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蘇老太也沒有為難他。

對于小孩子來說,記不清楚地方, 分不清楚人是很正常的。

她把兩個孩子關在家裏面, 自己轉身出去。

大街上站了很多人, 都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 讨論着什麽。

村子裏忽然來了這麽多穿着正式的人,對于西溝村的村民來說, 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大家就在讨論,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老太不動聲色的加入他們的話題。

“你們知道這是咋了嗎?”

其中一個人說,“誰知道呢, 看上去像是找什麽人呢,也不知道是在找誰。”

蘇老太笑說,“咱們村子怎麽會有人認識這樣的人?”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是來幹什麽的。”

農村的人大部分都沒有離開過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 最遠也就是去縣城而已。

對這樣西裝革履, 穿着統一的人,有種天然的好奇。

恰巧當時有個穿着西裝的人從他們旁邊路過。

蘇老太就像是不經意的笑着問他,“你們在這裏來幹嘛呢?”

那個人神情也很和善, “來找個小孩,大娘你有見過他嗎?你要是見了,可千萬告訴我們,他爺爺都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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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拿出一張照片給蘇老太看。

正是葉小松的, 上面的小孩眉眼俊秀, 穿的精神挺括, 跟現在的葉小松, 并不像。

“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哪兒會有這種小公子。”

一旁的人奇怪的問,“爺爺?他爸爸媽媽呢?”

這是很難理解的事情,怎麽說爺爺急壞了,卻對父母只字不提。

那人脾氣很好的回答,“這是人家家裏的事情,我也不好說,總之就是他爺爺讓我們來找他,還希望大家多多配合,找到了,我們有重謝。”

蘇老太點點頭說,“哎,那你們還是趕緊找找吧,這小孩子在外面呆的時間久了,發生什麽還不知道呢。”

那個人見她們确實沒什麽反應,就去別的地方問了。

蘇老太又站在那裏和周圍的人寒暄了幾句。

最後一拍腦門說,“,唉貝貝還在家裏睡覺呢,我得回去了。”

“你趕緊回去吧,別醒了,找不着人在那裏哭了。”

身邊的人紛紛勸說。

蘇老太就拐着自己的小腳走了回去。

走前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人。

心裏還是不大敢相信。

雖然那個人自己說是葉小松的爺爺派來的,可萬一是她那個後媽找來的人怎麽辦?

把葉小松交出來會不會出事。

蘇老太低着頭,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人給出去了。

.過兩天直接讓建業帶着他去新城算了,不然真的不能放心。

至于過年什麽的,也沒有那麽重要。

蘇老太嘆了一口氣。

下定了決心要做什麽。

回到家裏,貝貝和葉小松正坐在門前曬太陽。

兩個小孩一人一把小板凳,葉小松學着貝貝平時的樣子坐在那裏,看上去十分滑稽。

貝貝還在笑話他,“你連坐板凳都不會呀,連曬個太陽都不知道怎麽舒服,往後仰一點,讓太陽曬到你整個身上暖呼呼的,可舒服了。”

葉小松不知所措的往後仰身體,可惜用力太猛,一下子就摔了下去。

蘇老太吓了一跳,貝貝也吓了一跳。

兩個人同時走過去,把葉小松扶起來。

貝貝內疚的摸了摸鼻子說,“你沒有摔着吧?”葉小松搖了搖頭,“我沒有事。”

蘇老太捏了捏他的手臂,“有沒有哪裏疼。”

葉小松乖乖搖頭。

冬天穿這麽厚,這麽摔一下子,也沒有什麽的。

“沒事就好,貝貝!”

