢後,少年側目看向在自己書桌上放置了一夜的兩個盒子,過了一會兒,才轉身出了門。

天邊泛起魚肚白,溫烨朝着一條老舊的巷子走去。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烙印刻在心裏,連帶着那晚雨夜所發生的事情。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呼喚——“小烨?”

溫烨頓住腳步,朝身後看去。

那是一個穿着圍裙的中年婦女,拿着鍋鏟似乎正準備做飯。

“張姨。”溫烨禮貌地叫了她一聲。

女人神情憐惜,嘆了口氣道:“你……沒事吧?”

前幾天夜晚溫烨家裏發生的事情他們這些街坊鄰居也全都聽說了。

一場很血腥的兇殺案,兇手在雨夜偷偷潛入了溫家的房子,溫家夫婦全死,屍體也有些慘不忍睹,只有溫烨一個人活了下來,被好心人救助到了醫院。

“我沒事。”溫烨微笑道。

張姨道:“你父母的事情,需要……幫忙的話,跟張姨說。”

“嗯,謝謝您。”

“對了,還有件事情——”張姨想了想道:“之前剛搬來這裏不到一個星期的那戶人家,昨天又搬走了。”

溫烨頓了頓:“搬走?是住在我們家隔壁的那戶嗎?”

“是啊,你家發生了事情後,大概他們嫌這裏有過……命案,”張姨後面的聲音有些小,似乎在顧忌着少年的心情,“所以就走了,走的很匆忙。”

少年聲音忽然沉下幾分:“命案發生以後,按理說這裏所有的人都不可以擅自搬離。”

張姨點頭,蹙緊眉:“話是這樣,但他們好像跟警方有點兒關系。”

聽到這裏,溫烨微微垂眸。

那雙隐藏在劉海下的眼瞳在那一瞬間竟是有了些陰冷幽深的獰色。

道別了張姨後,溫烨轉過街角。

一棟高大近乎別院的屋子映入眼簾。

周圍的種植的花草被打理的非常好,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呵護過。

大門被上了鎖,屋內的家具也都一如那家人離開前擺放的一樣,什麽都沒有變化過。

隔壁那戶人家搬來不到一個星期,一對老夫妻帶着四個兒子,且四個兒子都已經成年。

不知為何那四人平日裏不怎麽出門,唯有在搬進這裏的那一天,他們站在院子中央與在房間二樓的溫烨對視過。

身上衣着非富即貴,與那對老夫妻身上的簡樸完全不一樣,氣質也沒有絲毫相似。

少年與他們對視的那一刻,四雙眼睛,像是陰暗森林裏那些猙獰驚悚的餓狼一樣,盯上無知卻萬分美味的兔子。

不寒而栗的感覺從心頭瞬間蔓延到了全身,使得溫烨後背一陣冰冷。

但禮貌卻讓少年沒有選擇立刻關上避開,反倒是對着新來的鄰居友好一笑。

眼睛的光線的更加炙熱貪婪了,男人們伸出手,同樣對少年打了聲招呼。

現在想來,溫烨終于明白了那道目光的涵義。

——食物。

——兔子。

他們是有預謀的搬入這裏。

有預謀的——吃掉了他的家人。

站在門口的少年眼底漆黑一片,幽暗冰冷。

他邁開腳步,離開了這裏,朝着旁邊另一個院子走去。

終于,他看見了那間拉着警戒黃線的房屋。

破爛的窗戶和門板,以及屋內家具地板的一片狼藉,昭示了那晚雨夜的殘酷猙獰。

地板上血跡斑斑,濃郁的血腥味似乎并未徹底被那一夜雨水沖刷幹淨,空氣裏彌漫的死寂氣息讓人不由心生戰栗。

然而此刻的溫烨似乎也不複那晚的恐懼。

他俊美白皙的臉面無表情,漆黑深邃的眼瞳空洞無神,一片陰郁幽寂。

溫烨越過那些狼藉之物,徑直走上了二樓,從二樓房間翻到了隔壁的院落中。

他洩憤般地一腳踹開房門,但令人驚異的是,這扇門內的客廳茶幾上,卻放置着一張紙條。

上面的文字,像是有人故意寫給他看一樣——

【你比你的父母還要美味。】

【在不久的将來,我們一定會再次相遇。】

胳膊撕裂的口子似乎再度因為這兩句話而隐隐作用。

這是挑釁。

也是預告。

他們終究會回來,狼不會放過任何一只美味的兔子。

并且很明顯——不論是普通警方,還是特殊安全所,他們都毫不懼怕。

少年俊美白皙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的微笑,五官在這瞬間近乎猙獰起來,眼瞳縮小,血絲浮現在眼白間,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紙條,雙臂微顫,青筋暴露,似乎再多的憤怒也已經無法再通過面部表情呈現了。

溫烨笑着,忽然将手中的紙條慢慢撕裂,揉搓。

每一下,都像是想要用刀子将人淩遲碎骨一般。

站在這陰暗潮濕的空間裏,被冰冷幽暗所包裹,最終,與其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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