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他的真誠
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一閃而過。
賀鏡懷現在更在意的是她的态度, 懷音對自己有着異于平常的冷淡,他無奈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三番兩次制造偶遇有點不太禮貌,但他不想就這麽認輸。
沉默幾秒, 他放下貓咪,再度追了上去。
“好吧盛小姐,我就是來找你的, 周曼生日宴會段賜回不來, 他讓我帶你去買件禮服。”
鎏金煩他煩得要命,沖他現出獠牙:“你再多說一句我真的吃了你!”
賀鏡懷:“……”
吃了個完完全全的閉門羹, 他漸漸停下腳步,而懷音腳步不停, 背影冷漠又無情。
先前的感覺又浮現, 他心口湧起一陣微澀的痛感, 像是經年累積的絕望挫敗感油然而生,攪得他心口有股說不上來的郁結。
被人無視的感覺, 是真的令人窒息、迷茫。
到底從未經過這樣的事, 他張了張嘴, 不知道還能再用什麽借口去搭話。
只是沉默不語看着她背影。
懷音不屑知道身後的男人在想什麽, 她剛走兩步,左手手指卻忽然像是被什麽拉扯住一般, 将她整個人都往後扯了扯。
她皺着眉回頭看去, 只見那靈智将開的黑貓正在咬着她和賀鏡懷的紅線。
黑貓能見死物仙物實在正常,但她沒想到這貓拿紅線當成了玩具,玩得不亦樂乎。
見她看來, 黑貓沖她喵了一聲, 無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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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音:“……”
“我的手怎麽了?”
賀鏡懷也發現了自己的異狀, 他右手的尾指在不停顫動, 他下意識問懷音:“不會又是什麽奇怪的事吧?”
“抽風了吧。”根本看不見紅線的鎏金冷不丁吐槽一句,頗有點幸災樂禍。
懷音默然片刻,走回去彎腰将黑貓抱了起來:“你再亂動我砍了你爪子。”
黑貓立即不動了,縮在她胸前乖巧至極。
見她轉身回來,賀鏡懷眼睛亮了亮,溫聲道:“是要去買禮服嗎?”
他很高,懷音并不矮,但對上他眼神也需要昂起頭,頭頂豔陽高照,和煦金光落在他眼睫上,猶如金蝶翩跹。
眼眸低垂,認真、殷勤地看着她,期待之意明顯。
懷音沒有避開他目光,她試圖從他眼中挖掘出一些其他的東西來,諸如貪婪抑或是虛僞。
但他只有克制內斂的喜悅,和早就被她看穿的笨拙行為下的尴尬。
人類姻緣在天命安排下分為三種——一見鐘情、日久生情、先殺後愛,這樣之後的結局,發展自有定數。
賀鏡懷順應了天意,對她一見鐘情,那麽她呢,她将會是怎麽樣?
明明已經避開,卻仍會因意外牽扯到一起,懷音突然勾起一個諷笑,她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被安排和妥協。
她的命運已經被佛掌控在指尖,那麽感情一事,她要自己掌控。
天命?可笑。
“去哪裏買。”她唇邊笑弧度極小,卻恍若罂粟般,又毒、又狠。
既然躲不開,那就迎難而上,她要老天輸得徹徹底底,要這段感情無疾而終。
她的回答突如其來,賀鏡懷反而愣了愣,幾秒過後,他才回過神。
來不及細想她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但撒的謊也得圓下去:“就回朝夕閣,我讓造型師送衣服過來。”
“可以嗎?”他又試探性地問了句。
懷音略一點頭:“送我回去吧。”
“那我去叫我助理開車,你等一下。”賀鏡懷得到首肯,連忙去打電話。
完全無法理解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的鎏金:“?”
他幾乎是無法相信懷音會對一個對自己有所企圖的男人和顏悅色,所以他現在心情煞是驚恐。
直到看見懷音嘴角勾着的那抹充滿算計的笑,他猛地顫了顫身子,毛發悚立。
她從不輕易算計人,但真要算計起來,那人絕對死無全屍。
鎏金忽然就有點可憐賀鏡懷了。
他看向還在打電話一無所知的家夥,同情般地啧了一聲。
真慘。
馬上就要被玩死都不知道。
車子很快就到,是小宋開的車,等到朝夕閣的時候,賀鏡懷找的造型團隊已經在門口守着了。
這個造型團隊是賀鏡懷的禦用團隊,當被一個電話叫到這裏來的時候大家都是懵的。
大約共同想法都是:賀鏡懷要女裝?他穿?他瘋了?
畢竟和他合作多年,都知道這位爺看着好說話,旁人追他,他也只會笑着拒絕,轉過頭就面無表情,悚人的很。
簡直就一注孤身的性格,身邊連只雌性動物都沒有,所以壓根沒去想他可能是為女人準備的。
直到看到懷音從車上下來,大家仍有點不敢相信,面面相觑幾眼,最後按耐住八卦的心思默默跟在身後。
一大批人要進去,而閣子裏陰氣重,懷音抱着貓,面色冷漠地丢下一句話。
“把衣服留下,我不喜歡這麽多人在我的閣子裏。”
賀鏡懷當然說好,把部分衣服遞給鎏金:“麻煩幫我拿一下。”随後将小宋和團隊一起遣回去了。
鎏金:“……”算了,看在他可憐的份上。
焦玲最近在練字,一看懷音領着兩個大包小包的人進來,連忙迎上去。
“需要我幫忙嗎?”