貝貝站直了身體,垂頭喪氣地道歉,“奶奶,我錯了。”

葉小松說,“奶奶,不怪妹妹,是我自己笨。”

“瞎胡說!”蘇老太無奈搖頭,“她逗你玩呢,她自己也沒有那麽做,你這個傻孩子。”

葉小松呆呆的“啊”了一聲。

蘇老太噗嗤一笑,點了點他的腦門兒。

“你這孩子,怎麽跟我們家靖南一樣傻傻的,總是被貝貝逗着玩。”

“妹妹太聰明了。”葉小松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從來沒有跟比自己還小的孩子一起玩兒過。

家裏繼母生的弟弟,他連理都不理的。

第一次碰見貝貝這麽小的孩子,肯定想不到她會逗弄自己,欺騙自己。

結果這麽一來,就……

但葉小松一點都不生氣。

他知道貝貝是在跟他玩鬧。

換了別人,貝貝才不會理呢。

葉小松微微笑了說,“奶奶,我很喜歡跟妹妹玩。”

貝貝撇了撇嘴說,“根本就沒有人不喜歡跟我玩。”

她不再嘴炮,反而問蘇老太,“奶奶,你剛才出去幹嘛了呀?這麽一會兒就回來了。”

蘇老太說,“我出去打聽打聽那群人是來幹嘛的,他們說是小松他爺爺給派來的,可我也不大敢相信,我想着還是讓你爸爸送他去新城找他家人吧,不然把小松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

貝貝猛點頭說,“對對,讓我爸去,不能把葉小松交出去。”

葉小松一臉困惑的看着他們,“是我爺爺派來的人,我為什麽不能出去?”

他一臉的懵懂不解。

貝貝沒有說話。

這種複雜的問題,不應該就他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解釋。

蘇老太說,“因為我懷疑,他們許是你後媽派來的人,假裝是你爺爺的人呢?”

葉小松懵了。

“那把你交給他們就危險了,你知道嗎?他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真的是你爺爺派來的,我想還是我們家人把你送回去,更安全一點,小松覺得怎麽樣?”

葉小松點頭如搗蒜,“奶奶想得很好,确實有可能是我後媽派來的。”

蘇老太就問貝貝,“你知道你爸媽去哪了嗎?”

“貝貝一臉奇怪的看着她,“不是上街買年貨去了嗎?奶奶不知道呀?”

蘇老太一拍腦門,“人年齡大了就是容易忘,他們是該回來了。”

她嘆口氣,摸了摸葉小松的腦袋。

“等他們回來,就讓你爸爸帶葉小松走吧,去縣城裏坐車,新城離我們這兒也不遠,要是走得快,來回還能趕上過年。”

蘇老太心裏有點打鼓。

鳳娟的爸媽也在那裏。

就怕人家爸媽把他女兒女婿留下了,讓人陪他們過年。

到時候鳳娟和蘇建業肯定是不好拒絕的。

可是他們這邊,他們老兩口帶着三個孩子,也想和自己的兒子媳婦兒一起過年,到時候該怎麽辦?

她嘆口氣,建業和鳳娟已經陪了自己家這麽多年了,現在回去陪陪那邊父母也是應該的。

做人不能這麽自私,蘇老太在心裏告訴自己。

半晌午的時候,蘇建業和鳳娟買了年貨回來。

蘇老太把兩口子拉進屋裏,像做賊一樣關緊門。

“咱們村裏今天來了很多人找葉小松,我懷疑是他後媽想對付他,建業你和鳳娟一起,帶着他趕緊去新城吧。”

“至于貝貝和靖南靖北,都是乖孩子,我們能照顧好的。”

蘇建業和鳳娟回來的時候,也見到了那群人。

都知道事态緊急,也沒有說別的,當下就答應了。

第二天淩晨,天色未亮,他們就騎着自行車,帶着葉小松上路。

從這裏到新城,做火車要走一天半。

綠皮的火車咣當聲刺耳,他們就在這種噪音裏,踏入了新城。

新城的火車站各處,都貼着葉小松的照片。

鳳娟識字,那尋人啓事說的清清楚楚,新城葉家的大兒子被人綁架失蹤,要是誰能找到,就重金酬謝。

鳳娟彎下腰問葉小松,“你知道你家住在哪裏嗎?”

葉小松點點頭,“阿姨你們跟我走。”

葉小松牽着他們的手,走向火車站旁邊的一棟樓。

八十年代的時候,改革開放初期,一些大城市已經開始發展了。

圍繞着客流量驚人的火車站汽車站,開始了他們的商業化進程。

而新城是一個很大的城市,走在北方諸多城市的前列,早早就入駐了樓房和商業街區。

這會兒,已經成了規模。

鳳娟和蘇建業不知道葉小松要拉他們去哪裏,兩人面面相觑,都很疑惑。

結果葉小松在一旁的便利店停了下來。

他揚起臉,“叔叔,你有兩毛錢嗎?”

