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起死回生

這一刀威力十足, 從一樓到四樓的地板都被刀風貫穿出巨大的洞。

裹挾着仙人靈力的金光劈散黑暗,将整個方家重新帶入光明,這就突然有點玄幻了。

方年和方衡修兩人傻愣愣地往下看。

在看見懷音那刻, 方年瞬間破涕為笑,不顧渾身是血趴在洞口大喊起來。

“救命啊大佬!!”

“砰!”

同一瞬間,書房的門被鬼踹開, 他随手将肚子上被劃開一道口子的管家丢在地上, 陰冷地盯着方年兩人。

他原本前去追管家,正欲痛下殺手, 屋內驟然燈光大亮,緊随而來的強者壓迫感極重, 他心覺不妙只好提着人回書房。

他得趕緊完成主人的命令。

“快跑!”

方衡修已經回過神來, 沖着方年大叫一聲, 跑到書桌上瘋狂用東西砸向鬼,希望能争取點時間。

跑個屁啊, 方年心想, 門都被堵着呢, 他再次回頭往地板洞口看去, 然後沉默了。

嗯?一定是他瘋了吧!靠,這年頭術數高人還會飛的嗎!

不管了, 他猛地撲到飛上來的懷音的腳邊緊緊抱住, 眼淚汪汪道:“大佬!!救我狗命!”

方年身上都是老爺子的血,這下全都蹭到了懷音腿上,她臉色頓時發青, 腦門青筋暴起, 極力克制住不踹飛他的沖動。

“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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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方年老實巴交收手, 正想說話, 懷音掐滅騰雲訣已經踏上地板,手中斷刀擡起,直指兇神惡煞的男鬼。

“你主人是誰。”

玄學中人馭鬼行事實為正常,但鬼物若戾氣不深,實力相對會弱一些,所以一般都會選用厲鬼,而圈養厲鬼又并不安全且不合法裏,因此馭鬼一術早就明令禁止。

但不乏有邪修還在馭惡鬼行惡事,更有甚者煉惡鬼來為自己所用。

今日這只鬼皇正是他人以心頭血圈養的武器,懷音一眼就看到他眉心缭繞着的、屬于人類的氣,兩相凝結,連成契約。

男鬼身上也有掩陣,她看不穿他的來歷,但大抵能猜到這位來歷不俗。

衣着偏古,煞氣洶湧,修為大約五百多年,像極了她古時見過的山匪。

山匪大多窮兇極惡,生前殺了不少人,死後為人利用還能成為鬼皇,想必手上再添了不少人命。

實在該死。

“說不說?”懷音面色冷酷,斷刀在手中蠢蠢欲動。

男鬼不是傻的,相反他很精明。

旁的鬼被玄師結契會失去意識,猶如行屍走肉,而他是自願與主人合作,因此他有個人思想。

眼前女人氣勢非凡,手中斷刀铮鳴,殺意比他生前那柄收割無數人頭的劍還要濃,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當機立斷扭頭就跑。

至于命令,去他的命令!

懷音自然不會讓他跑的,不過她并沒什麽動作,好整以暇地看着男鬼倉皇逃竄的背影。

男鬼跑得很快,沒想到跑了兩步直直撞上一層金色結界,多大的力道撞上去,就反饋多大的力道在他身上,将他狠狠砸在地板,壓出一座大坑。

“鬼物多狡猾,我怎麽會沒準備呢。”

聽見沉悶聲響,懷音冷笑一聲,用刀劃破掌心後收起了斷刀。

既然是一只殺人無數的惡鬼,一刀下去未免太便宜了它。

指尖紅色血液流出,在空中彙聚成一條細細長鞭,表面浮着金光,耀眼華麗,隐含無限威壓。

很久之前她就發現,她的血液于鬼魂妖物而言,就是最大殺器,能直接灼燒它們的靈魂。

她以往很不喜歡用這一招,但今天,她偏要好好折磨這罪大惡極的惡鬼,一個主動和邪修結契的家夥,根本不配一刀了事。

“給你兩個選擇,死,或者告訴我你的主人是誰。”

“啪嗒。”

血鞭擊打空氣的聲音,脆亮又尖銳。

這聲音聽的男鬼一陣牙酸,他弓着腰背起身,嘴裏發出一陣陣哈哧哈哧的聲音,已經進入攻擊狀态。

“你做夢!我是不會背叛我主人的!”

