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烈火熊熊

“監管局的人到了嗎。”

懷音收回幻象,這樣問王雙程。

在曾念念觸及到香的那刻,懷音開天眼看到了這屋子裏的場景。

如果不及時趕到她們就會犯下大錯,所以她又強撐着身體直接撕裂空間來到這裏。

沒有人回答她,懷音蹙着眉轉過頭。

王雙程正在摸空氣中殘留的空間漣漪,蔣念和石岐也在大驚小怪摸着漣漪,唯一跟來的警察賀鏡熙眼神更是怪異,像是在震驚她的實力。

她動作頓了頓,不耐煩重複一遍:“嗯?”

“應該快了快了。”王雙程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冷漠站在一旁的秦昭睨他一眼,左右眼都寫着丢人兩個字。

王雙程:“……”好吧,他只是覺得很神奇!

撕裂空間傳送,這得是什麽修為?莫不是要比那些隐匿在山林裏的老家夥們還要厲害?

他挑挑眉,等吧,到時候玄門大比他就能知道了。

監管局案件記錄員和負責清理的人很快趕到,但等他們到了卻有點懵逼。

什麽情況,什麽時候捉鬼都不用大動幹戈了,連些多餘的垃圾都沒有,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房間真他媽恐怖。

“咦,這個死變态買這麽多娃娃做什麽。”王雙程到處翻了翻,甚至在有些娃娃衣服上看到了奇怪的白色痕跡,當場惡心地直反胃。

蔣念看了也毛骨悚然:“別說了,你們趕緊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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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鏡熙簡單檢查過整個家,他眼神老辣,幾乎立馬就清楚吳森到底是怎麽犯案的,不過他仍然不明白為什麽。

“諸位女……女鬼小姐,麻煩把名字報上來。”他拿出一個本子記錄,極力控制着發抖的手。

倒不是害怕,就是真心覺得場面委實大,六個女鬼排排站,怪一言難盡的。

等一下,剛才盛懷音是不是說有七個鬼?

賀鏡熙往她站着的地方看去,卻發現她早已不在原地,而是進入了卧室。

他跟了進去。

只見懷音攔住監管局的人搬動這具娃娃,她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看着小柔。

“你在看什麽?”賀鏡熙微微凝眉,她這神情過于凝重,難道有什麽不對勁嗎。

“第七只。”

懷音淡淡地回道,一貫不動聲色的眸子中卻再度泛起磅礴怒意。

果然她猜的沒錯,盜骨人将她的骨頭以各種方式賣了出去,那人不僅知道骨頭用處,還會制造各種陣法。

尋常玄門中人絕對不知道她骨頭的用處,昆侖那邊的人沒跑了。

她伸手扯下小柔脖子裏的項鏈,這個就是一道專門禁锢靈魂的陣法。

小柔原本縮在娃娃的肚子處,自從被吳森困在這具身體裏後,她壓根沒法出去或者活動,察覺到駭人緊迫的目光,她不安地動了動,卻忽然限制的感覺沒有了。

“我出來了!我還能說話了!”

小柔驚喜地飄出來,等看到有人在身邊後,她又遲疑地往後退了幾步:“是你們救了我嗎?”

賀鏡熙:“……”所以這第七只一直在娃娃裏,這吳森是什麽究極變态,把人殺了還要困在身邊,簡直瘋狂。

他假咳一聲保持冷靜,伸手指了指懷音:“她救的你。”

“謝謝!”小柔死了七年左右,獲得自由後自然欣喜。

少許功德入身,懷音摩挲下指尖,随後舉起項鏈:“記得這是哪來的嗎?”

小柔一看到那項鏈,臉上頓時寫滿怨毒:“當然記得!這是吳森送我的周年禮物!狗東西摳門又變态,在網上買塊石頭就送我!”