蘇建業從褲兜裏掏出錢給他。

他還以為孩子餓了,想買吃的。

結果葉小松走到櫃臺前,“阿姨,你們這裏可以打電話嗎?”

櫃臺後的婦女吃的富态雍容,口吻懶洋洋的,從櫃臺後面取出來一直紅色的固定電話。

“兩毛錢一次。”

“好,這是錢。”

葉小松抱着那電話,撥通了自己家裏的號碼。

聲音響了兩三次之後,終于有人接通了。

“喂,誰啊……”年邁蒼老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來。

“爺爺,是我,我在火車站這邊,你親自來接我吧。”葉小松很鎮定,“你過來就能看見我了。”

他穿着土布的破棉襖,身上也在火車上擠的亂糟糟的。

可是這麽看起來,倒真的像是人家有錢人家的。

對面老人的聲音非常激動,“小松……小松,使你嗎?”

“是我,爺爺我沒時間了,你來接我吧。”

“好好好,爺爺這就過去。”

電話滴一聲挂斷了。

葉小松拉着蘇建業和鳳娟坐下。

“我爺爺等會兒就要來接我了,叔叔阿姨我們在這裏坐着等他。”

第 42 章

鳳娟和蘇建業面面相觑,看着對方, 不大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好好的, 都到自己家門口了, 為什麽不回去, 反而要在這兒等着呢?

葉小松一本正經的繃着小臉。

“叔叔阿姨,你們不知道, 我要是自己回去,可能還沒有到地方,就被人劫走了, 只能讓爺爺來接我。”

不管說什麽,總歸不會有人從他爺爺那裏搶人。

葉小松雖然年紀小,可還是想的很明白。

這還要多虧了他爺爺多年的教導。

鳳娟和蘇建業就就明白了。

兩個人也跟着坐下,等着葉小松的爺爺來接他。

鳳娟和葉小松一樣興奮, 甚至比他還要興奮。

葉小松是離開家又回來, 可鳳娟卻是要驗證,自己分離多年的父母,是否真的在這個城市。

他們骨肉至親, 是否能夠見面。

等着等着,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

一直乖乖坐着的葉小松,陡然站了起來。

鳳娟和蘇建業都随着他的眼神望過去。

不遠處,來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這年頭, 別說汽車了, 連自行車都是值錢的東西, 蘇建業家裏有三輛自行車而已, 還經常被人眼紅。

這麽多年以來,蘇建業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小汽車。

通體漆黑,锃光瓦亮的,以及一塵不染的車窗玻璃,漂亮的車身,令人豔羨不已。

車門打開後,裏面走出來一個白發的老頭,拄着拐杖,正在東張西望。

葉小松拉着蘇建業的手,“叔叔阿姨,跟我來。”

他領着蘇建業和鳳娟,低着頭走向那老頭子。

他們三個人,在這光鮮亮麗的城市裏,穿的都破破爛爛的,格格不入,周圍的人都離遠了一點。

于是他們暢通無阻地走了過去。

葉小松站在那老人面前,擡起來頭,喊,“爺爺。”

那老頭看着他,半天沒有說話,不一會兒,渾濁的眼淚,就從眼眶裏流淌出來。

他把葉小松摟進懷裏‘

“小松,你可回來了,想死爺爺了。”

葉小松在自己爺爺懷裏動了動身體,“爺爺,你別哭了,我都回來了,讓別人看見了笑話你。”

那老頭松開他,看向鳳娟和蘇建業,“是……是你嗎救了小松嗎?”

