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第四章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唐舟舟低頭看着剛收到的短信，“姐姐，你什麽時候不上班呀？我可以找你出來玩嗎？”

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笑意，眼前浮現出洛櫻小朋友拉着她的手歡快地叽叽喳喳的模樣。她一邊回着消息，一邊推開家門走進去。

唐爸爸和唐媽媽住在離市區稍遠些的小區，唐舟舟上班時住在自己租的公寓，周末一般會回家吃飯。

剛進了門，感覺有人走過來，唐舟舟擡頭看去，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舟舟。”

肖默站在那裏，長身玉立，注視着她的淺棕色雙眸裏閃過一絲驚喜。他臉上是熟悉的溫潤笑容，見唐舟舟站在門口，伸手習慣性地想要撫上她的頭發，卻被唐舟舟後退一大步避開。

唐媽媽聞聲從廚房裏出來，揮着鏟子沖唐舟舟道:“回來得正好，快洗洗手來給我幫忙。小默去坐，跟你叔叔聊聊天。”

唐舟舟別開目光，一言不發地鑽進了廚房。

沉默了好一會兒，手裏的菜葉快要被揉搓壞掉，唐舟舟才悶悶地開口:“媽，他怎麽來了？”

唐舟舟和肖默談戀愛的時候，唐媽媽是知道的。當時肖默還來過家裏幾次，唐舟舟父母對他印象挺不錯，覺得他是個謙和有禮的小夥子，只是後來也不知為什麽兩人分手，女兒再也沒提起過他。唐媽媽當時還遺憾了好一陣子。

她看着女兒悶悶不樂的樣子，輕嘆一聲:“我和你爸也沒想到他忽然過來，人都站門外了，總不好往外攆不是？小默他也不是什麽壞孩子，說不定你們當年是誤會……”

“我跟他不可能了。”唐舟舟冷聲打斷唐媽媽的話，然後發覺自己語氣有點生硬了，又補充道:“而且這麽多年，他肯定早都有女朋友了。”

唐媽媽知道女兒脾氣，于是便不再多說，端着盤子出了廚房。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唐舟舟坐在肖默對面，渾身不自在。偏偏肖默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唐爸爸聊得甚是投機。好像整張餐桌上只有她自己別別扭扭。

好不容易熬到晚飯結束，唐舟舟洗了快半小時的碗才磨磨蹭蹭地出來。

肖默坐在茶幾旁，低頭認真剝着一枚荔枝。旁邊的小碟子裏放着剝好的，看見唐舟舟出來坐下，伸手将碟子往她那邊推了推。

唐舟舟愣了愣，他還記得她最喜歡吃荔枝，但最讨厭剝皮。

他的手指很長，本身膚色又淺，襯着晶瑩剔透的荔枝肉，格外好看。也是這雙手曾無數次給她剝水果，教她彈鋼琴，雖然她那時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只學會了最簡單的曲子。

手機鈴聲響起，肖默低頭看了一眼，挂斷。不一會又響了一次，仍被他按掉了。

第三次響起來的時候，肖默皺着眉接了起來，聲音有些不耐煩，“喂。”

另一端有人說了什麽，他頓了頓，放柔了語氣道:“我沒事，在外面有事要晚一點回。你先吃吧。”

然後匆匆挂掉。

唐舟舟不想再和他獨處，起身回了房。房門還沒關上就被人用手擋開，她扶着門，冷眼看他:“你來做什麽。”

肖默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幾年不見，唐舟舟沒什麽太大變化，只不過從當年素面朝天變成了現在化着淡妝，顯得整個人清純外多了幾分成熟和妩媚。他記得她年底就到28歲生日，但看起來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眉眼幹淨而澄澈。

她此刻穿着墨綠色高腰連衣裙，裙擺不長不短，剛好露出小半白皙的大腿和修長勻稱的小腿。長發随意挽成發髻，幾縷碎頭發散落在精巧的瓜子臉兩側，擡頭看他時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一如當初，但卻多了幾分疏離。

讓他心底一痛。

語氣裏染了愧疚和溫柔，肖默認真看着她，“我只是……順路經過。忽然很想來看看你。”

“順路？”唐舟舟嗤笑一聲。“你當初不聲不響離開的時候，怎麽沒想着‘順路’來看看？”

她曾經在他消失以後，瘋狂地去所有可能的地方尋找。問過所有熟悉他的人。最後在肖默最好的朋友那裏，得到了一個吞吞吐吐，卻讓她如墜冰窖的答案。

他早就申請了offer，出國了。從此三年，再無音信。

她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拼命回憶着自己做過的種種不夠乖巧不夠懂事的地方，還給他發了無數封石沉大海的郵件。不是沒想過出國去找他，可縱然見了面，她又能說什麽呢？