就是因為這玩意她才沒法逃離。

當年她受了情傷,是吳森安慰陪伴她度過最難的日子,雖然他長得不好看,但她仍然覺得他是個溫柔的好男人。

他們很快在一起,一年後同居,誰知道這就是凄慘生活的開始,吳森不僅喜歡收集娃娃還有些病态,在床事和生活中無時無刻對她展露掌控欲,她要是反駁他就會狠狠打上來。

她受不了提出分手,吳森卻一改狠戾的态度,直接同意她分手的請求,但前提是要過完第二年紀念日。

小柔很害怕但還是去赴約,當時他就把這個項鏈帶到了她脖子裏,然後一下一下把她頭往桌子上撞,将她活生生撞死。

再睜眼,她發現自己被困在娃娃身體裏。

整整六年,她日複一日忍受着這個變态對她亵玩說情話,日複一日看着他每年殺一個人,然後在紀念日當天将屍體展示給大衆。

美名其曰最好的紀念禮物,最好的藝術品。

“他死了嗎?沒死的話我能殺了他嗎?”小柔痛苦地說完自己的經歷,情緒已然崩潰。

懷音冷漠收回項鏈:“不行。”

賀鏡熙總算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原來吳森本來就是個變态,殺過一次人就上了瘾,連環殺手基本都是這個德行。

可惜不是所有含冤而死的人都能成為冤鬼複仇,大多迷迷糊糊死去,又迷迷糊糊轉世投胎。

他平日裏也不太會安慰人,就随口安慰道:“放心吧,他有我們警方處置。”

小柔面露狠色:“判他死刑也不足惜!”

懷音知道項鏈在網上購買後就轉身朝外面走了出去。

她凝神觀察着被擡出來的、奄奄一息的吳森,他幾乎被折磨成豬頭樣,四肢扭曲地折成奇怪形狀,連個人樣都沒有了。

從他記憶裏獲取到項鏈的來源後,默不作聲退到一旁,給段賜發了條信息。

而吳森看知自己行為敗露,他不急反笑,不顧汩汩鮮血從口中淌出,笑得斷斷續續。

“你們終于……找到我了…怎…麽樣……我的藝術…品…是不是……很漂亮……咳……”

大家拳頭硬了,恨不得一拳把他沖死。

“傻逼玩意,狗屁藝術品。”

賀鏡熙更是厭惡不已:“趕緊把人帶走,辣眼睛。”

吳森後知後覺意識到大家并不覺得他的娃娃是藝術品,當即吼叫起來:“你們懂什麽!她們是可以保存下來的絕無僅有的藝術品!”

“狗叫什麽!”一個監管局人員沒忍住給了他一拳頭。

衆女鬼直接拍手叫好:“打死他!”

“安靜安靜!”幾個女鬼一起叫起來聲音是非常刺耳的,蔣念抖了抖被陰氣浸滿的身子,嘶,真的難受。

大半夜這麽多人興師動衆來到幸福小區,吵得住戶們都睡不着,紛紛開門出來看。

看到有人把吳森搬出來,又沒穿着警服,平日和吳森關系好的鄰居出來阻攔,直到賀鏡熙拿出警員證表明他是殺人犯,他們才歇了氣。

“天吶,平日裏跟我們那麽好,居然是殺人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頭子,那蘋果趕緊丢了去。”

“媽的現在經濟本來就不景氣,現在好了,房價又要跌了。”

“該死的崽種!!”

這一棟樓的人趴在窗戶口往下看,個個破口大罵,恨不得提刀下去砍了這王八蛋。

懷音也在窗口,她神色未變,指尖漫不經心在窗臺上輕敲。

因為Z國沒有死刑,所以這個為了一己私欲殺害七個女人的畜生非常慶幸地可以在牢裏度過餘生下輩子。

可是憑什麽他還要活着呢?

法律是約束人類的,但總有心比天高的法外狂徒因貪念惡念犯下大錯,還不知悔改,仗着沒有死刑就能為所欲為,大不了在監獄茍且一生。

懷音休息的這些日子,在新聞上看到諸如此類的新聞不知凡幾,殺妻後被查出精神疾病只無期徒刑、強/奸者只判三年、恣意打人者只是罰個款……

這算什麽?

