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蔣家的晚餐做的都是好吃的, 呂青雖然饞了很久, 但依然吃的很斯文。第一次見長輩, 總要表現的好一點。

一頓飯結束後, 何翠芝的心情是複雜的, 因為兒子能有姑娘喜歡是好事, 但是這個姑娘好像有問題的樣子, 說了好多話她都聽不懂。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 不少問題都是大兒子問的, 看大兒子的樣子，好像是聽懂了。

吃過晚飯之後天已經黑了, 呂青一個人回去不方便。蔣迎南就讓蔣帶妹送呂青回去，他們倆一出家門，全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何翠芝道：“老大啊, 剛才小呂說的都是什麽意思呀？”

葉秋凰也清楚呂青說的那些東西對于農村人來說确實難懂了一些, 她剛準備說話，蔣迎南就道：“我不太贊成帶妹和呂青的事。”

“怎麽了？”何翠芝道：“雖然小呂看樣子不太聰明，但配老二還不夠啊？老二能說到媳婦就不錯了。”

蔣迎南一時也沒法跟她說家庭差距文化差距會帶來的問題, 他就道：“呂青雖然下了鄉, 但是這麽大的事情她家裏人也不能一點不清楚。不如讓她給家裏人寫封信吧，如果她家裏人同意, 那我也不會反對。”

蔣來喜點點頭道：“那是當然的，這麽大的事她家裏人不能不知道, 老大說的對。”

何翠芝心說也對, 雖說是下鄉的知青, 父母怕是過不來，但是寫信告知一下也是應該的。

蔣迎南見父母都同意了，他就放心了。在他看來呂青家裏人是絕對不會同意，只要呂青家裏不同意，他就有理由幹涉了。

蔣帶妹聽話的把呂青送到她住的那家不遠的地方，兩人一路無話，在要分開的時候呂青道：“哎。”

蔣帶妹：“嗯？”

呂青有點羞澀道：“你家裏人對我印象怎麽樣？”

“我不知道。”蔣帶妹想了想道：“要不我回去問問？”

呂青點頭道：“那你問吧，別說是我要問的啊。”

蔣帶妹點點頭就往回走，剛轉身走了兩步，身後傳來呂青的聲音：“哎！”

蔣帶妹一回頭，就見呂青對着他搖手，說：“拜拜~明天見。”

那一瞬間蔣帶妹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他也學着呂青的樣子揮手。呂青對着蔣帶妹抿嘴一笑，然後轉過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蔣帶妹往回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早已就沒有了呂青的身影，可他卻好像有種期待。他心說真奇怪，明明之前總覺得呂青這裏不好那裏不好，現在卻總是想見到她，和以前對楊秀的感覺又有點不一樣。

他回到家之後，家裏人都準備歇下了，哥哥也已經回了自己的房子。

蔣帶妹也沒燒熱水，自己在院子裏打了井水在院子裏沖了澡就去了蔣迎南家。

自從倆孩子養成了睡前聽故事的習慣之後，蔣迎南一天不說故事倆孩子就睡不着。蔣帶妹興沖沖進來的時候，蔣迎南正在說小美人魚的故事。把倆孩子說的，都睡着了眼角還帶着淚。

蔣帶妹推門進來就道：“哥！我……”

“噓……”蔣迎南伸出食指在嘴唇前，小聲道：“孩子睡了。”

蔣帶妹小聲道：“哥，我有話對你說。”

蔣迎南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對着蔣帶妹招手道：“去你房裏說去。”

兩人去了裏屋，蔣帶妹小聲道：“哥，你覺得呂青怎麽樣？”

蔣迎南在黑暗中看了蔣帶妹一眼，道：“你覺得她怎麽樣？”

蔣帶妹嘴角帶着笑，他雙手無意識的搓了搓道：“她吧，人又笨還不會幹活，長的也就那樣吧……”

蔣迎南聽他這麽說，心說就不是很喜歡咯？這還好辦。然後就聽蔣帶妹道：“不過我覺得還行，就這麽讓她在人家待着我也不放心，吃不好穿不好的，時間長了會餓壞的。”

蔣迎南伸手捂住了臉，道：“要是現在給你相親，相一個人聰明會幹活長的也好看的，你要不要？”