懷音剛走到樓梯上,聽她詢問,便指揮她去把名單上的朱曼找來,朱曼的子女運一事也要盡快解決了。
“好。”
焦玲和鎏金點了點頭,起身去找人。
“等一下。”鎏金玩心突起,叫住她,“我和你一起。”
随即他又把衣服還給賀鏡懷,揶揄道:“辛苦你了,兄弟。”
被衣服塞了滿懷的賀鏡懷:“……”行叭。
兩人走後,閣子裏一下子沒了生氣,他整理好衣服,拎起衣架往樓上走。
這是他第一次來懷音的卧室,卧室古色古香,有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又在拍戲。
“衣服放哪?”他問道。
懷音讓黑貓去玩了,自己則坐回貴妃榻,手肘撐在扶手上,下巴輕擡:“都拿出來看看吧。”
她使喚人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賀鏡懷倒沒多生氣,只是不自覺多看了幾眼。
紅木貴妃榻色澤雅靜,花紋古樸精致,榻上有人斜卧,姿态懶懶,即便看不到臉,氣度仍雍容華貴。
懷音毫不避諱與他對視,眼神古井無波。
她眸光太過冷血,賀鏡懷緊了緊腮幫子,有點不太确定自己的主動到底是對是錯。
或許是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女人,越冷淡越迷人,越上趕着反而不想要。
不然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她一下令他腦子就混沌得任其擺布,但叫嚣的最厲害的想法是——他想拉她入俗塵。
她如此高高在上,避于情/欲,傲如冬梅,卻更想讓人将她折下枝頭。
他微微低頭,将瞳孔中閃爍的晦暗想法藏入心底,聽話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展示給她看。
“這件太俗。”
“下一件。”
“下一件。”
……
懷音心情不爽快,便将紅線一事加諸在他身上,有意折磨他,每一件都讓他舉個五六分鐘。
一連看了十幾件,沒想到賀鏡懷完全沒有不耐煩,她心情更加不愉起來,興致缺缺停手:“就那件吧。”
她指了指一條黑色天鵝絨圓領裙,簡潔高雅。
賀鏡懷動動酸痛的手臂,看了眼裙子:“有點素了吧。”
“你想決定我的喜好?”她冷漠撇向他。
只不過是周曼的生日宴罷了,去給小姑娘撐撐場子,沒必要多隆重。
至于眼前這人,她有意搓磨,他倒是沉得住氣,還以為他至少能露出一點情緒呢。
懷音若有所思碾着指尖,她知道如何摧毀一個人的喜歡,現在只是試探。
果不其然被她試探出來,他越沉穩就表明忍耐力越好,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你喜歡就好。”他自然不會那樣想。
不過平白無故被扣上一口大鍋,賀鏡懷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一句,她這人怪陰晴不定的。
懷音沒了興致,不想再和他過多攀談,“把衣服放下,你走吧。”
他當然是不肯走的,都沒講上幾句話,便随口問:“珠寶首飾不需要嗎?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再叫人送來。”
“不需要。”
“……”
頓了頓,他垂下眼睫,微不可查嘆口氣,算了。
“那你參加宴會,記得不要這樣出門,到時候可能也有記者在,被拍到也不好。”
最後他還是細致地叮囑一句。
說到這個,懷音思考幾秒,目光有意無意落在賀鏡懷身上。
良久,她沖他招招手,跟招呼鎏金一樣随意。
“過來。”
這可是她頭一回叫自己親近過去,賀鏡懷受寵若驚地問了句:“怎麽了?”
說話的當口,已經很誠實地走近。
“問你借樣東西。”懷音仍斜躺着,伸出搭在腿上的手,往他身前拂過,勾下一縷紫氣。
紫氣在她指尖游走,歡欣雀躍。
先前她就發現他渾身冒着紫氣,不說其他,至少他前世絕對是氣運之子,受天道寵愛。
她戲弄把玩一會,才說:“你前世今生都是大富大貴之人,周身紫氣濃郁,幾乎化為實形。我需要你的紫氣刻個陣法維持我的面貌。”
賀鏡懷不知道紫氣是什麽,很大方應了:“你想要就拿去。”
“呵。”
懷音淡笑一聲坐起來,從下往上慢慢看向他,他顯然有些緊張,在看過去那秒,渾身都僵直了還要故作鎮定。
她看得出來,他似乎沒有戀愛經驗,以至于她輕輕劃過一個眼神,他就局促起來。
與他那多次刻意的偶遇一樣,拙劣無比。
說到底他也是被上天玩弄的人,懷音語氣緩和一些:“紫氣與運勢息息相關,它護你一生順遂,不近鬼祟,一旦取出去部分,相當于運勢也會少一部分。”
“這樣你還讓我拿嗎?”
她沒之前那般冷硬,靜靜看着他。
沒想到賀鏡懷只是微愣,片刻,反問道:“那那天油麻藤為什麽能抓走我?”
“她是天地之靈,不是鬼祟。”懷音懶懶解釋,歪着頭凝視他:“所以,借還是不借。”
她倒要看看他怎麽回答。
人嘛,她見過那麽多,個個自私自利,與自己利益有關怎麽會輕易借出去。
她玩味看着他,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賀鏡懷不可避免與她相望,金瞳潋滟,水波冰寒,光是那雙眼就系人心魄至極,猶如一道漩渦,強勢将他拉入進去。
他下意識避開目光,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收緊,啞聲道:“當然借。”
“你救我一命,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這回輪到懷音沉默了,他為何這麽果斷?
唇角篤定的笑漸漸拉平,忽然覺得沒什麽意思。
倘若不是知道自己冷血無情的話,這一刻她都差點覺得自己實在惡劣,平白将上天定下的姻緣怪罪于他。
明明他什麽都不知道。
懷音難得生出些罪惡感,沉默許久,微不可查喟嘆一聲。
也罷,老天做的錯事她只針對老天。
他和她都是被安排的可憐人,何必你死我活,不用給他希望就好。
她笑容淺淡,興致索然應聲:“你放心,借去後我會還你。”
沒有相欠,就不會有聯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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