鳳娟和蘇建業感覺有些手忙腳亂的點了點頭。

老爺子朝着他們鞠躬,說,“你們就是我們家的恩人,以後要我老頭子做牛做馬,絕不推辭。”

他擡起頭看着兩人,忽然愣住了。

“這位……我是不是在哪裏看過你,看着好面善。”他看着鳳娟,問。

這麽多年過去了,鳳娟已經不是少年時候那個活潑的少女,當年青春美麗的容顏,也在鄉下的風吹雨打裏面,變得滄桑不已,雖還有當年的模樣,可終究不一樣了。

數年不見面,老爺子認不出來她,也是正常的。

可鳳娟卻一眼就認出了他。

人老了之後,容貌就不大改變了,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分明就是她少年時的鄰居。

她叫了将近二十年葉伯伯的人。

鳳娟眼中含淚,“葉伯伯,我,我是鳳娟啊。”

她說完這句話,幾乎是淚如泉湧。

老爺子怔了怔,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半晌又哭了,“娟兒,真是你……你不是……”

鳳娟搖頭,“我一直都活着……”

老爺子搖了搖頭,“先上車,回家再說。”

他親手拉開車門,讓鳳娟和蘇建業坐進去,輕輕嘆了口氣。

在車上,鳳娟一直在落淚,直到下車,進了葉家的大門,她才止住了哭聲。

準确來說,是被吓的了。

她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葉伯伯以前只是和他們家一樣的普通人家,搖身一變,卻成了有錢人。

眼前的宅院十分奢華。

綠樹成蔭,漂亮整齊的石子路,還有一座精美的小樓。

鳳娟和蘇建業都不大敢說話了。

老爺子卻沒有什麽反應,一路牽着葉小松,将他們都帶進屋裏,才開始說話。

鳳娟和蘇建業站在葉家豪華的沙發邊上,都坐立難安。

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似乎要把這一晨報軟的屋子給弄髒了。

又似乎,要把這個精美的歐式沙發給弄壞了。

老爺子看出來他們的窘迫,輕輕嘆口氣,“快坐下吧,娟兒,你跟你葉伯伯還客氣啊。”

鳳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才拉着蘇建業坐下。

老爺子問:“你這是怎麽回事?之前有人說,你在那邊去了……”

鳳娟嘆口氣:“我也不知道誰這麽缺德,說這種惡語,我一直都好好的,也回去過燕城找我爸媽,可是一直沒有音訊。”

“這次是我閨女,把小松撿回家,我一問才知道這件事。”鳳娟咬牙,“葉伯伯,我爸媽怎麽樣了。”

老爺子深深嘆氣,“待會兒我帶你去看你爸媽,等回來了,再跟你細細說這件事情。”

是自己兒媳婦說的這種話。

老爺子不喜歡這個女人,可也從來沒有阻攔過年輕人的事情。

現在卻想不明白了,為什麽那個女人,要說這種謊言。

老陳家的兩口子,就這麽一個閨女啊。

這麽騙人家,讓人家老太太的眼睛都哭瞎了,那個女人,良心就不會痛嗎?

葉小松去洗澡換衣服了,等他出來,老爺子說,“走,去看你陳爺爺陳奶奶。”

葉小松說:“那李阿姨呢,就是她騙了陳爺爺陳奶奶,我想問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幹!”

老爺子說,“你放心吧,她幹了這樣的事情,爺爺不會放過她的,你先跟爺爺出去。”

葉小松點了點頭。

老爺子是被這次的事情吓到了。

無論如何也不敢把葉小松自己留在家裏了。

恐怕以後走到哪兒都要捆着了。

幾個人坐車子去了陳家。

當年這幾個人,一塊被弄來了新城·隔壁的小村子裏,被放出來的時候,就在新城落戶了。

後來葉老爺子發跡,也給老夥計買了一套房子,就在不遠處,清淨的地方。

陳老爺子的腿受了傷,老太太為了照顧他,這麽多年寸步難行,後來又瞎了眼,就算知道女兒的消息,恐怕也沒有辦法。

更何況不知道。

這一路聽老爺子說話,鳳娟只默默流眼淚。

站在陳家門口,卻沒有勇氣開門進去。

自己離開家的時候,爸爸媽媽尚且年輕。

爸爸還是溫文儒雅的老師,那天在客廳的屋子裏,襯着明亮的光線,一聲哀愁的嘆息。

似乎穿過了數年時光,響在鳳娟的耳邊。

她不敢去看,溫柔的媽媽,溫和的爸爸,如今是什麽模樣了。

也沒有人逼迫她。

所有人都能明白她的心思。

俗話說的好,“近鄉情更怯”便是如此了。

門“吱呀”一聲,從裏面被打開來,一個老太太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鳳娟的眼淚,瞬間如同決堤的河水,嘩啦啦淌下來。

那老太太手裏提着一袋子垃圾,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問:“是誰啊?”

