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打出手

胡迪沒在宿舍呆多久,就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是喬汶汶的聲音——

“胡迪,我今天好開心啊,我們下一次還去坐那個兩個人一起坐的旋轉木馬好不好?在鬼屋的時候我快吓死了,幸好有你保護着我。”

電話裏的聲音極其溫柔,有一種甜的發膩的味道。

我戴着耳機,放着很勁爆的歌,但是腦子裏就是忍不住去想——

喬汶汶的身體很嬌小,胡迪抱着她一起坐旋轉木馬,一定很舒服吧。

女生的身體都軟軟香香的,抱起來,也一定比我這個糙老爺們兒舒服吧。

胡迪也給喬汶汶買了一個氣球吧?他們倆一起在游樂場,一定是衆人羨慕的模範情侶吧。

胡迪手機的提示音很奇怪,所以,哪怕他把音量開的再小我都能聽到。

每天晚上,胡迪都會和喬汶汶聊到很晚。而我,就像是電影裏的惡毒女配,一次次的希望他們倆爆發出不可收拾的矛盾。

如果喬汶汶任性一點、蠻橫一點。胡迪會不會想到我的好?

可惜,喬汶汶很通情達理,她一直都通情達理。

周一的時候,老師找到了我,問:“你那個作品周四就要去交了。做的怎麽樣了?”

自從和胡迪分手之後,我就沒碰過那件作品。

老師一直都很器重我,他看出我的狀态不對,便拿出手機說:“我給你找一個學長,讓他幫幫你吧。”

我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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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的那個學長,竟然是曾颢。

曾颢看着我的畫,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說:“你畫的這個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我的畫很隐晦,而且極其抽象。從來沒有人能看懂我的畫。

我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曾颢指了指心口,說:“看畫不能用眼睛,要用心。”

連曾颢都能看出來胡迪是我最重要的人。

胡迪你怎麽就不知道呢?

我忽然伸出手,把畫撕成了兩半。然後一點點,把它撕成了碎片。

我最愛的人,傷我最深。

曾颢幫我把碎片搜集在一起。他問:“感覺好點了嗎?”

我搖搖頭。

碎了的,除了畫,還有心。

曾颢伸出胳膊,拍了拍我的肩膀,問:“現在呢?好點沒有?”

我扔掉了全部的僞裝,在曾颢的懷裏哭的像個孩子。

為什麽,我愛的人給我的全是痛苦?為什麽,我視作珍寶的人眼裏,我只是一個惡心的同性戀。

曾颢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你身邊,不是只有那一個人。還有我會對你好。”

我知道這是曾颢在安慰我但這樣的安慰,足以讓我銘記在骨子裏。

別人的真心,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到了交畫的時間,我卻沒有把畫交上去。

神奇的事情是,老師竟然也沒有來催我。

我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早上,李皓宇忽然大叫着把我搖了起來。

李皓宇拿着手機說:“餘冬厲害啊,你看咱們學校的公衆號,你的作品拿獎了。”

而且還是省裏面的一等獎。

我的第一想法是——搞錯了吧。

曾颢專門來我們宿舍,帶我去參加畫展。

畫展的人很多,曾颢怕和我走散了,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把我帶到了一幅畫的面前。

那副畫的作者是餘冬。

這是我的畫,又不完全是我的畫。

我的畫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那一片一片的碎片,被仔仔細細的粘在了一起。

作品的名字——《碎了的心,我幫你粘好》。

這麽多的碎片,想粘起來一定很難吧。

我看着曾颢的眼睛,他的黑眼圈已經很重了。

曾颢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笑了笑,說:“你拿了獎,可要記得請我吃飯哦。”

我和曾颢的關系越來越好。他成為了我黑暗日子裏唯一的慰藉。

胡迪有了他的喬汶汶,我也有了我的曾颢。我感覺我們倆一定會會成為一輩子的好兄弟。

只是,我始終沒有把全部的心交給曾颢,我怕受傷。

曾颢似乎去過特別多的地方。

我在鄭州活了快二十年,竟然還沒有曾颢了解這座城市。

周二的下午,我和曾颢都沒有課。

今天下起了雨,而且雨勢還不小。

曾颢說:“下雨天,最适合喝咖啡。”

我和曾颢找了一家咖啡店,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聽着窗外風聲陣陣。

曾颢特別喜歡吃糖,一杯咖啡他就加了三袋糖。

曾颢拿出耳機,把其中一只耳機遞給了我。

耳機中傳來了一首很輕柔的音樂。平靜,卻動人。和下雨天配合在一起,甚是應景。

我的手機不應景的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胡迪。

曾颢看着我問:“怎麽不接電話。”

因為不敢,也不想。

我顫抖着手把電話接通,電話那邊是宋衡的聲音——

“餘冬!胡迪出車禍了,你快過來!”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問:“在哪?他在哪?”

