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蔣迎南嘴角抽搐了一下, 出手快如閃電的在蔣小寶的嫩臉蛋上一捏, “就你話多。”

小寶捂着臉委屈巴巴的躲到葉秋凰身後去了，蔣迎南伸手搭在蔣帶妹的肩膀上, 圈着他的脖子, 另一只手招呼倆孩子道：“走, 回去睡覺去。”

蔣帶妹被迫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掙紮道：“哥，我還沒洗澡呢……”

到了自己家, 蔣迎南讓兩個孩子在外屋睡覺, 自己和蔣帶妹在裏屋說話。

自從聽說了楊秀要結婚的消息, 蔣帶妹就有點不對勁。蔣迎南拉着蔣帶妹在床上坐下，打算和弟弟掏心窩子聊一聊。

“妹……”

“嗯？”

“弟啊。”蔣迎南道：“哥哥知道你心裏苦。”

蔣帶妹沒有說話, 屋子裏沒有電燈, 黑黢黢的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蔣迎南繼續道：“你要是真難受, 就把心裏話對哥說出來，對哥沒什麽不能說的。”

蔣帶妹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道：“我不知道想說什麽？”

蔣迎南：“你傷心嗎？”

“有點。”蔣帶妹道：“我哪裏比那個知青差了？”

“這點我贊同，你以後肯定比那個知青強。”蔣迎南拍拍帶妹的背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哥我難受, 我感覺心裏空落落的。”蔣帶妹道：“我先喜歡楊秀的, 憑什麽她要嫁給別人呀？”

蔣迎南覺得蔣帶妹這種心理不好, 得趕緊解決了, 他道：“那楊秀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 喜歡的吧。”蔣帶妹的聲音有點不确定道：“小時候我和她一起玩過家家, 我是老公她是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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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很多男人會對一起長大的女孩有一種特殊的情愫, 而女孩們則會在成長當中發現那個男孩兒的所有缺點，最後越來越沒有感覺，蔣帶妹很顯然就是陷入了這樣一個境地裏。

蔣迎南道：“要不你去找楊秀？”

“找她幹什麽？”蔣帶妹一提到楊秀就很容易害羞，“她都要嫁人了。”

“你不是想不通嗎？你去和她把話說通了，她要是也喜歡你……”

蔣帶妹擡起頭道：“怎樣？”

“那哥就給你想辦法，肯定不會讓楊秀嫁給別人。”蔣言道。

“那要是她不喜歡我呢？”蔣迎南看着哥哥。

“人家都不喜歡你，你還想着人家幹什麽？”蔣迎南在黑暗中翻個白眼道：“還不趕快省點力氣躺下。”

“啊？”蔣帶妹都是懵的，“躺下幹什麽？”

“躺下睡覺，明天天不亮還要跟着我去城裏呢。”

“哦。”蔣帶妹往床上一躺，道：“那哥你也早點睡。”

“啧。”蔣迎南那個煩躁哦，一巴掌拍在蔣帶妹的胳膊上，響起很清脆的啪的一聲，“還沒洗澡呢，還不快點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倆兄弟就出發了，蔣迎南的擔子裏都是兔子，蔣帶妹的擔子裏都是狍子肉。本來蔣迎南想把那個狗獾也賣掉的，可何翠芝非說狗獾吃着對人好，硬要留下來自己家裏吃。

這次沒有走大路，蔣迎南帶着蔣帶妹走的小路，雖然遠了一點，但是他們今天不用趕集了。擔子裏的東西全送到老劉那兒，只要不耽誤地裏的活兒就沒事了。

蔣迎南走在後面，道：“哥手裏現在也有點錢了，等你結婚哥就出錢給你做房子。”

蔣帶妹感動的不得了，“哥你真好。”

“前提是你能結婚。”蔣迎南嘆氣道：“我估計懸。”

“哥你就不能盼着我點好？”蔣帶妹忍不住沉浸在了對未來的美好幻想當中，“你說我要是和楊秀結婚了，她會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對我好？”

“小時候她對你很好嗎？”蔣迎南好奇起來。

“那當然啦。”蔣帶妹笑道：“小時候偷了櫻桃，她總分給我吃。”

“不錯呀。”蔣迎南道：“那你呢？怎麽能讓人家小姑娘偷櫻桃給你吃？你在幹嘛？”

“櫻桃就是我偷的呀。”蔣帶妹理所當然道。

“呃……”蔣迎南把那話在心裏翻來覆去的理了好幾遍，然後不确定的道：“你是說你偷了櫻桃全給她，然後她分給你吃嗎？”

“是啊。”蔣帶妹道：“她誰都不分，就分給我。”

“……”蔣迎南不想說話，并且朝着蔣帶妹翻了個白眼。

因為繞了路，進城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兩人挑着擔子來到了百貨大樓旁邊，蔣迎南找了個拐角處把擔子放下來，然後對蔣帶妹道：“你在這裏等着，我進去找人。”

“好。”

周萍就像往常一樣和同事們聊天打屁，蔣迎南找她道：“嫂子。”