沒有人說話,衆人都靜靜看着鳳娟。

鳳娟捂住嘴巴,陡然跪在地上,哭喊一聲,“媽,是我啊,我是鳳娟。”

那老太太似乎是愣住了。

手中的袋子落在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的手在空氣中摸索着,“誰……你說你是誰。”

鳳娟握住他的手,抱在自己懷裏,“媽,我是你閨女鳳娟啊。”

“鳳……娟……”老太太的嘴裏,艱難地擠出來這兩個字。

她的手,順着鳳娟的手臂,摸到鳳娟臉上。

一直都愣愣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直到她的手,觸碰到鳳娟眼角下方的那一顆痣,就停住了。

鳳娟看着她。

好半天之後,老太太的眼淚,落下時重若千鈞。

“你是……鳳娟,我的娟兒……”

“媽,是我,我回來了。”

門裏面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響起來,“老婆子,是誰來了啊?”

“媽……是……”鳳娟從地上站起來,“是我爸……”

老太太點了點頭,手忙腳亂的拉着她往裏走,可眼睛看不見,又走的太着急,一下子絆倒在門框上。

幸好鳳娟扶了她一把,才沒有摔倒。

老太太緊緊握住她的手,“老頭子,是鳳娟,是娟兒回來了。”

屋裏忽然想起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

鳳娟扶着老太太走進去,就看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頭,正往門口滑動。

爸爸的臉上,帶着歲月風霜,已經很老很老了。

可他還是自己的爸爸,渾身的書卷氣息,猶如當年。

陳老先生看見鳳娟,瞬間縮起了瞳孔,呆呆看着她。

“娟兒……”這兩個字,似乎是非常陌生了,硬生生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

鳳娟點了點頭,“爸爸……”

陳老先生老淚縱橫,“娟兒,我的娟兒……”

一聲聲呼喚,其中的心酸,唯有自己知道。

本以為自己的女兒早已經客死他鄉,誰能料想,此生此世,還有再見的一天。

自從得知女兒的死訊,這麽多年,女兒的名字那兩個字,他連說都說不出口。

每一次說起來,都如同是在活生生剜自己心上的肉。

這麽多年了,他以為他這一生,只能盼望着黃泉路上再見鳳娟。

卻不想,自己的女兒,卻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

女兒老了,女兒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不管怎麽樣,她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陳老先生永遠都不會忘記,很多很多年前,漂亮的小閨女,在自己跟前撒嬌的模樣。

這一生一世,竟還有這一天。

這個當年被人打斷了腿都沒有流一滴眼淚的男人。

這一刻,他的淚水如同關不住地水閥。

慢慢浸濕了自己的衣領。

他默默滑動到鳳娟跟前,握住她的手。

“娟兒,你可算回來了。”

第 43 章

“爸爸,我回來了, 你還活的好好地, 你不要哭了。”

陳老先生抹去自己的眼淚, 強行笑起來, “爸爸沒有哭,娟兒也不要哭。”

鳳娟點了點頭, 看向一旁的老太太,慢慢笑起來。

“媽媽,我好想吃你做的紅燒肉啊。”

老太太眼睛看不見, 在空氣中摸索了一會兒,笑起來說,“好,好, 媽媽給你做!”

鳳娟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 看着老太太,心酸的笑起來。

她離開之前,母親還年輕康健, 現在卻是這個模樣。

不過,也不要太貪心了,能再次見面,已經是上蒼的恩賜。

鳳娟扶着她的手臂, “媽媽, 不着急, 還沒有到吃飯的時候呢。”

老太太點點頭。

陳老先生抹去眼角的淚, 這才看到和鳳娟一起來的幾個人。

他先跟葉老爺子打了招呼,眼神就鎖定在了蘇建業身上。

“你……”

鳳娟扭臉,神色平靜:“爸爸,這是您女婿。”

她說的平靜淡然,陳老先生怔了怔,上下打量着蘇建業。

半晌之後,喟嘆一聲,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他的女兒,年輕時候何等心高氣傲,最後卻嫁給了一個粗人。

