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劉常寧出聲了, 親親熱熱的小兩口才發現他還在,嚴松筠頓時很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
“你打車回去吧, 車費讓財務報銷。”
劉常寧一臉正經地點頭, “祝嚴總和太太有個美妙的夜晚。”
緊接着俞知歲就聽見, 嚴松筠的呼吸頓了一下, 她差點笑出聲來。
明明是有些調侃的話,被劉常寧這麽正經地一說,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他說完就把嚴松筠的行李箱交還, 然後轉身一溜煙走了。
俞知歲忍不住噗一下笑出來, “哎, 嚴松筠, 你這個秘書可真是個妙人。”
嚴松筠抿了抿嘴唇, 心裏莫名覺得不痛快,哼聲道:“既然這麽妙, 幹脆把他給你當秘書吧,怎麽樣?”
俞知歲以為他是随口開玩笑, 剛想說你要是肯的話當然好啊, 可話到嘴邊猛地一頓。
她覺得自己身體裏面對危險時那種本能的求生欲/望突然閃現。
立刻當場改口:“不怎麽樣, 我比較想小嚴總給我當秘書, 就是不知道小嚴總同不同意?”
嚴松筠嘴角動了一下,要翹不翹的, 他低頭盯着她看了半晌, 哼了聲, “……貧嘴。”
俞知歲倏地松了口氣, 那種發毛的感覺沒有了。
她意識到什麽, 立刻笑嘻嘻地扒到他身上, 賊兮兮地問道:“你為什麽那麽說呀?是因為吃醋嗎?哎呀,我就說,我剛才好像問道酸溜溜的味道了。”
嚴松筠摟住了她的腰,往後躲了躲,“……沒有,你是不是不舒服,影響了嗅覺?”
“那你耳朵怎麽紅啦,真的不是因為被我說中了嗎?”她不依不饒,接着又問。
“燈光昏暗,你看錯了。”嚴松筠還是不承認,箍着她的腰肢大步往停車場走。
劉常寧和他們分開後,往出租車等候區走,走了一段路後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這一眼就……咦惹,沒眼看沒眼看。
他們一向斯文有分寸,與人交往從不逾越半分的小嚴總,此刻竟然與一女子當衆拉拉扯扯,不僅把人抱在懷裏,手還摸到了人家腰上!
大庭廣衆,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嚴松筠也知道這樣拉扯确實有點過分,于是拖着俞知歲走得極快,俞知歲起初還笑他:“現在的人,當街kiss的都有,誰還會看你啊,再說了,我們是夫妻,小別勝新婚……”
“好了好了,知道了。”嚴松筠打斷她的話,“你累不累?嘴巴歇歇吧。”
俞知歲一邊笑一邊跟着他一路走,後來有點跟不上了,就一直嚷嚷:“你慢點!慢點!競走嗎?”
竟是一路跟逃跑似的鑽上了車,鬧得俞知歲哭笑不得,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但他越是這樣,俞知歲就越想逗他。
嚴松筠的安全帶還沒系好,她就從駕駛座上傾過去半邊身子,揶揄地問他:“我要是現在親你一下,你會不會尴尬到鑽進地縫裏去?”
狹小封閉的車廂,貼了防偷窺膜的車窗,停車場裏人也寥寥,這讓嚴松筠很快平複下方才尴尬激動的心情,恢複了正常。
他聞言撇頭和她對視,眼神幽深如同深泉,“你可以試試。”
俞知歲微微一愣,這人又好啦?啧,還是剛才紅着耳朵的小嚴總更可愛。
她想到這裏,伸頭吧唧一下親在他臉上。
雖然他的表情這次沒什麽變化,但耳朵還是像之前那樣紅了起來,俞知歲忍不住抿着嘴有些得意地笑起來。
她剛想笑話他,卻被男人一反常态地捏住了下巴,他頭微微一側,唇舌就将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悉數堵了回去。
借着昏暗明滅的光線,她的餘光看見他眼鏡鏡片上反射的冷光,他炙熱的眼神穿透睫毛的陰影,消融了這一點冷淡。
她聽見他喉結上下滾動發出的細微聲音,骨骼分明的指尖擦過她的耳垂時捏了一下,像是無意,又分明是故意,指掌繞後扣住她的後腦勺,親吻随即被加深。
當尋常親吻變作法式深吻,俞知歲肩膀一顫,不由将掌心貼上他結實的胸膛,半晌沒推開,反而被他掐着腰整個人從駕駛座托抱過去,跨坐到了他腿上。
俞知歲難得一懵,後知後覺地在心裏發出尖叫,救命,她是不是解開了某人的什麽封印?還是說,這個是假的嚴松筠,別人假冒的?
不然他怎麽會這樣!
“等、等等!”