這男鬼倒是衷心,懷音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血鞭一甩,冷聲道:“你自找的。”

話落,男鬼狠狠咬牙,五指成抓,高高蹿起。

懷音嗤笑,手腕頓轉,血鞭甩的虎虎生風,絲毫沒有留情。

無論他閃躲再快,那血鞭仍是窮追不舍,每一下都精準無比抽在他身上。

男鬼根本無法靠近懷音,這鞭子跟逗他似得,故意留破綻給他,等他撲上去就毫不猶豫抽上來。

“媽的!”

他被戲耍得惱怒不已,索性飛身沖向呆在角落的方年和方衡修,奈何血鞭太快了,猛地抽了過來。

“啊!”他怪叫一聲收回手。

幾個呼吸下來,男鬼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交錯的鞭痕,血液灼燒靈魂冒起陣陣白煙,他也毫無先前威武形象,屁滾尿流縮回角落,忌憚地瞪着懷音。

“該死的玄師!你玩我!”

“玩的就是你。”

懷音似笑非笑,抽出最後一鞭,卷住男鬼脖子,将它拉到身前,居高臨下俯瞰它。

“再問你一遍,死還是說實話。”

男鬼死前要風得風,是個山寨的大當家,後來被二當家揭竿起義殺了,變成鬼後被主人契約又在人間稱霸多年,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目光更加陰狠盯着她,不屑道:“你的血似乎能壓制我,若不是靠這血你根本打不過我!”

他可是鬼皇!

“廢什麽話,”懷音不耐煩,伸手攥住他的脖子,猛地掐緊:“我問你什麽就乖乖給我回答。”

無法呼吸的男鬼死命掙紮着,操啊,奇恥大辱!!

一旁趕到的賀鏡懷等人:“……”

美女掐惡鬼,這場面真是……離譜至極。

方年一臉正色,拍拍自家叔叔的肩膀:“我就說了大佬很厲害吧。”

“是啊。”方衡修面有茫然,愣愣回了句,“她真厲害。”

明明看起來兩人就是美女與野獸的區別,剛才還兇神惡煞的鬼到了她手裏卻撐不過一招。

方衡修眸光發亮,她真厲害。

那邊男鬼被掐着,仍然不松口,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不是想知道我主人是誰嗎!殺了我你就沒地找了!”

“有志氣。”

懷音煞有其事點點頭稱贊他,收起鞭子,徒手将他的契約給挖了出來。

是的,她直接斷了那拙劣的契約之術。

而在市中心的一家飯店包廂裏,正在和方年父親、岑萍喝酒談天的中年男子倜然抽搐起來,沒幾秒就沖兩人噴出一口濃血,随即倒在桌上昏死過去。

察覺到契約一斷,女人身上又殺意橫行,男鬼意識到她真的要殺自己,頓時驚恐起來。

強行斷開契約的反噬并不重,還不足以讓他感到害怕,但那脖子裏的手愈發收緊,預示着死亡即将降臨。

說到底男鬼沒想到她能這麽絕,倘若他死了,連輪回的機會都沒了!

他連忙說道:“我說!我說他是誰!”

“晚了。”

她冷漠看了一眼死到臨頭才後悔的家夥,五指并攏收緊,絲毫沒有猶豫。

“今夜你殺了多少無辜的人,還有臉跟我讨價還價。”

“你不配。”

她用力捏住他靈魂,像是漲大的氣球一觸即碎,靈魂在她手中扭曲不過兩秒,轟地碎成一地塵滓,消散于天地。

在方家大鬧一通的鬼物就這樣死了。

小姐妹們看得熱血沸騰,齊齊壓低聲音尖叫:“操!姐姐好強我們好愛!”

尤其是杭粥粥,激動的快要昏過去了,媽媽救命,我看的玄學小說女主成真了啊!!

一旁方年也又驚又喜,手忙腳亂跑上前:“大佬,解決了嗎?!”