“就在學校門口,他出了好多血,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沒有一絲遲疑的沖出了咖啡廳。

曾颢在我身後喊:“拿着傘。”

我沒有接曾颢的傘。

一分一秒的時間我都不願浪費。

外面的雨很大,風也大。

我腦子裏面全都是,這麽大的雨,胡迪會不會冷?他現在疼不疼?喬汶汶有沒有叫救護車,救護車什麽時候能到。

我竟不知道,胡迪在我心裏的分量,這麽重。

我沒看清腳下的路,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的腿真疼啊,但是我還是爬了起來,忍着所有的疼跑到了校門口。

校門口沒有一個人。

我看着校門口的水坑,幸好,沒有血跡。

我的第一感覺不是生氣被人騙了,而是慶幸。

幸好,我是被人騙了。

幸好,胡迪沒事。

我撥通了宋衡的電話。我還想确認一下胡迪到底有沒有出事。

電話那頭響起了一陣陣的笑聲。有人在喊胡迪的名字。

胡迪接過了電話,說:“剛剛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又是真心話,大冒險。

這麽長時間以來,這是胡迪給我說的第一句話。

胡迪應該是上火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很高興,嘲笑我的聲音裏面,沒有胡迪。

我挂了電話,想回宿舍。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腿疼的厲害,我卷起褲腿,我的腿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我艱難的挪了一步,真疼。

心裏也疼。

我一瘸一拐的走了幾步,實在忍不住。

我的身後響起了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聲。有一個人攬住我的胳膊,說:“你怎麽這麽傻。”

“我樂意。”

“操!我操他媽!”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曾颢說髒話,他的拳頭在雨中揮灑了好幾下,把我背在了背上,說:“我帶你去醫院。”

我的傷口有些深。需要縫針。

曾颢把我放在了病床上,他給黃栩打了電話,讓他送來了兩身幹淨的衣服。

醫院裏有不少鏡子,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樣子——我的臉憔悴的可怕,就像是歷史書裏的瘾君子。

我的臉上和頭發上還粘着泥水。

我也曾那麽的驕傲而優秀,怎麽就變成了這副卑賤的樣子?

曾颢幫我脫掉衣服,然後把幹淨的衣服套上。

他脫我褲子的時候,說:“可能有些疼。”

曾颢小心的避開了傷口,然後給我穿上了一條短褲。

醫生給我檢查了一下傷口,開始準備碘酒。

曾颢把自己的胳膊伸了過來,說:“疼的話,就咬我。”

我點了點頭。

一針一針縫在肉裏,真的很疼。

可是,現在該心疼我的那個人,正在開心的玩着真心話,大冒險。

處理好了傷口之後,曾颢又把我背在了背上。

曾颢說:“你抱緊我的脖子。”

曾颢的背很寬。他壓低了背,只為了讓我舒服一點。

我想:如果曾颢有女朋友,一定會對她很好吧。

我甚至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曾颢是gay,該多好。

黃栩幫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他看着我的傷口,問了好幾遍我是怎麽回事,我都沒有回答。

到了宿舍樓,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回宿舍。

那裏,是我悲傷的源泉。

曾颢覺察到了我的想法,把我背進了他的宿舍,然後輕輕地把我放在了他的床上。

曾颢的床很軟,有一種很溫暖的味道。

我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又夢到了胡迪。

我夢到自己倒在地上,一群人都在那裏嘲笑我,胡迪笑的最開心,他說:“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同性戀的下場。”

我捂住臉,不想看他高興的樣子。

胡迪一腳踩在我的背上,他在我的脖子上摸索了一陣,然後用力的一拽。

我的戒指被他扔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幾腳。

我想把戒指搶回來,卻被胡迪一腳踹開。

我猛的驚醒,然後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着。

我的脖子上空無一物。

我這才想起,我早就把那枚戒指扔進了天鵝湖。

我的額頭上熱熱的,有人拿着毛巾在擦我的臉。

我抓住那只手,喊道:“胡迪?”

那只手停頓了一下。

曾颢說:“是我。”

我真傻,竟然以為那是胡迪給的溫暖。

我回宿舍的時候,沒有讓曾颢送我。

我一步一步的,在樓梯上艱難的前行着。我遠遠地就聽到了宋衡的聲音。

“餘冬就是傻子,我說你出車禍他就相信了,笑死我了。胡迪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讨厭他,一個男人整天的看着你,我都懷疑他對你……”

宋衡的聲音停止了,他沒想到,我會在這裏。

胡迪站在宋衡身邊,他看了一眼我的傷口,目光還是那樣的波瀾不驚。

宋衡張了張嘴,拽着胡迪上了樓。

我扶着欄杆,無力的笑了笑。

曾颢不知道在我後面站了多久,他實在忍不住了,走到我身邊,說:“還是我背你上去吧。”

我心裏憋着一股氣,說:“不用。”

曾颢用帶着祈求的語氣說:“你不心疼自己,也讓我心疼心疼吧。我只把你背到四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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