他已經不要她了。

可是如今，三年來從未見過面的人，卻忽然站在自己面前，告訴她“很想來看看她”。

他眉眼清朗依舊，身形挺拔。站在那裏比她高出一大截，卻絲毫沒有居高臨下的威嚴，反而始終帶着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與優雅。那眼神和當初深情注視她的樣子沒有區別。

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吧。

唐舟舟垂下眼眸，掩去一抹嘲諷神色。轉身朝屋內走去，沒走幾步便被人從背後擁住。

“舟舟，”肖默小心翼翼地環着她，“我說的都是真的。當年的事我很抱歉，我們……還能做朋友麽？”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先是開車莫名其妙地拐到她住的小區，然後居然一時沖動地上來。明明以為那只是自己對過去的執念，可為什麽在真的見到她一刻，他卻無比驚喜，還在她面前一再失控。

或許相處的時間太長了，他覺得他們不應該就此陌路。他忽然很希望兩人能像最初那樣，做回普通朋友也挺好。

唐舟舟幾乎氣笑了，她伸手用力掰開肖默的手臂，轉過身來看着他，“肖默，當初無緣無故甩了我的是你，現在又要我忘掉過去和你做‘朋友’？你是拿我當傻子耍麽？”

肖默一時無言。

當初是他對不起她，但那時是迫不得已……

後來每次想起她純真無邪的笑容，肖默都覺得，自己也許錯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

“舟舟，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不用對不起。”唐舟舟語氣裏充滿嘲諷，“你只要不在我面前出現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周一上班時唐舟舟心情仍是不好。雖然無意和他糾纏，但肖默的出現仍是讓她心情有了起伏。

那麽多年的回憶不是假的，再次見到熟悉又陌生的面目，向來豁達的她無論如何也難以釋懷。

以至于項目組主管珺姐在她眼前揮了半天手，唐舟舟才驚覺身旁有人，忙站起來:“珺姐！”

珺姐大大咧咧一拍她肩膀:“想男朋友呢？這麽出神。”

男朋友？

腦海裏先是閃過肖默溫和的微笑，然後是一張英俊卻冷漠的冰山臉，最後是黃大叔那張猥瑣面容。

唐舟舟禁不住一個激靈，甩甩頭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桃花運運勢衰微也就罷了，遇到的還都是爛桃花。

對象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珺姐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擺擺手不再同她開玩笑:“工作時間，收收心了啊。別忘了待會兒還要去見客戶呢。”

一句話提醒了唐舟舟。她想起今天是要作為綠源的首席設計師，和珺姐以及市場部的經理一起，去參加洛氏集團的一場招标會。

洛氏在本市起家，到如今已經是響當當的知名企業。而洛氏現任總裁，洛家少爺洛少琛更是商界神話般的存在。繼承洛氏短短兩年，已經在美國上市，子公司更是從國內開到了北美和歐洲，坊間傳言洛少如今的身家已過千億，并且至今未婚。據說有一個私生女，是洛少前幾年去國外帶回來的。至于這位千金的身份，有人猜測了無數種可能，但任誰也不敢向洛氏的人打聽求證。

和洛氏集團合作，是衆多公司求之不得的珍貴機會。洛氏這次砸重金投資的一個本市大型度假村的項目，自然成為業內搶手的肥肉。

三個周以前的公開招标中，綠源和其他幾家公司已經通過第一輪篩選，收到了洛氏集團的競标邀請。唐舟舟他們這次，就是應邀前往洛氏有關這個項目的招标會議，以便獲取更多信息。

這次的項目若成功拿下，将給公司帶來巨大機遇。而參會的其他公司都在業內頗有實力且口碑良好，不可小觑。

唐舟舟難免有些緊張。她坐在車裏，第N次檢查着資料，手心都有些微微地出汗。珺姐拍拍她肩膀:“別擔心。我相信綠源金牌設計師的能力。”

唐舟舟擡起頭來勉強笑笑，看見車窗外變換的景色漸漸靜止。寬闊的綠化帶中間，矗立着高大宏偉的洛氏集團大廈。

其他公司的人也陸續到了。大廈內的安檢格外嚴格繁複，但沒有一個人表現出抱怨或者不滿。直到通過最後一層金屬探測門，唐舟舟深呼吸幾瞬，反而鎮靜許多。

頂層會議室裏寬敞明亮，長長的會議桌首席的位置空着。會議室裏連同唐舟舟在內坐了十幾個人，但卻不約而同地保持安靜。

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助理先一步恭敬地将門打開候在那裏，門口男人的身影出現的時候，大家齊齊站了起來。

唐舟舟卻站在那裏，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