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季彥

周一早上九點,瑞斯裏例行開會。

季彥來總經理辦公室報到時裏面只有秘書岑離在場,她對季彥微微一笑,半個多餘的字都沒說,便開門見山地交代道:“蘭總的會議十點結束,十點半還有一場企劃會要召開,然後下午三點會和香港那邊的負責人線上視頻。”

見他認真聆聽,岑離又道,“我發給你的注意事項看得怎麽樣了?”

周六晚上人事部經理給他打完電話便把岑離的微信推過來了,添加好友之後岑離簡單做了自我介紹,随即就發過來一份文件,裏面詳細記載了總助的工作內容以及蘭翊的個人喜好。

突然從普通職員越級成總經理助理,即使只是實習的,還是讓人難以适應。

季彥說:“已經看過一遍。”

他原計劃周日把老板的稿子畫好,結果一整天都在研究新職位,直到今天還沒緩過神來。

岑離點頭:“你現在只是實習助理,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給我發微信,我看到了會回,或者直接請教白助理,他人很好的。”

除了岑離這個秘書之外,蘭翊身邊還有一位名叫白允洲的助理。

據說白助理畢業于卑爾根大學,當年做兼職時認識了蘭翊的外公,深得他老人家青睐,畢業後老爺子就把白允洲留在了挪威的公司裏,經過幾年的磨練,這個華人青年确實有獨當一面的本事了。

此次蘭翊回國,老爺子特意讓白允洲跟在他身邊,協助他處理工作上的事兒。

季彥不禁犯惑,明明白助理都這麽優秀了,幹嘛還要再招個毫無職場經驗的實習生啊?

不過疑惑歸疑惑,這話終究沒能問出口,畢竟領導的心思不是他能猜的。

更何況他和這個領導還有一些……嗯,小小的誤會。

總經理的辦公室很大,除了辦公區域之外,還設有會客區、休閑區以及獨立的休息室。落地窗左側有一個綠植養護地帶,那裏擺了不少花花草草,其中大多數是季彥叫不出名字的,一看就價格不菲。

而綠植後方則是一面巨大的水幕牆,牆體被雕刻出橫向的紋路,流水緩緩淌過,泠咚清冽,乍然一聽,倒真像是山澗林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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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底築有一座半環形的水池,裏面煙霧缭繞、睡蓮叢生,隐約還能瞧見在蓮葉下嬉戲的金魚。

幽靜雅致,趣味橫生。

十點,會議結束,總經理回到了辦公室,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助理白允洲。

季彥立刻從工位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喚了一聲“蘭總”和“白助理”。

初夏的日光金黃澄澈,洋洋灑灑地穿透落地窗,給青年的發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他身形偏瘦,穿上正裝後愈發顯得薄弱,垂眸時微抿着唇,像是被人欺負過。

蘭翊脫下外套扯松了領帶,不露聲色地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企劃會的事你先安排,到點了我再過去。”

這話是對身後的白允洲說的,白允洲接過領導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後從桌上取出兩份文件:“好的。”

說完看了季彥一眼,“蘭總,需要把他帶上嗎?”

蘭翊側眸,正好與季彥視線相對。

“不用。”他坐在轉椅上,身體呈放松狀态,“帶上他會降低你的工作效率。”

季彥:“……”

白允洲點點頭,很快便離開了。

偌大的辦公室頓時沉寂下來,耳畔只餘水幕牆的泠泠聲響。

季彥局促地回到辦公區域,假裝自己正在努力工作。然而領導的視線太有實質,仿佛兩把小刀抵在他身上,稍有不慎就會剮掉他一層皮。

“季彥。”

“到!”

凝神屏息之際忽然聽見對方呼喚自己的名字,他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站起來,模樣憨厚又茫然。

蘭翊下颌微動,指尖有意無意地輕敲桌面:“岑秘書沒告訴你嗎,我開完會需要喝咖啡。”

季彥腦子飛速流轉,确實在繁雜的話語裏搜出了這麽一句,當即付諸行動:“抱歉蘭總,我馬上去準備。”

公司的茶水間每天免費為員工們提供咖啡,多以美式和拿鐵為主,簡單便捷。

新來的總經理愛喝冷萃,咖啡師會提前備好,所以季彥去取咖啡并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回來見蘭翊正在水幕牆前喂魚,他猶豫了幾秒,緩步走近:“蘭總,您的咖啡。”

蘭翊左手端着一盒魚食,袖口挽至手肘處,可以清楚瞧見手臂上的血管。

他的手指很長,手背骨線尤其突出,碾弄魚食之際甚至能隐隐覺察出一股蓬發的力量感。

——仿佛掌握着生殺大權,令人畏懼。

蘭翊将魚食放在一旁,用濕巾擦淨手之後才接過季彥遞來的咖啡。

季彥比他矮了大半個腦袋,此刻低着頭,便将兩人的身高差拉得更加明顯。

桂花冷萃冰冰涼涼,貼在掌心非常舒服。

蘭翊用指腹輕輕摩挲杯身,藍色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這只鹌鹑,腦海裏沒由來地想起了那日在酒店開會時季彥敲門抓奸模樣——