“算你幸運。”懷音微微颔首,今天要不是她在隔壁,方家絕無幸存可能。

但也差不多了,這裏血腥味濃重,傭人們大抵都死絕了。

這房間裏還有一具屍體,她看過去,是方年的爺爺。

“謝謝大師出手相助。”

方衡修有些局促,他覺得懷音甚是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只好壓下心思。

眼下最重要的是老爺子,既是高人,不知她能不能把老爺子救回來。

“我爸他還有救嗎?”他抹了把熱淚,語含期待。

懷音沒搭腔,只是沉默地盯着方衡修的眉心,無人得知她現下心緒起伏跌宕。

她看不到方衡修的前塵未來。

沒有掩陣,沒有姻緣,所以這又是一個與自己有關的人。

半晌,她忽然轉身朝賀鏡懷伸出手,“紫氣再借我用用。”

“好。”賀鏡懷不明所以,但還是将手伸了過去。

懷音一把握住他的手,閉眼感受着紫氣滿滿在自己掌心流竄,再睜開眼,金眸中瞬間射出兩道紫光。

血鞭在空中化為血珠,她以血織陣,源源不斷的紫氣灌入其中,一道紛繁複雜的陣法落成,最後血珠在乾坤八卦方位滴下。

瑩瑩綠光突現,撲面而來的是鮮活甘甜的春天氣息。

大家驚訝不解的目光追随着那綠色陣法往天上而去,只見它旋轉着落下點點綠光。

“這是什麽。”

賀鏡懷掌中還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涼,那綠點掉在他身上卻如逢春夜,和緩溫暖。

“回天陣,以你紫氣為陣眼,可肉白骨、起死回生。”

懷音難得同他解釋一句,起死回生之術與仙人而言再尋常不過,但也不是随時随地都能用,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少。

方家人死了不過幾十分鐘還有挽回餘地,如果死了幾天她也無力回天。

她會這麽好心,是看在方衡修與自己有關的面子上。

不過她沒說的是,這陣法在玄學界一直是傳說,她在這一千多年裏也從未見過他人使用這陣法。

但她仿佛曾經用過很多次,每一個步驟都刻骨銘心,叫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所以現在想用就直接用了。

掌心忽然被人用力握了握,她朝賀鏡懷輕輕一瞥,直接抽回手,冷漠道:“待過幾天就把紫氣給你還回來。”

“……不着急。”

涼意抽離,賀鏡懷握了個空,徒留指尖在空中抓了抓,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收回手背到身後攥攏五指,似乎想要挽留殘留的涼意。

回天陣運轉平穩,老爺子和管家身上的傷口自動愈合,幽幽轉醒,樓下也隐隐傳來其他傭人們慌亂的腳步聲。

方家叔侄倆喜極而泣:“太好了!你們醒了!”

與此同時,無量功德自動落入她的香囊,為遠大目标添了一份小力。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接下來又是無聊的道謝環節,懷音自然不願多留。

兩人忙着安頓受驚的老爺子,多次道謝過後見她面有不喜只好作罷,打算等休整好再去好好謝她。

不過聽說外頭還有着個方致呢。

方衡修不願見到那孩子,留下照看老爺子,讓方年去處理這事。

“我一定讓他好看!”方年随手抄起掉落的一塊磚,氣勢洶洶跑到大門口,沖着方致就是一頓猛揍。

“你媽是個畜生,我爸也是!叫鬼來害我們是吧!想要家産是吧!”

“老子把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看你媽會不會掉眼淚!那個貪心的女人是想要給野種留錢又不是你!”

方致被揍地嗷嗷直叫:“我日方年你別打了!我根本不知道啊!”

奈何他被綁在門上動都動不了,只能扭扭捏捏甩着頭,說真的,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只感覺這裏很冷,冷到他想鑽進火爐子裏去熱一熱。

“我什麽都不知道!岑萍那女人做的事你去找她別來找我!”

“那你敢說上回的事你不知道!”方年停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籲籲罵道。

這方致還真知道,他心虛地吱唔一聲,眼神亂飄,飄到懷音身上時,頓時亮了眼神。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麽私生女了,剛才又是符文又是鬼的,屋子裏還那麽大動靜,她一定就是救了方年的大師!

“不信你問她,她肯定知道!我真不知道岑萍在做什麽,她和你爸很久沒聯系我了!”