“喲。”周萍看見蔣迎南之後就是眼前一亮，“蔣兄弟你來了啊。”

“嗯，我來了。”

周萍往蔣迎南身後看了看，一雙透着精明的眼睛轉了一下，“就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蔣迎南道：“我還有兄弟在外頭看東西呢。”

這麽一說周萍就明白了，他帶的肉都在外頭呢。周萍和同事說了一聲，讓幫忙看一下櫃臺。然後就和蔣迎南一起出去了，到了拐角處周萍看見那兩擔四籮筐，驚喜道：“這麽多呀？”

蔣迎南小聲道：“本來只有一擔兔子，但是昨天正好捉到了狍子，就一起帶過來了。”

“好好好。”周萍笑的合不攏嘴道：“上次在你那裏買的狍子肉我也吃了，肉是真香。”

“香吧？”蔣帶妹一臉找到知己的表情道：“狍子腿最香了……”

周萍帶着兩人去了自己家，他們倆把東西都從籮筐裏拿出來，稱了重算了錢。看着被養的肥肥的還活蹦亂跳的兔子，周萍驚喜道：“你這兔子是養的好呀，要不是住在城裏，我都想養了。”

蔣迎南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周萍把東西都放好，說是晚上老劉回來後會讓人來搬。這個蔣迎南不在意，反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至于東西他們怎麽處理，這就不關蔣迎南的事了。

之後三人一起出去，周萍還要回去繼續上班，蔣帶妹留道：“嫂子，我還想買一套上次那個上下色不一樣的衣服。”

“你說襯衫啊？”周萍道：“行，跟我走，反正買的人也不多。”

去了百貨大樓蔣帶妹終于買到了心心念念的襯衫，可把他美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家穿上新衣服去楊秀面前轉一圈。蔣迎南又買了一堆生活用品，想了想給自己買了塊布。雖然他喜歡襯衫，但襯衫畢竟不能穿出去幹活，他那兩件穿着幹活的衣服已經破的不能更破了，實在沒法穿了。

就在準備走的時候，蔣迎南看見了隔壁櫃臺下的用玻璃紙包裝的糖果。他心中一動，想起了輕易被幾顆糖收買了的妹妹和兒女們。他道：“嫂子，那個糖也給我稱一點呗。”

周萍很好說話，反正蔣迎南又不是不給錢，票的問題她好辦，很痛快的就給蔣迎南稱了三斤水果糖。

回去的路上蔣帶妹不服氣道：“你還說我呢，你不也不是小孩子了，還專門買了這麽多糖吃。”

“你以為我是你？”蔣迎南拿腳在蔣帶妹的籮筐上踹了一腳，“我這是買給孩子吃的。”

“哥。”蔣帶妹渴望的看着蔣迎南，“那我能先吃一個不？”

“你給我挑籮筐我就給你糖吃。”

中午收工之後蔣迎南正在院子裏打水洗腿洗手，葉秋凰從廚房裏跑出來道：“蔣同志，你上次那個魚是怎麽做的？”

蔣迎南一邊彎腰沖腿，一邊轉頭道：“怎麽了？今天家裏有魚吃嗎？”

“不是。”葉秋凰有點不好意思道：“我覺得魚那種做法很好吃，用那個方法做肉也應該挺好吃的。”

家裏條件好了一些之後蔣迎南挑食的毛病就慢慢死灰複燃了，他嫌棄地裏的蔬菜都不好吃，就經常用黃豆發豆芽來吃。現在他連黃豆芽都開始嫌棄了，總想着什麽時候弄點綠豆發芽來吃。

聽葉秋凰這麽說，蔣迎南就道：“哦，我在我家後院發了一點豆芽，你跟我去弄點吧。”

“好。”葉秋凰點頭答應。

蔣迎南把後院一個常年曬不到陽光的地方收拾出來，弄了不少沙子在那兒，還在上面鋪了一些稻草，專門用來發豆芽用。他和葉秋凰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豆芽長出稻草了。他蹲了下來，把稻草掀開一點，底下全是豆芽。

葉秋凰驚喜道：“這個怎麽發的？我在家想吃豆芽，都是爸爸出去買的。”

蔣迎南拔着豆芽道：“很簡單，不過你在家做過飯嗎？”

“沒有。”葉秋凰道。

“今天中午你做飯？”蔣迎南懷疑的看着她，害怕她浪費了家裏的肉。

“你別這麽看着我，我已經進步很多了。”葉秋凰道：“大娘說多做做就會了。”

蔣迎南嘴角抽搐了一下，對于他老媽的心大他不說話了。葉秋凰幫着拔豆芽，想了想她道：“你讀過書吧？”

蔣迎南點頭，“嗯。”

原本的蔣迎南也确實讀過書，讀到三年級就懶得上學了，之後就整天在村子裏玩。

葉秋凰總覺得蔣迎南好像對自己有意見，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不說話她會覺得很尴尬。葉秋凰道：“這兩天我有教三個孩子認字。”

“是嗎？”蔣迎南終于有點感興趣了，“怎麽樣？孩子聰明嗎？”