她奮力伸手擺脫他的親吻,滿臉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誰?你不是嚴松筠,說!你是誰?!”
嚴松筠聞言一怔,随即哭笑不得,“……歲歲。”
“我不信!”她說。
說話時紅唇開合,剛剛親吻過,雙唇在燈光下泛着亮晶晶的水光,像是一只翩飛的蝴蝶,嚴松筠覺得自己就像在烤火,身上瞬間熱了起來。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麽?”他問道,似乎有些不解,歪了一下頭,“這就是答案,我不會尴尬到想鑽進地縫裏,我會盡我所能的……反擊。”
俞知歲怔怔地看着他,看見他鏡片之後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的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他情緒穩定,他心腸柔軟,他自律謹慎,他也是……縱橫商場的雄鷹,一個一點手腕都沒有的人,怎麽可能把住偌大淮升的總舵。
那他為什麽會被董事局的老頭子逼到牆角?是真的不得已,還是故意為之?他真的……需要她的幫助嗎?
夜色濃重,和鏡片一起,遮掩住他眼裏的情緒。
她忍不住問:“嚴松筠,哪個才是真實的你?現在,還是從前?”
嚴松筠被她問住了,微微愣在原處,“……怎麽、突然問這個?”
“你平時不會這樣的,像是換了一個人。”她咬着嘴唇,低聲說道,眉頭微微蹙起,對他的反應感到疑惑不解。
嚴松筠擡手,用手指輕輕抹平她眉心的褶皺,笑眯眯地問:“難道在你心裏,人就只有一張面孔嗎?你自己都有許多張臉孔,又怎麽能要求我永遠只有一面?歲歲,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可是……”她下意識地反駁,“不一樣的,你這個不一樣。”
嚴松筠失笑,眉眼爬上笑意,看起來又和平時一樣了,他問她:“怎麽不一樣?你詳細說說。”
可是俞知歲說不清楚,她想了想,幹脆直接問:“那特真停産,真的是被董事們逼的嗎?還是你故意的?為什麽是那特真?”
其實最後一個問題問出來,就已經表明了她內心的傾向。
嚴松筠臉上的笑容無法柔和,也愈發明顯,他先是誇她:“我就知道你很聰明,早晚會看穿這個局,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麽快。”
這樣的誇獎沒能讓俞知歲開心起來。
她咬住嘴唇,緊緊盯着他,聲音有些愠怒:“我要聽實話,嚴松筠,我讨厭欺騙和隐瞞。”
“其實沒有欺騙和隐瞞,我從沒有對你做過這種事。”嚴松筠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就表示了對她的話的否定。
“我只是沒有告訴你,為什麽會選擇那特真。”
“淮生醫藥除了那特真,還有另外幾個廉價老藥,比如對消化不良效果很好的幹酵母片。”他在俞知歲審視的目光裏,将內心深處的籌謀一五一十地告訴她,“那些藥,不僅利潤微薄,而且市場空間很小,也有很多替代品,一旦停産,再難重啓生産線。”
“那特真不一樣,它雖然用的人不算多,但始終都有,更重要的是,它有它的不可替代性,療效上的。所以,只要有機會,有需要,它就可以立刻恢複生産。”
俞知歲明白了,“它是不是像火折子,看着好像是滅的,但是一吹,它就可以點火。”
“所以你為什麽會懷疑我?”他反問道。
俞知歲咬着嘴唇,“因為這件事……就跟剛才的你一樣,很違和,超出了我一貫以來對你的認知,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有點奇怪,所以……”
所以她就大膽地直接猜直接問了,真不愧是俞知歲,連做事風格都直接得那麽有個人特色。
嚴松筠笑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耳垂,捏着輕輕揉搓了兩下。
“是,他們隔一段時間就用一個藥試探一下我的态度,我等了幾年,他們才試探到那特真,總是要讓他們贏一次的,所以我被逼無奈,接受了那特真停産的事實。”
他的聲音淡淡的,充滿了無奈和悵然。
俞知歲卻只覺得心裏像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那我呢?我也是你故意安排的一環?”
她要氣死了,感覺自己是被他給算計了。
“不,不是。”嚴松筠否認得很快,“你覺得我是算計你?不是的,我哪敢啊,我還怕你跟我鬧呢。”
俞知歲臉往下一拉,“……你再說一遍?我脾氣很不好嗎?”
嚴松筠心裏說是,嘴上卻不敢承認,清了清嗓子,扣着她的腰把她拉進懷裏,讨好地親了親。
“說話就好好說話,誰跟你親來親去!”俞知歲一掌推在他臉上,把人推開了。
嚴松筠無奈,只好提醒她:“建議你接手懷聲影視的,是爸爸。”
是楊濤生病想退居二線,嚴先生為了實現救命恩人兼老友心願,又為了幫兒子解決問題,才如此提議。
嚴松筠只是……父命難為。
俞知歲眼睛都瞪大了,做瞳孔震驚狀:“嚴松筠,你好大的狗膽,爸爸你都敢算計!”