蔣帶妹沒想到哥哥會說這樣的話，他想也不想道：“這怎麽行？我都和呂青說好了的，不能因為別人好，我就不要她了。”

蔣迎南道：“那萬一她家裏人不同意呢？”

“不會吧。”蔣帶妹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道：“我家馬上就要坐磚房了，又不缺肉吃，他家憑什麽不同意？”

傻弟弟哎，蔣迎南伸手拍了拍蔣帶妹的肩膀，道：“別想了，睡吧，明早還要幹活呢。”

趁着這段時間不忙，蔣迎南和蔣來喜一起把兔子窩也弄好了。把兔子安置好了，蔣迎南就放心多了，晚上也睡的香了。自從劉老李走了之後這些天他天天晚上睡不好，總是怕有人半夜摸到他家發現了他家的兔子然後把他舉報了，現在總算是能松口氣了。

之後過了不久，就到了小寶要上學的時候了。

蔣迎南異常重視小寶的教育問題，在上學之前專門帶小寶去城裏給她買玩具，給她買布做書包。早上正在吃早飯的時候，蔣帶妹和葉秋凰也早早起來了，表示要一起去。

蔣迎南默默的看了蔣帶妹半晌，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頭花一對，道：“你不用去了。”

蔣帶妹接過頭花，心情複雜的難以形容，他想說自己去城裏不是為了買頭花。不過好像去城裏也沒有什麽事幹，左後他還是拿了頭花去找呂青了。

解決了蔣帶妹，蔣迎南又看着葉秋凰道：“葉同志去城裏有事嗎？”

這麽久了還一口一個葉同志的叫，葉秋凰默默心塞，道：“一直待在村裏，我也想去城裏逛逛。”

蔣迎南接受了她這個理由，只說了一句：“路有點遠，不要怕累。”

葉秋凰本來想的是蔣迎南平時挑着擔子都能走去城裏，自己什麽都不拿，走去城裏肯定不成問題。

等她走到一半累的走不動的時候，看着依然在走路的小寶，葉秋凰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羞恥感。

雖說她自從下鄉之後幹活也沒有偷懶，但是長時間的走路對體力要求很大，她還是沒有堅持住，三個人在半路上歇息了一次。

等走到城裏之後，葉秋凰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個地方坐一下。小寶也累，但她累了蔣迎南能背她走一段，葉秋凰可沒有這個待遇。

因為現在沒有個體戶經營，要買東西就必須去百貨大樓，一進城蔣迎南就帶着她們兩個直接去了百貨大樓。

周萍一看見蔣迎南來了，就笑道：“蔣兄弟今天想買點什麽呀？”

蔣迎南把背上的小寶放下來，道：“孩子要上學了，買點文具，還要買塊布做書包。”

周萍立馬把本子還有鉛筆拿出來，小寶到處看都覺得很新鮮。由于本子和筆的款式花紋十分單一，也就沒有可以挑選的餘地了。蔣迎南看到底下似乎有橡皮，他道：“嫂子，把橡皮拿給孩子看看。”

橡皮的形狀倒是做的挺好看，周萍拿一塊橙子狀的橡皮和一塊小白兔狀的橡皮拿出來，放到小寶面前，道：“自己選。”

小寶一下子看看這個，一下子看看那個，眼裏透露着渴望，還有難以抉擇。

蔣迎南看的好笑，他道：“喜歡哪個？”

小寶那顆年輕又靈活的腦子當時就聽出了哥哥語氣的不同，她擡起頭，仰着一張可愛的小臉看着蔣迎南。也不說話，就眼巴巴的看着蔣迎南。

蔣迎南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小寶的腦瓜子，道：“以後要乖乖的指點嗎？”

“嗯！”小寶狠狠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道：“我會乖乖的，還是好好認字的。”

蔣迎南滿意了，對周萍道：“嫂子，都要了。”

周萍也覺得好玩，道：“沒見過你這麽疼孩子的。”

扯布的時候，蔣小寶看上了一塊花布。蔣迎南想了想就準備多扯一點，給孩子做新衣服上學穿。正準備說呢，他就想起來一直跟在身後沒說話的葉秋凰。

蔣迎南轉頭一看，就看見葉秋凰在賣鋼筆的櫃臺前面看着。他讓小寶自己看，然後走過去道：“喜歡哪個？我送給你。”

葉秋凰擡頭笑了一下，道：“不用，我有錢。”

