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漫天星光

我們離海邊的确有一段距離,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後,司機才停下了車,道:“這是最近的海濱公園了,現在天黑着,周圍估計也沒多少人,你們小心點。”

我對司機說了聲謝謝,然後把胡迪喊了起來。

現在是淩晨一點,海邊黑漆漆的,我一下車就聞到了一股海水特有的鹹味。

周圍靜悄悄的,有點吓人。

胡迪和我走了二十多分鐘,才找到了一片松軟的沙灘。

胡迪拉着我坐了下去,然後捂住了我的眼睛,說:“擡頭。”

我睜開眼,只見滿天星河,無比絢爛。

海邊沒有燈光,于是整片蒼穹的星光都閃爍了起來,帶來了億萬光年之外的光亮。

胡迪驕傲的道:“鄭州,從來沒有這麽好看的星空吧?”

的确,鄭州永遠都籠罩在一片燈火闌珊之中,我都忘了上一次看到星星是什麽時候了。

胡迪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讓我枕着他的胳膊躺了下去。

我玩弄着胡迪的頭發,聽他給我講每顆星星的故事。

胡迪一直在看着星空,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天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流星,胡迪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冬冬,許個願吧。”

我虔誠的閉上了眼,并雙手合十道:“第一個願望,我希望胡迪不要去當兵。第二個願望,我希望胡迪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胡迪握住了我的手,說:“那我希望冬冬以後對我溫柔點,什麽事都能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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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就可以什麽都聽你的,做受除外。”

我和胡迪在海邊躺了一夜,絲毫沒有倦意。

等到海平面升起第一束陽光,胡迪抱着我坐了起來,說:“冬冬,其實這才是我想讓你看的東西。”

眨眼睛,太陽已經探出了一點點頭,金色的光束先是把海面點亮,然後割裂開整片天空——一半是星河萬裏,一半是暖陽初上。

這就是海邊的日出。

我在胡迪的臉上親了一口,說:“你還記着呢。”

“嗯。大一的時候,你天天讓我帶你看日出,終于有機會了。”

我把胡迪抱的更緊了,我不知道胡迪還會給我多少的驚喜。

中午的時候,胡迪帶我吃了一頓正宗的海鮮大餐。

我們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海。

剛剛從海裏打撈出來的海鮮甜甜的,甚是美味。

胡迪拿着牙簽,把海螺裏的肉挑了出來,然後仔仔細細的去除了內髒和污穢,舉到了我的嘴邊說:“冬冬,張嘴。”

我特別喜歡給胡迪找麻煩,我專門點了一份皮皮蝦,然後看着胡迪剝的手忙腳亂。

胡迪一中午基本上沒吃什麽東西,我則是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

胡迪求饒道:“冬冬,我先吃幾口,再不吃我就餓死了。”

如此的歲月靜好,實在的讓人沉溺。

我和胡迪在海邊玩了一整天,我們倆都累的不行。一回到家,胡迪顧不上洗澡,直接就癱倒在了床上。我在胡迪的臉上拍了好幾巴掌,确認了他醒不過來之後,只能輕輕的脫了他的衣服。

胡迪呼出了幾口熱氣,睡的沉沉的。

我拿出一條薄毛毯,把我們倆都裹了進去。

胡迪可能是做了噩夢,他把我抱的緊緊的,口齒不清的說:“冬冬,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我抱住了胡迪,說:“我不會離開,永遠!”

“你發誓。”

“我發誓。”

胡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意的睡了過去。

等我睡醒的時候,我摸了摸身邊,那裏還是熱熱的,只是胡迪已經不見了。

我剛把衣服穿好,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幾聲咆哮。

我推開門,發現胡迪正在和一個中年對峙着,他們倆誰都不願意服輸。

我不用猜就知道,那就是胡迪的父親。他們父子倆都是一樣的剛毅、一樣的高大,一樣的冷酷。

胡迪看了我一眼,把我推回了屋子,他在我耳邊道:“我沒事,你放心。”

我大概猜到了他們父子倆吵架的原因。

胡迪的父親,一直希望胡迪去部隊。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胡迪現在應該已經踏上了去部隊的道路。

我趴在門上,依稀聽到胡迪的父親說:“我已經給你打點好了,過幾天你去體檢就行了。”

胡迪沒說話,但是我猜,他應該是在搖頭。

胡迪的父親繼續說:“不體檢也可以,直接去報道就行。”

胡迪道:“我不去。”

“沒得商量。”

“我不去。”

“就那麽一個破師範學校,你就滿意了?你在那能有什麽前途?你感覺你有老師的樣子嗎?”

“我樂意。”

胡迪的父親估計被氣的不輕,罵了幾句髒話,然後外面傳來了一陣桌椅摩擦的聲音。

我沖出了門,胡迪和他父親正在扭打着。胡迪的父親在部隊呆了幾十年,胡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胡迪被他父親抽了好幾個耳光,但還是沒有一點要服輸的意思。

我想去把他們兩個拉開,卻被胡迪一把推開。他道:“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你別擔心我。”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

胡迪的父親看到有外人,也不好意思再發火,只是在胡迪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道:“這幾天把你的東西都收拾好,我派人來接你。”

胡迪的父親一出門,胡迪就在桌子上猛錘了幾下。

我去冰箱裏拿了冰塊。

胡迪坐在沙發上,他的眉毛緊皺着,閉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胡迪的臉上傷了好幾處。我拿着冰塊,輕輕地敷在了他的傷口上。

“嘶——。”

胡迪臉的臉色舒緩了幾分,說:“冬冬,你輕一點。”

我減輕了幾分手上的力道,問:“疼嗎?”