過上了粗茶淡飯的苦日子。

蘇建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妻子鳳娟,是大城市來的,家庭條件應該很好,可是鳳娟溫柔又體貼,他感受不到那種城裏人的高高在上。

可是眼前這個老先生,他的岳父,坐在這裏,神态說不清道不明,蘇建業一時間就慌亂起來了。

他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麽情況,也不清楚這個人想要做什麽。

老實了一輩子的漢子,第一次手足無措地看向鳳娟。

鳳娟輕輕嘆息一聲。

“爸爸,我剛去西溝村插隊的時候,他們村子裏有一群小混混想要欺負我。”鳳娟看着自己父親,一臉認真地說,“是建業救了我,他很好,我很愛他,所以才會嫁給他。”

鳳娟溫柔地笑起來,“爸爸,我們還有兩個可愛的兒子和一個可愛的小閨女,等有機會了,我帶着貝貝來看你們,你們一定會喜歡她的。”

鳳娟相信,天底下,不會有人不喜歡她的女兒。

她的父母,更會像愛她一樣,愛着她的女兒。

陳老先生還沒有說話,老太太先着急了。

“我有女婿了,還有外孫子和外孫女了?”她一臉驚喜地摸索過來,“孩子,來給我看看你。”

蘇建業上前一步,“媽……”

他這一聲喊的忐忑遲疑。

老太太卻滿臉歡喜,“唉,好孩子,好孩子。”

她這副模樣,陳老先生也不好說什麽了,只嘆息一聲,看着妻子和女兒,眼中溫情似水。

罷了,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能夠天倫得聚,就已經非常好了。

別的事情如何,都不重要了。

葉老爺子帶着葉小松坐在一旁,等他們一家人敘舊完畢,終于開口,“老陳啊……”

陳老先生看他。

葉老爺子說,“之前是我那個兒媳婦兒,說你家鳳娟出事了,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同我去我家裏一趟吧,我們好好問問她,到底是什麽緣故。”

陳老先生點了點頭,又有些猶豫地說,“老葉,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一清二楚,可是軍濤……軍濤跟她感情好,恐怕……”

“不管這些了。”葉老爺子斬釘截鐵,“她騙你們這種事情,簡直是喪盡天良,不管軍濤怎麽說,我都不會放過她的。”

放完了狠話,葉老爺子複又嘆口氣,“老葉,咱們認識了幾十年,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我只希望啊,你千萬別誤會,是我護着那女人!”

葉小松說,“爺爺自然是好人,可是李阿姨從來都不是好人,她對我也不好。”

葉老爺子看着他,“你說什麽?李阿姨對你不好?你以前怎麽沒有跟爺爺說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葉小松身上。

“因為我不想爺爺和爸爸吵架。”葉小松說,“可是李阿姨騙陳爺爺和陳奶奶,爺爺你一定要懲罰她!”

葉老爺子也沒有多問,站起身說,“鳳娟,你們兩口子扶着你們爸媽,随我去我們家。”

鳳娟點了點頭,扶着老太太,一旁的蘇建業見狀,連忙推着陳老先生的輪椅往外走。

陳老先生幽幽嘆口氣,終究也沒有說什麽。

到了葉家,衆人坐在客廳裏面。

葉老爺子撥通了客廳的電話。

“軍濤,帶你媳婦兒回家一趟,小松回來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挂掉了電話,絲毫不管對面人的反應。

只是沉着臉坐在那裏。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

葉家的大門被推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進來,他穿着筆挺的西服,腳下的皮鞋亮亮的,走了那麽遠的路,依然一塵不染。

他側過身體,一個穿着毛呢大衣女人身影露出來。

那女人穿着紅色的毛呢外套,是內地尚未流行的式樣,看着是從香江等地給弄回來的東西。

葉軍濤拉着她進來。

那女人塗脂抹粉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蘇建業卻嘩的一聲站了起來。

那女人看到他,原本傲慢的神情,也在剎那間變得蒼白如雪。

蘇建業指着她,“你……你……”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方更加說不出話來。

衆人的目光聚集在兩個人身上。

“建業?”鳳娟憂心忡忡地地喊了他一聲。

蘇建業冷笑一聲,坐下去,“咱娘不是說,我有個白眼狼妹妹嗎,就是這個女人。”

“你……你別血口噴人……”

那人有氣無力地說。

蘇建業冷笑,“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要騙人了,你不就是害怕鳳娟回來了,拆穿你的身份,我早該想到的!”