事實的确如此,被點名的懷音面不改色:“他的确不知。”

她不過是看到了沒有她幹預的他的未來。

岑萍和方父成功後,方家被他們占為己有,他們對外掉着鱷魚的眼淚,背地裏設計把方致也一起幹掉了。

因為方致只是岑萍年幼無知和人厮混的産物,在得知懷孕後,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她便找上方衡修接盤,後來和方父再度茍且上懷了野種,這女人貪心不足蛇吞象,得知老爺子會将大部分家産交給方年後,就打起了害人的主意,撺掇方父一起幹壞事。

第一次被她阻止,第二次變本加厲。

懷音簡略解釋了一番,短短幾句就勾勒出一場狗血大戲,看到衆人面色個個異樣,她不禁暗嘆口氣。

貪圖錢財的人,永遠如此處心積慮,謀劃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人命在他們面前,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微塵。

從來如此,無論過去到現在,永不會變。

而方致聽了青筋崩起,瞳仁都是紅的:“不可能!我怎麽可能不是方家人!”

“老子就說你長得一點都不像二叔!活該!”方年幸災樂禍道。

“你放屁!”

“略,二叔長得多好看,你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長什麽樣!不信你就去親子鑒定啊!”

兩人又吵了起來,懷音被吵得頭疼,轉身和周曼說道:“你也回去吧,你母親并不安全。”

周曼萬萬沒想到吃個瓜還能吃到自己頭上,她指指自己:“我?”

【事情起因是周堂其父母再一次要求你母親出錢給他弟弟還債,她不願意再支付費用,兩人之前因為此事一直有争執,恰逢他的老情人回來,被你母親撞破,所以被周堂其控制起來了。】

周曼腦海裏突然出現懷音的聲音,來不及感嘆這什麽情況,聽了兩句她感覺到事情的緊迫性,但她實在手足無措。

十幾分鐘前她才揭破男友的醜惡嘴臉,下一秒又要揭破父親的面具?

這個生日可真是驚喜!

到底年輕,她臉色倏然蒼白起來。

懷音有要事在身,不然她肯定會親自去處理的,思及此,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讓她安心。

“杭淑娟應該已經找人去你母親那了,你明天去朝夕閣找焦玲帶她一起過去,她會幫你解決。”

“您不去嗎?”周曼咬着唇邊,死死壓抑着內心的無措。

“我有更重要的事。”

她都這麽說了,周曼也不好強留,打起精神說了句好,飛快跑向段家。

杭粥粥和小姐妹們看她着急忙慌跑走,紛紛道別後也跟了上去,臨走前,杭粥粥飛快塞了自己的手機到懷音手裏。

“姐姐等我電話!我要加你v信!”

懷音:“……”

她被人塞過無數東西,有金銀財寶書法名畫,有聖旨有懸賞令,還有亂七八糟的珍藏古玩,就是沒被人塞過手機。

也沒人敢,他們都是恭恭敬敬遞過來的。

興許是第一回 見懷音臉上出現愣神的情緒,賀鏡懷忍着笑說道:“她從小就熱情淘氣,你別在意。”

聽到男人的笑聲,懷音擰起眉,一股從未生過的惱怒感湧上心頭。

她冷眼譬向他:“你為何還不走?”

賀鏡懷溫潤一笑,老神在在回:“我送你來的,自然要送你回去。”

說話當口,方年已經吵完回來了。

他上來就自告奮勇:“大佬,我送你回去吧?”

聞言,賀鏡懷唇角頓時拉平,一把将他往後拉,省的他頭都要蹭人身上去了。

“你家發生這麽多事,還不趕緊處理,要你多事。”

“大佬更重要嘛!”方年不服,他這是在感謝大佬好不好!

“不必了。”

懷音不想在這裏再浪費時間,本來時間是掐好的,宴會結束就上飛機,明早一早就到餘建明的老家苗城,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

她想起還有岑萍那兩人,又說道:“先前我就放了骨蝶,幕後兇手和岑萍他們現在就在雲色飯店,報警去處理吧。”

方家既然全身而退,岑萍和方父絕對不會好過,用不着她再出手,至于那個馭鬼人監管局自會處理,懷音更是懶得和這種小角色對上。

要對,也是直接對上盜骨人。

“好吧,那我幫你叫輛車。”方年還要獻殷勤。

“打電話叫我哥,他能處理。”

賀鏡懷沒忍住,沉沉吐出一口氣,再次按住他頭将他推回去。

等方年安分下來,他才轉身看向她,用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我送你。”

“就當是你借用我紫氣的條件。”

作者有話說:

賀鏡懷:耶,握到老婆手了。

懷音:給我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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