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原本一家人吃飽了撐着開開心心的氛圍, 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家人齊刷刷的都把目光投向了, 蔣帶妹一手撐着腰一手捂着肚子, 活像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忽然就被大家行了注目禮, 他僵硬當場一動不敢動。

蔣迎南看着蔣帶妹, 心說這個噩耗傳來, 蔣帶妹不會受不了刺激吧。蔣帶妹也确實受了刺激, 也是真的傷心壞了, 他剛準備露出一點悲傷的表情, 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仔細一瞧，這殺氣好像是從老媽身上傳來的。這就不免讓他想起了那天院子裏的一頓毒打, 恐懼之情讓他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就怕老媽沖上來就又是一頓毒打。那個展現出來一半的悲傷表情卡在中央，顯得是異常僵硬與滑稽, 蔣迎南看一眼都覺得眼睛快要受不了。

那女知青看着這麽一家人, 眼珠子轉了幾轉。她不明白呀，自己是說了什麽駭人聽聞的事情嗎？為什麽這家人表情都不對勁了呢？

“咳咳。”葉秋凰咳嗽了兩聲，站起來搭着知青的肩膀道：“我們去外面說。”

葉秋凰帶着那知青去了院子裏, 胃裏的包子還沒有消化, 撐的她走兩步都是折磨。她不在屋子裏說這個事，就是害怕刺激到蔣帶妹。女知青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呀, 她道：“去不去呀？怎麽還要出來說？”

雖然葉秋凰是和朱勤一起來的知青，但她和朱勤并不是特別熟悉, 關系自然也沒那麽好。反而她到蔣家之後, 蔣家人都對她很好, 所以根本不需要猶豫她就是站在蔣家這邊的。因為蔣帶妹的原因，她也不可能去參加朱勤的婚禮，葉秋凰就打算拒絕。

女知青道：“這可是難得的喜事呀，朱勤特意請我們都去呢。”

葉秋凰看着對方道：“你不是和小娟關系挺好的嗎？怎麽還去朱勤的婚禮？”

“朱勤他對不起小娟，我自然是唾棄他的。”女知青忽然面露渴望之色，“可是婚宴上有肉哎，你想想看我們自從來了這裏，吃的都是什麽？我是受夠了，就想吃頓好的。”

葉秋凰一愣，她來這兒倒是沒怎麽吃苦，甚至夥食比在家裏的時候還要好的多，還真不太了解其他知青平時吃的都是什麽。老鄉們自己家吃的都不好，更舍不得給知青吃什麽好的了。

聽說有些老鄉就光給知青吃紅薯鹹菜，自己家人趁着知青不在家偷偷吃好吃的。把知青們一個個餓的面黃肌瘦的，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知青想要從老鄉家搬走。

葉秋凰面露難色，最後還是道：“我就不去了，我和朱勤又不熟。”

“你真不去？”女知青看向葉秋凰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嗯，我知道。”葉秋凰心裏其實有些愧疚，自己天天吃好的，卻不能對朋友們說，也不能給她們提供一點幫助。

Advertisement

女知青表情有些感慨道：“你和小娟關系也沒那麽好，一對比是不是顯得我太不夠朋友了？”

“沒有。”葉秋凰真心誠意的道：“我在這裏挺好的，蔣……家大娘對我很好，不比你們日子苦。不用顧忌我，你還是去吧，吃頓好的補補營養也好嘛。”

送走了女知青，葉秋凰回到屋子裏，一家人都還坐在原處。葉秋凰有點不好意思，她道：“我拒絕了，我和朱勤不熟，不會參加他的喜宴的。”

“嗯。”蔣迎南點點頭，繼續坐着不說話。

葉秋凰以為他是不開心，就道：“那……我去洗碗吧。”

“好。”蔣迎南又說了一個字，然後坐在原處不動。

葉秋凰看着大家的臉色，發現大家都是面無表情的，她就勸道：“其實……帶妹。”

蔣帶妹：“嗯？”

“天涯何處無芳草。”葉秋凰道：“你和那個楊秀是沒有緣分，以後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沒有必要這麽傷心的。”

蔣帶妹坐着不動道：“其實還好，現在并沒有那麽傷心。”

葉秋凰：“那你怎麽不說話？還板着臉坐着不動。”

“都撐的不能動了。”蔣迎南奇怪的看着葉秋凰道：“你的消化功能這麽好嗎？這麽快就生龍活虎了？”

“……”葉秋凰無語良久，然後一句話不說，面無表情的收拾了盤子碗筷去洗碗了。

那天天陰，微有小雨，農民都不需要下田幹活。

楊家請來了樂隊班子，唢吶的聲音從村這頭傳到村那頭。村子上的人難得在下雨天也出了家門，一個個臉上喜氣洋洋的，就好像是自己家辦喜事一樣。

這年頭物資緊缺，雖不說像後世結個婚又是買房又是買車，但就憑着一場喜宴，也要花費不少。楊家人在幾天前就到處借布票肉票，還有去集市上偷偷買肉，就是為了每桌上都能見肉。