那女人冷笑,“我不是你妹妹。”

“你當然不是我妹妹,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妹妹!”蘇建業冷哼一聲,“你認的那對爸媽,是保護不了你了嗎,讓你騙人家老人!你的良心給狗吃了嗎?”

這變故來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這一幕,不知道說什麽。

葉老爺子本來都做好準備興師問罪了,可是現在,腦子一陣懵,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他都這樣了,更不用提別人了。

所有人都看着蘇建業責難那個女人。

“你還要不要臉,上學的時候就跟這個男人勾搭上了,現在竟然還幹出這種事!”蘇建業斥責,“你……你簡直不要臉!”

“我……我看你是認錯人了,我才不是你妹妹,我姓李,不姓蘇。”那人強行嘴硬。

蘇建業冷冷一笑,“誰告訴你我姓蘇了?蘇小舟,你還裝!”

“小舟,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李家的閨女嗎?”葉老爺子敲了敲拐杖,責問起來,“你騙婚?”

當年葉軍濤的前妻去世了,葉家跟新城李家聯姻,李家拿剛從村子裏插隊回來的女兒嫁給他兒子。

一直捧着寵着的另一個女兒,卻無論如何都不舍得。

原來是想借葉家的勢力,還不願意讓自己的閨女嫁過來,才找了這麽個冒牌貨!

葉老爺子火冒三丈。

李小舟,或者說蘇小舟,當場就跪下了。

“爸,你聽我解釋。”

葉老爺子還未說話,葉軍濤卻先炸了,“你們給我說清楚,她上學的時候跟誰勾搭上了,我說呢,咱們結婚的時候你已經不是……不是……還騙我說是我錯了,你這個賤人!”

他一巴掌扇過去。

李小舟瞪大了眼睛,忘記了躲閃。

蘇建業一把接住他的手,甩到一旁。

“你一個大男人,打女人像什麽樣子。”鳳娟皺眉,“葉軍濤!”

葉軍濤快氣瘋了,指着李小舟,“你……你給我解釋清楚!”

李小舟低着頭啜泣。

蘇建業冷冷看着她,“你想幹什麽,哭嗎?你以為還有人吃你這一套嗎?”

他太明白自己這個妹妹的套路了。

小的時候,每當做錯了事情,她就是這副模樣,哄的父母不舍得罵她。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副模樣。

李小舟自知無望。

便仰起頭,狠厲道:“蘇建業,我好不容易擺脫了你們,你們為什麽還要來找我,我好不容易才過上好日子,你為什麽要毀掉我!”

“你們一家子窮鬼,要讓我也陪着你們窮嗎?”李小舟恨恨地質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好不容易才做了城裏人,才嫁進了葉家做貴婦人,你是讨債鬼,你就是來讨債的。”

葉小松坐在沙發上蕩着腿。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葉小松冷笑,“你要是不讓我的保姆綁走我,我就不會逃進西溝村,就不會被叔叔阿姨救了,當然也就不會帶着他們回來了,你也不會暴露身份了。”

他輕輕松松一句話,又讓人震驚了。

葉老爺子不知道自己該從什麽地方問起來。

這麽一小會兒時間,給他的沖擊太大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短短一小會兒,事情發展的讓他根本始料未及。

葉小松說,“我被人綁着往外運的時候,聽見我的保姆親口說的。”

“是李小舟給了她錢,讓她帶着我離開新城,走的天高地遠,永遠回不來。”葉小松看着李小舟,“這件事情我跟誰都沒有說,因為我不敢說。”

葉小松抿緊了唇,“爺爺,我跟你說過了,她對我不好。”

“李小舟!”葉軍濤指着她,“你到底對我兒子幹了什麽?”

“你一一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然你就等着……等着……”葉軍濤放狠話,“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李小舟癱坐在地上,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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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