雖然裝得很委屈,但氣勢卻非常足,絲毫不像此刻這般怯弱,差點讓蘭翊懷疑自己是不是欺負了他。

在把他調來身邊之前,蘭翊曾派人去調查過季彥的底細,戶口本上只有一個母親,家世非常清白,并沒有所謂的“兒子”,而且他母親季翠桦還是自己高中時期的班主任。

蘭翊本不想懷疑季老師的孩子,可當一次又一次的巧合疊加在一起時,就不得不讓人拉起警戒線了。

只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查清楚究竟是誰指使他接近自己,也不知是為了竊取公司機密,還是另有所謀。

埃維利斯說得對,清純的外表最會蠱惑人。

這小孩,是有幾分演技在身的。

季彥遞完咖啡并沒走人,而是靜靜地候在一旁,想聽聽領導還有什麽吩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感覺領導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即便是壓低了腦袋也無法忽視掉,給他一種如芒在背的不适。

大概……也許……可能老板真的沒有忘掉酒店那件事吧。

要不,解釋一下?

“蘭總,那天——”

“我們的孩子呢?”

兩人同時開口。

季彥愣住,以為自己耳朵劈叉了,烏黑的眸子滴溜溜眨個不停:“什、什麽?”

蘭翊嘴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我們的孩子呢?”

季彥:“………………”

見他臉頰迅速染紅,蘭翊暗道他心裏果然有鬼,面上不禁浮出一抹戲谑的笑。

流水聲依舊清冽,在兩人身後潺潺做響。

蘭翊凝神看了他半晌,在沒有得到答案的情況下又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麽?”

這時,叩門聲響起,蘭翊沒等季彥回答便繞過他來到辦公桌前,順手将咖啡杯放下:“進。”

白允洲推門而入,并未發現兩人的異常,說道:“蘭總,香港那邊出問題了,下午的視頻會議恐怕要取消。”

蘭翊蹙眉,思緒立刻轉回至正軌:“怎麽回事?”

白允洲:“據說是海關檢查的時候出現了一點狀況,林總和貨物都被扣押了。”

這個林總就是蘭翊下午三點要視頻連線的人。

通常來說,貨物出口時如果因手續不全或者其他問題被海關扣押,其相關負責人是不會遭受牽連的。

——除非涉嫌販-毒和走-私。

“聯系報關行了嗎?”

“聯系了,短時間內應該很難受理。我們這批貨是發往歐盟的,如果延期運達,可能會面臨賠償。”

賠償是其次,集團的聲譽才是首要的。

蘭翊沉思了片刻,正色道:“取消十點半的企劃會,馬上訂飛往香港的機票。”

白允洲點頭,立刻回到電腦前開始操作。

取消會議的指令很快便下達至相關部門,訂機票時他擡頭看向季彥:“你有通行證嗎?”

季彥如實回答:“有。”

頓了兩秒,他沒什麽底氣地開口,“我也要去嗎?”

蘭翊沒說話,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白允洲笑道:“實習助理也是助理,差旅必不可少。”

季彥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釋說:“不是我不想出差,而是我……我暈機。”

“沒事,我有暈機藥。”白允洲的語氣不容置疑,“把身份證號碼發給我。”

臨時決定的出差計劃就這樣被執行了,季彥急匆匆趕回家收拾行李,順便把平板給帶上,看看能不能擠點時間把老板的稿子畫完,這樣他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了。

領導出行坐的是頭等艙,兩個助理也不例外。

季彥在登機前半個小時服用了茶苯海明片,然而飛機起飛時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他蹬着拖鞋仰躺在座椅上,腦袋又暈又疼,伴随着若有若無的惡心感,把他折磨得欲哭無淚。

蘭翊坐在一旁,手裏拿着一份最新的財經雜志,餘光裏映出季彥來回翻滾的身影,逐漸喪失了閱讀的興趣。

片刻後,他合上雜志,扔給季彥一只睡眠眼罩:“戴上。”

季彥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的好意:“謝謝蘭總,只不過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暈機藥不管用,耳機和眼罩也沒法安撫。”

蘭翊垂眸看他:“那怎麽辦?”

季彥臉色有些發白,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幹熬吧。”

機艙內非常安靜,靜到可以聽見身邊人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蘭翊轉過臉,不去看這只楚楚可憐的小白兔——

想讓我放松警戒,然後趁機博取我的同情?

做夢!

作者有話說:

蘭總(狠心)(冷漠無情):本人之所以寡了29年,就是因為絕情絕愛。

季彥:“嗚…頭暈頭疼,還想吐qaq”

蘭總:“過來我抱抱。”

感謝“墜珠葡萄”地雷x3,感謝“霧切微微”地雷×1,感謝“明月夜”營養液×41,感謝“星墜”營養液x8.

謝謝各位老婆的支持與留言,愛你萌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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