但即使是這樣，每個桌子上也只有一個葷菜，一個半葷菜，還有一個雞蛋，剩下都是蔬菜鹹菜花生米。這在蔣迎南看來還不如自己家平常吃的一頓飯，對于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葷腥的村民們，已經像是吃年飯一樣熱鬧了。

朱勤和楊秀穿着新做出來的紅衣服，在衆人的賀喜聲中結婚了。都是鄰裏相親的，村子又不大，基本上能請的都請了，知青基本上都去了。只是小娟沒去，蔣帶妹也沒去。

楊家院子裏搭着棚子，下面擺了好幾張桌子，大家都坐在席上，開開心心的恭賀新人，不管之前是否看這對新人順眼。

蔣帶妹爬上了山，在楊家旁邊的山頭上蹲下，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楊家院子的景象。

雨不是很大，蔣帶妹在樹下蹲着，只能感覺到微微的涼意。他沒有看過電視也沒有看過小說，對着男女之事其實還是很懵懂的。他知道自己喜歡楊秀，但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喜歡楊秀，楊秀要嫁給別人，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心裏的感覺。

他一邊看着，一邊想回去之後讓哥哥多說幾個故事聽，他覺得自己閑雜有點像那個小李飛刀。看着自己從小一起長大又喜歡的人嫁給了別人，這麽想着又覺得自己有點了不起，他竟然和大俠有點像。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蔣帶妹吓了一跳，轉身就看見一個人摔在地上，手裏拿着一個籃子，裏面有半籃子蘑菇。

那個人看見蔣帶妹就看着她，就對着蔣帶妹伸手道：“你看什麽看呀？還不快過來扶我？”

蔣帶妹心說真倒黴，本來就心情不好，還偏偏遇到這麽個讨厭鬼。

呂青見蔣帶妹遲遲不來扶她，自己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了，地上濕潤，她這一摔半邊身子都沾上了泥巴。呂青一瘸一拐的走到蔣帶妹身邊道：“看見女生摔倒都不扶，你還是男人嗎？”

蔣帶妹懶得理她，繼續看向楊家的方向。呂青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笑了，“是不是沒請你呀？你看你人緣有多差。”

蔣帶妹皺眉道：“你不也沒人請嘛？”

“我不一樣，我是自己不願意去。”呂青身上很狼狽，表情卻異常高傲道：“我看不起朱勤那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去參加他的喜宴。”

蔣帶妹這就驚訝了，問道：“你為什麽看不起他呀？”

“他本來和小娟是一對的，現在為了過好點的日子就抛棄小娟娶一個村姑。”呂青露出鄙夷的神色，“我最看不起這樣的人了。”

蔣帶妹道：“你和那個小娟是好姐妹呀？”

“不是啊。”呂青一邊拍着身上的髒，一邊道：“剛認識的時候我還和她吵過架呢。”

這下蔣帶妹就不能理解了，“你跟她關系不好，為什麽要為她的事不去吃酒。”

“這是兩碼事，我跟她關系不好，但并不妨礙我鄙視朱勤。”呂青蹲在地上撿蘑菇。

不知道怎麽回事，蔣帶妹覺得這個腦子有病的女知青好像也沒有那麽讨人厭，他道：“你采蘑菇幹什麽？”

“吃啊。”呂青一邊擦掉蘑菇上面的髒，一邊道：“天天吃紅薯鹹菜我都受不了了，我想煮點蘑菇湯喝。”

蔣帶妹道：“你知道你采的蘑菇裏面，有些是有毒的嗎？”

“啊？！我不知道啊。”呂青一臉後怕道：“那你快教教我，哪些是有毒的？我不認識。”

“不認識蘑菇還敢上山采蘑菇吃？”蔣帶妹不可思議的看着呂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才不想活了。”呂青瞪了蔣帶妹一眼，“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不會一輩子留在這裏的，我會回城過好日子的。”

蔣帶妹翻了個白眼，看她這個樣子又髒又醜還蠢。這還好是碰到了自己，這要是碰到的事他哥，他哥那張嘴肯定會把她說的不想活了。

“反正我閑着也沒事。”蔣帶妹道：“我教你認蘑菇吧。”

“嗯，好！”呂青高興的道：“還算你有良心，這個村子裏都沒幾個好人的。她們都不喜歡我，就你對我還算不錯。”

蔣帶妹用一種關愛的智障的眼神看着呂青，也不知道她從哪裏看出來自己對她好了。他道：“我對你哪兒好了？”

呂青毫不猶豫的道：“我摔倒在水庫裏你扶我起來，你還幫我殺魚，今天還教我采蘑菇，平時她們都不理我很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