“很聰明。”見蔣迎南終于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葉秋凰松了口氣，“特別是小寶，可聰明了，教幾遍就能記得住了。”

“哦，那好，本來就打算下半年送她去學校讀書的。”蔣迎南想了想道：“下次去城裏得給孩子買點紙和筆。”

葉秋凰歪着腦袋道：“聽小寶說大叔本來不想讓她讀書，是你非要堅持，小寶才有讀書的機會？”

“嗯。”蔣迎南不怎麽在意的道：“小孩哪能不讀書？”

葉秋凰想了想，突然扯了扯嘴角道：“現在像你這樣重視小孩教育的，不多了。”

蔣迎南把豆芽裝進籃子裏，站起來道：“你爸爸以前是做什麽的？為什麽現在閑賦在家？”

“我爸以前是老師。”葉秋凰走在蔣迎南身後道：“後來很多老師都下崗了，他也一樣。”

蔣迎南知道這個時候對老師這個職業有多不友好，只是下崗那就算是好的了，很多老師的下場很慘。兩人回到院子的時候，就看見蔣帶妹坐在屋檐底下長噓短嘆的。

葉秋凰道：“帶妹他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走，去廚房，我教你做菜。”蔣迎南一邊往廚房走一邊道：“心愛的姑娘另嫁他人，能不痛苦嗎？”

“他就這樣放棄了嗎？”葉秋凰道。

蔣迎南道：“不然呢？還能怎麽樣？”

“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放棄呢？”葉秋凰一臉不贊同道：“莎士比亞說過，愛是一種甜蜜的痛苦，真誠的愛情永不是走一條平坦的道路的。”

蔣迎南擡眼看了她一眼道：“弗洛伊德說過，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別說話了，快去燒火去。”

葉秋凰蹲在竈臺底下生火，好不容易把火燒着了，蔣迎南道：“你過來，看看我是怎麽做菜的。”

葉秋凰走過去，疑惑的看着蔣迎南。這目光實在無法忽視，蔣迎南轉頭和葉秋凰對視，道：“看我幹什麽？”

葉秋凰道：“弗洛伊德說過這句話嗎？”

蔣迎南把肉切成一片片的，然後教葉秋凰怎麽做。步驟他都說的很詳細，力求一次性就把她給教會了。她會做的菜越多，以後家裏做飯的重任就可以交給她了，何翠芝和自己也能輕松點。

吃過飯蔣來喜去午睡了，何翠芝在井邊洗碗。葉秋凰手裏拿着個小鏡子，照一下嘆息一下。蔣迎南走過去，遞給她一個東西，道：“給你的。”

“是什麽？”葉秋凰一看，驚喜道：“雪花膏？”

雪花膏大概是這個年代最受婦女歡迎的護膚品了，城裏的婦女還會省着錢買雪花膏用，農村的婦女一年四季都是什麽都不塗的在外面走。年輕的時候還好點，等歲數大了，色斑等問題很快就會出現在臉上。

得到雪花膏她是驚喜的，不過很快葉秋凰就覺得不好意思了。他為什麽要送自己雪花膏？這可不是什麽便宜的東西，他這是什麽意思呢？

葉秋凰想着又把雪花膏遞回去了，“這個我不能要。”

“為什麽？”蔣迎南道：“你剛剛不還對着鏡子嘆氣嗎？”

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葉秋凰忍不住紅了臉，她道：“我不能白要你的東西。”

“也不能說是白要吧，你不是又洗衣服又做飯，還教孩子認字嘛，給你點獎勵是應該的。”蔣迎南道：“再說了，連帶妹都塗雪花膏，你再不用，過段時間就比帶妹難看了。”

“……”葉秋凰忍不住道：“你們家還有誰沒用雪花膏嗎？”

“爸媽沒用。”蔣迎南道：“剩下的都在用。”

“……”葉秋凰心說難怪她總覺得蔣家人的皮膚比別人好，原本還以為是基因問題，現在才知道原來都是注重保養的功勞。

蔣迎南還怕她不要，就說：“你也別客氣了，這天天在外頭風吹日曬的，到時變醜了我怕幾個孩子不願意和你玩。”

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蔣帶妹一回到自己房間就把那套新衣服給換上了。他在蔣迎南面前轉了一圈，“哥，我好看不？”

“好，特別好。”蔣迎南打開門道：“你出去小心一點，別讓人發現了。”

“放心吧哥。”

蔣帶妹白天幹活的時候約了楊秀晚上出來見面，說是有話對她說。楊秀本來不想去的，可是到了時間她還是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明她是不喜歡蔣帶妹的呀。

蔣帶妹在那棵大樹下沒等多久，就等來了楊秀。

外頭黑黢黢的，楊秀又看不清楚蔣帶妹穿的什麽。蔣迎南為了表現的好，還一個勁的挺直胸膛，就為了讓楊秀發現他的英俊與男人味。

楊秀在他面前站定，“你找我出來什麽事啊？”

“那個我……我……我有一句話想問你。”蔣帶妹強裝鎮定道。

“你說。”

“就是……你，那個你……”蔣迎南深恨自己這個時候的結巴，“你是不是真喜歡那個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