沒有理智的人被滋生的惡意蠶食,他們變成沖動的惡魔,最後憑什麽要讓受害者付出代價?

他們可恨也該死。

吳森與他們不同,他的性質更為惡劣。

吳森他家庭幸福美滿,除了因為愛好特殊沒有得到肯定,他的生活可以稱得上一句完美。

他就是天生惡種,腦子裏盡是惡意,他人一道無意的眼神、一句無心的話語都能被他曲解成侮辱不屑,內心深處的惡念愈濃,行為愈惡劣。

所以,他更該死,更不配活着。

窗臺上的手指乍然停住,懷音面無表情看了一眼衆女鬼,給她們的那一場幻象,是她的承諾。

沒有猶豫,她擡手打了個響指。

被人搬着的吳森正罵罵咧咧着,突然感覺到從腳底板竄上一股炙熱的熱氣,那熱度仿佛自靈魂裏升起,燙的他驚聲尖叫起來。

他朝地上看去,不知從何而來的金色火焰平地升起,迅速而猛烈地将他包裹住,以一種勢要徹徹底底将他燃燒殆盡的氣勢瘋狂吞噬他。

烈火熊熊,火光沖天。

“啊啊啊啊——”凄戾地慘叫聲劃破天際。

“火!”

“松開他!他着火了!”

搬運他的人連忙松開他,樓下一片紛亂嘈雜,聲音大得很,連隔壁棟不少住戶都探頭出來拿起手機拍起照片。

王雙程等人聽到聲音,連忙趴到窗戶上看,那金色火焰獨一無二,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出手。

衆人倏然看向淡定的懷音。

身為監管局隊長的王雙程實在氣憤,一時間竟然忘記懷音身份,徑直指責道:“他應該接受法律的審判!你怎麽可以把他殺了!”

“沒錯,你這樣以暴制暴的方式是不對的。”賀鏡熙也不贊同她的做法。

蔣念就比較擔心另一個問題,玄學中人本就因窺探天機有五弊三缺,更何論随意殺人呢?

就算那人犯了十惡不赦的錯,在人間有法律制裁,去地府亦有懲罰,玄師絕不能幹涉。

若玄師輕易違背法則真理,到時候下了地府,所遭受的刑罰會狠一千倍!

她擔心道:“大佬啊,生氣歸生氣,你這樣自己也會被懲罰的。”

懲罰?那又如何。

懷音不輕不重笑了聲:“我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不介意多一份。”

一笑過後,語氣又暗含警告:“她們不能殺,我替她們殺。人間地府自有規則,我也有我的規則。”

“你們若要擋我,不妨先掂量掂量自己。”

幾人:“……”還真他媽不敢擋。

而楚荷和曾念念等人,她們永遠記得有個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贈她們一場幻象,對她們說不值得,然後真的一把火把那罪大惡極的人燒了幹淨。

人人都怕鬼,人人都厭鬼。

她們也不想變成鬼,若沒有冤,若沒有怨,她們本不該如此。

那些自诩正義的玄師僞善又虛假,他們嘴上說着同情,說着正義雖然遲到但永不缺席,可他們忘了,她們終究是死了。

憑什麽他去坐牢,而她們就要和家人天人永隔?

只有這個女人,不顧代價願意出手燒滅她們的痛苦,燃盡她們的怨氣。

她明明漠然無情,卻也理智慈悲。

最後也沒有辦法,人殺都殺了,這件事也只能這樣結束,等到吳森家查封好後,王雙程得帶着局裏的人回去上報,便率先離開。

因為有很多住戶發了吳森自燃的視頻,大半夜網上鬧翻了天,議論紛紛。

賀鏡熙身為刑偵隊長,首當其沖被局裏一頓批。

這一晚上又是在廣場發現屍體,又是兇手自燃,警局的人頭都要禿了。

“行行行,明天發個聲明。”賀鏡熙被批了個狗血淋頭,終于挂斷了電話。

他轉過身,發現屋子裏空蕩蕩,他問仍站在窗口的懷音:“人呢?”