嚴松筠頓時一哽,有氣無力地辯解:“不是,我沒有,真的是巧合……”
“那就是你們父子倆合起夥來算計我!”俞知歲怒氣沖沖,一把揪住他的領帶,“我要告訴姑姑,你們嚴家欺負我,我要……”
“說好的,看在我媽對你那麽好的面上,你不跟我離婚的。”嚴松筠都不等她把話說完,立刻就阻止道。
俞知歲:“……”氣死我了!人果然不能把話說太滿!
她氣得不得不深呼吸,胸脯起起伏伏,嚴松筠一看,壞了,把人搞毛了。
連忙解釋:“沒有這種事,真的是巧合,爸爸是好心想幫我解決問題,你也是最适合的人,像我之前說的,除了你,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不用忌諱楊叔叔而放開手腳去做事,我确确實實需要你幫忙,只是……”
“只是我确實還有一點見不得光的想法,覺得你會來事,他們都盯着你去了,就沒人有功夫關注我了……”
他說完一把捉住俞知歲的手腕,語速變快起來,“我真的全都說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但不許再說離婚。”
俞知歲瞪着他,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原本以為他是個被為難的小可憐,結果沒想到人家是蓄謀已久!
不是她太傻,是他裝得太好,看樣子連公公都被他騙過去了。
她甩了甩手腕,甩不開,他還箍着她的腰,也走不掉,她氣起來,大喝一聲:“我咬死你!”
說完就往他身上撲,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上下牙齒狠狠地用力一合,耳邊傳來他忍痛的悶哼聲。
沒有躲,這點讓俞知歲的怒氣發出來了一點,沒有再繼續堆積。
嚴松筠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咬住自己的脖頸,甚至沒有提醒她,她咬的地方距離他的頸動脈應該不到一寸。
“歲歲。”察覺到她牙齒似乎有些松開,他抱住她往懷裏按了按,聲音恢複一貫的從容溫和,“我沒有騙你,也沒有騙爸爸,更沒有和爸爸一起給你做套。”
“歲歲,我的計劃考慮到了每一個可能阻攔我的人的性格和處事方式,考慮到了爸爸的态度,考慮到了政策,考慮到了市場,甚至準備有那特真恢複生産的契機遲遲未到的應對方案,唯獨算漏了你會進局。”
“歲歲,你是巧合,更是意外。”
“只是,當你出現的時候,我抓住了你,意外出現的時候,我利用了意外。我不是從前那個想當醫生治病救人的我了,我現在是一個商人,歲歲,你懂嗎?”
她從他頸邊擡起頭,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裏與她對視,安靜得讓俞知歲覺得有些窒息。
她許久沒說話,嚴松筠似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追問道:“歲歲,你可以相信我嗎?”
“我信。”俞知歲靜靜地開口,甚至用手捧住了他的臉,語氣平靜,“我不是信你,是信我自己,信我喜歡的人,值得我信任。”
我喜歡的人。
這五個字像重錘落下,重重擊打着嚴松筠的心,強烈的愧疚感夾雜着尖銳的喜悅将他瞬間淹沒,讓他渾身顫栗起來。
何德何能,他何德何能,在此刻得知她對自己的心意。
“歲歲。”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俞知歲嗯了聲,他又叫:“歲歲。”
俞知歲又嗯了聲,他說:“對不起,沒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
她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沒關系,我知道的,你只是太想做成那件事,嚴松筠,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夢想,不要拐彎,好不好?”
“……好。”
她聽見他聲音裏有微微的哽咽,得知自己意外成為他計劃裏的棋子的氣忽然就散了。
阿蘭?德波頓在他的演講裏說:“愛的最終目的是,願意去理解他人表面不太吸引人的行為。從而找到更多善意的理由,去愛這個人。愛一個人就是運用寬容和慷慨,對那個人進行诠釋。”[1]
原來愛上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簡單,甚至都不用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哪個瞬間,發生了什麽,她就敢确認自己的喜歡變質成了愛。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這麽輕易原諒他,甚至主動為他找理由。
“嚴松筠,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她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警告他。
嚴松筠抱着她,扭頭細細地親吻她的耳朵,喃喃地保證:“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作者有話說:
注:
[1].阿蘭·德波頓《為什麽你會嫁給(娶)一個錯誤的人 》節選。
————
歲歲:果然,只有錢不會騙人,嗚嗚嗚。
小嚴總:……
歲歲:嚴摳門你是個大騙子嗚嗚嗚。
小嚴總:……可是我的錢不會騙你。
歲歲:明天買包嗎?
小嚴總:[忍痛點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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