“我爸打我不疼。”胡迪道:“你給我處理傷口,疼的厲害。”

我繼續給胡迪敷着臉,我說:“你爸打你,你還那麽犟。”

“我被打慣了。他脾氣燥,我又不肯低頭,從小到大,我沒少挨打。”

胡迪抓住了我的手,繼續說:“但是,沒有人願意給我處理傷口。”

我和胡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我們倆十分默契的避開了最中心的問題。最後還是胡迪忍不住,他說:“我爸想讓我去部隊。”

我的動作停了下來。

胡迪又說:“他已經幫我把一切都打點好了。”

我把冰袋放在了桌子上。

胡迪抱住了我,說:“其實,我真的不想當老師,我也不喜歡美術。”

我一直都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最适合胡迪的道路是什麽,我也知道,對胡迪來說最正确的選擇是什麽。

可是我是個自私的人。每個戀愛裏的人都是自私的,我怎麽可能把他讓出去?

胡迪深深的嗅着我身上的味道,說:“可是為了冬冬,我什麽事都願意做。我可以喜歡男人,我可以喜歡美術,只要和冬冬在一起,我什麽都願意。”

我把胡迪抱的緊緊的,我真怕,有一天他會離我遠去。

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不然的話,上天怎麽會把胡迪送到我身邊。

我和胡迪之間,絲毫沒有收到一點點影響,仿佛,征兵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水花,根本引不起我們的半分波瀾。

不知不覺間,我們的暑假只剩下最後的尾巴了。我媽也催着我回家再住幾天。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胡迪,胡迪從衣櫃裏拿了幾件衣服,說:“我和你一起回鄭州。”

來青島的時候我是一個人,回鄭州的時候,我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胡迪有一副很帥的墨鏡,我喜歡的不能行,胡迪沒辦法,又去買了一副新的給我。胡迪托着行李箱,戴着墨鏡的樣子像極了走T臺的模特。

最近幾天,正好是開學的樣子,我和胡迪的旁邊坐了兩個女生,她們看起來也是大學生的樣子。她們互相推着對方,明顯是想要胡迪的聯系方式,卻又不好意思。

這樣的女生,我餘冬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個了。

兩個女生忽然玩起了剪刀石頭布,輸了的那個女生扭扭捏捏的走了過來,低着頭問:“小哥哥,你也是去學校的嗎?”

胡迪沒有搭理她。

我看了胡迪一眼,這小子已經戴着墨鏡睡着了。

我餘冬一直都是憐香惜玉的人,自然不能看着女生尴尬,我擺了擺手,讓那個女生離我近一點,然後問:“想要他聯系方式是吧?”

女生很羞澀的點點頭。

我道:“手機拿過來,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

女生聽話的把手機遞了過來,問:“那個……他有女朋友嗎?”

我實話實說:“沒有。”

女生興奮的掂着腳尖離開了。我聽到胡迪的手機響了好幾次,應該是女生發的消息到了。

胡迪一路上都沒怎麽看手機。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和胡迪抓住了最後的機會,好好的放縱了幾天,可謂是腰肢酸軟、身心俱疲。

等下了飛機,胡迪才拿出了手機,他看了兩眼,說:“有個女生加我了。”

“哦。”

“她先是問了我有沒有女朋友。”

“哦!”

“然後又問我有沒有男朋友。”

“哦?”

“她最後說,如果都沒有的話,可以把她哥哥介紹給我,讓我當她嫂子。”

胡迪收起手機,看着我說:“你怎麽不哦了?”

我口吐芬芳道:“我去她馬勒戈壁。老子的男人都敢搶。”

我和胡迪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正板着一張臉坐在沙發上。

好一個鴻門宴。

我剛一進門,我媽就說:“喲,咱們家太子爺還知道回來呢?”

我扔了行李,就去給我媽揉肩捏腿,道:“媽,你猜猜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

我媽明顯沒有絲毫的興趣,說:“什麽好東西,都比不上兒子在身邊。”

胡迪故意比我晚了一會兒進來,他拿着大兜小兜的土特産道:“阿姨,你別怪冬冬,是我讓他留在青島的。”

我媽忽然轉變了态度,一下子站了起來,接過胡迪手裏的東西,說:“男孩子嘛,出去玩幾天多正常。真是的,胡迪要來都不給我說一聲,你看看晚上想吃啥,我給你做去。”

我道:“我想吃餃子!韭菜餡的!”

我媽白了我一眼,說:“冰箱裏面有蘿蔔,就吃蘿蔔餡的。”

胡迪感受到了我求助的目光,開口說:“阿姨,我也想吃韭菜的。”

我媽在我的背上拍了一下,說:“那多簡單,我現在就讓冬冬買去,你奔波一天了,先歇歇。”

我剛躺在沙發上,就聽到我媽喊:“冬冬,你把咱們家地拖了,這麽髒怎麽招待客人?”

好的,胡迪一定是我媽失蹤多年的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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