“走了。”

走了?賀鏡熙無語,好家夥,看來王雙程氣勁可不小,走也不說一聲。

他本人雖然不滿但也挺爽的,那種垃圾貨活着就是浪費空氣,死了拉倒。

但王雙程那死古板不一樣,他可以臣服或敬佩強者的實力,但絕不允許有人去挑戰規則。

監管局的規則就是——掩蓋一切能掩蓋的,不要引起恐慌。

而懷音那一把火燒掉了他的教條,那家夥估計短時間內都緩不過勁來。

賀鏡熙聳聳肩:“那我送你回去?”

“可以。”懷音依舊那副态度,平靜從容。

“你不是可以撕裂空間,怎麽不直接?”賀鏡熙疑惑,食指在空中劃了道圈,示意直接傳送。

懷音毫無表情:“用不了。”

她倒是想,可為了掙那麽點功德把養了幾天的身子又廢了,她現在五髒六腑都處于針紮麻癢的狀态,當下絕不會再濫用術法。

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網絡上說的“怨種。”

賀鏡熙樂了:“您這技能還要讀條啊?”

“不行?”她很不爽他的取笑,這哥弟倆都讓她非常不喜歡。

“行行行。”賀鏡熙也不多說,“走吧,我給你叫輛車送你回去。”

誰知道到了樓下,一輛低調奢華的凱迪拉克停在小區門口,那車牌號他再熟悉不過。

賀鏡熙吃驚地看着自家弟弟從後座下來,“你怎麽會來這?”

“哦,媽說你又加班,我問了警局的人就想過來接你。”賀鏡懷表情淡定,撒謊不打草稿。

他是絕對不會說他是沖着懷音來的。

壓根沒看哥哥一眼,他越過他,沖懷音露出一個驚訝的笑:“真巧,盛小姐也在。”

賀鏡熙:“??”私心會不會太明顯?

他跟看鬼一樣,看着從來都不近女色的弟弟突然笑得春心萌動,他多少有些驚悚。

賀鏡懷鐵樹開花,比他今天一夜見七鬼這件事還要令人匪夷所思,畢竟這家夥口口聲聲說單身香單身妙單身呱呱叫。

而懷音心情已經蕩到谷底。

她盯着突然出現的男人,盯着那俊美且笑意溫和的臉,還有兩人尾指上堅不可破的紅線。

她目光沉沉,晦暗不明。

夜幕低垂,星空蜿蜒流淌,淡冷月光洋洋灑灑下來,照亮沉寂寂靜的大地,照亮路邊綠植,穿過樹葉在地上上留下斑駁痕跡。

一并照亮賀鏡懷沖她看過來的一瞬間,那溫文有禮的笑意,猶如煙花綻放那刻,驚豔絕妙。

他那雙眼顧盼生輝似永恒星火,棕色瞳孔在月光下閃着極為精神氣的亮光,認真看着她,像是要住到她眼底。

懷音閱人無數,雖從未輕易動情,但也能明白他不加以掩飾的讨好,男女之間的讨好。

這樣的認知令她感到十分不虞。

或許是沒有得到回答,賀鏡懷為了找存在感,上前一步,指了指她頭上,細心提醒道:“盛小姐,你頭上的玉簪歪了。”

懷音直接退後一步,隔開距離。

她咬着牙關,不知為何下意識想躲避他的目光,卻在聽到他說起玉簪時頓了頓。

“你見過這玉簪?”

“沒見過,就是覺得挺好看的,很襯你。”賀鏡懷應聲,不禁感嘆着,這好像是她頭一回對他溫和說話?

“……”

懷音沉默不語。

其實她心中有過隐秘的期待,期待他就是阿照,這樣她就不會在乎憑空多出來的姻緣線,不會別扭。

可惜現在看來并不是,阿照應該是有着記憶的。

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打開,心緒煩亂也不過一瞬。

“謝謝提醒。”

她難得平靜對他,語氣卻暗含疲憊與莫名生出悲涼。

“勞煩賀先生送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1.以暴制暴是不對的!

2.小賀:我又來制造偶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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