說的也是，她出門家裏人不會一點錢不給她帶着。在村裏也沒有機會用錢，手裏還有點錢是很正常的。

不過好一點的鋼筆也不便宜，要好幾塊錢。葉秋凰看了一會兒，真要買也是買的起的，不過她現在用筆的機會不多，而且以後說不定就有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想了想她就放棄了，買了幾張郵票給家裏寄信用。

蔣迎南對葉秋凰道：“小寶想買布做新衣服，你給她挑一挑吧，城裏人眼光好。”

葉秋凰不疑有他，就過去給小寶挑布去了。

她一走蔣迎南就指着櫃臺裏最漂亮的一支鋼筆道：“我買這個。”

小寶買了文具，還買了布，整個人美的不行。真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回去的路上連蹦帶跳，絲毫沒有來的時候那要死不活的樣子。葉秋凰倒是還好，回去的路上沒有再說累了。

呂青在她借宿的老鄉家裏是異常的受嫌棄，讓她喂豬她嫌髒，讓她放鵝她害怕，洗個衣服還洗不幹淨，總之是幹什麽什麽不行。她也很委屈，明明已經盡量學習盡量強迫自己去幹了，但還是幹的不好。

這天一大早起來，她開始煮紅薯。大概她唯一幹了不出錯的事，就是煮紅薯了，畢竟她自己也要吃了。

她就是當初要求建知青點的知青之一，因為國家給知青發了一年的糧食，所以她想反正只能吃紅薯，去哪裏吃不是吃，為什麽要待在別人家受嫌棄呢？

可惜這事遲遲沒有一個結果，她就只能一天天的忍下去。

紅薯煮好了，散發出甜蜜蜜的香氣。

呂青在廚房裏沖着外頭喊了一聲：“吃飯啦！”

然後自己挑了幾個紅薯就從後門出去了，吃飯是一件讓人覺得開心的事情，她不想在這種時候還要看人的臉色。她拿着紅薯走到一堆草堆後頭，坐在草堆上專心致志的吃着紅薯。

紅薯很糯很甜，可是天天吃也很容易膩。正吃着呢，忽然一個東西出現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對頭花，呂青擡頭一看就看見蔣帶妹站在他身後。呂青伸手接把頭花拿在手上，道：“送給我的？”

“不然呢？”蔣帶妹道：“我又用不上。”

呂青把頭花拿在手上，笑的像個小傻子一樣。蔣帶妹在她身邊坐下，道：“喜歡不？”

“嗯。”呂青把紅薯塞到蔣帶妹手上，道：“幫我拿一下。”

然後她把頭上松松垮垮的辮子解開，把綁頭發的毛線丢掉，重新用頭花把頭發紮起來。之後她在蔣帶妹面前搖頭晃腦，道：“好看不？”

“好看。”蔣帶妹看的喜歡，把紅薯給呂青，道：“你早上就吃紅薯呀？去我家吧，我讓媽給你煮面條吃。”

呂青想了想道：“我們倆還沒關系呢，總是去你家吃飯不好吧。對了，昨天讓你問的，你家裏人對我的印象怎麽樣？你問了嗎？”

“問了。”蔣帶妹撓撓頭道：“但是我哥沒說。”

呂青覺得整個蔣家最奇怪的人就是他哥了，他看人的眼神好像把你看透了一樣，不管說什麽他都很懂的樣子。說實話呂青有點害怕他哥哥，她道：“為什麽不說？是不喜歡我嗎？”

“這個你不要緊，我哥除了家裏人就沒喜歡過誰。”蔣帶妹道：“不過我哥說了，我們倆要想把事情給定了，光我家裏同意了不行，得你家裏也同意。”

呂青是真喜歡蔣帶妹，所以蔣帶妹這麽一說，她就為難了。就算她不懂事，她也知道家裏人是不會同意的。呂青避開蔣帶妹的眼睛，道：“可是我家很遠的。”

“沒事，不用你家裏人過來。”蔣帶妹道：“你寫信回去把這事說一下，你家裏人同意了就寫信過來，這不就行了嘛。”

呂青咬了一下下嘴唇，為難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好吧。”

她想就算家裏不同意也沒什麽，不管回信裏說了什麽，自己都說家裏同意了。到時候嫁都嫁了，他們還能逼自己離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