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陌生女人
懷音拿着賀鏡懷的手戳過去時, 那瞬間她就灌入了靈力,紙窗碎成一片片飛散開來,露出窗外人完整的面貌。
月光微亮, 映出一張老婦人的臉,木讷而呆滞。
這是阿蘿的母親,入睡前到這裏打了個照面, 客客氣氣邀她進來後就不見了。
她眼珠被戳破, 白色紅色的液體從眼眶處流下,留下兩個黑黝黝的洞, 卻仿佛無知無覺,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懷音。
見狀, 懷音掀開被子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徒留賀鏡懷對着沾滿鮮血和白/液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她是真的狠。
良久,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擦幹淨手起身跟了出去。
懷音到了外面院子, 徑直一腳踹翻這老婦人, 透過這具僵硬無生氣的身體, 她看到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線蟲游蕩在她身體裏。
她不太了解巫蠱師一派, 只是曾經見過,但不管過去多久, 這派的手法永遠讓人想吐。
她深吸一口氣, 趁着婦人還想站起來的功夫,指尖金光一抹飛出沒入婦人額間。
金光橫沖直撞,須臾, 婦人的頭猛不丁爆炸, 砰地一聲悶響, 就像是過熟的西瓜自行裂開, 黏糊的腦漿噴/射滿地。
賀鏡懷剛走到外面,就看見這幅血腥場面,腥臭味彌漫,惡心至極。
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頓時悚得眼皮直跳:“你太狠了。”
一語雙關,也不知是在說前頭還是現在。
懷音歪頭看他,對此嗤之以鼻:“我不狠,你也會變成這樣。”
她打個響指,整座苗寨家家戶戶門口挂着的燈籠倏然亮起,驅走夜色将這裏照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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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看見地上的老婦人扭曲成一團,無數線蟲從她蒼老幹涸的皮膚裏鑽出,白花花一片,交相接耳,瘋狂湧出來朝兩人蠕動過來。
老婦人腦幹被打碎,它們急需新的宿體。
賀鏡懷這輩子沒見過這麽令人作嘔的場面,容色大變,急忙往後退。
“還狠不狠?”懷音譏讪道,順手一把火将那些蟲子燒了個幹淨。
賀鏡懷:“……”他還能說什麽呢。
蟲子被金色火焰灼燒時,發出古怪的嘶鳴,有點像小女孩的哭聲,又有點像嬰兒的哭聲,重重疊疊,振聾發聩。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随即就聽到懷音冷冷出聲。
“古代苗族王室善用寄生蠱對付俘虜,用毒物飼養在童男童女體內的絲蟲,養出一條王蟲母蠱,就有千萬條絲蟲子蠱供其驅使。絲蟲一旦入身,那人就會變成沒有意識的傀儡,變成無與倫比的殺器。”
整個苗寨的人早就都已經死了,支撐他們的是盤踞在身體裏的子蠱。
白天晚上和大家說話談天的苗族人不過是被人驅使的傀儡罷了。
要說的簡單點,可以類比為她看過電影裏的喪屍,不一樣的是這種傀儡不通過啃咬傳播疫病,而是通過線蟲傳播。
總之是個非常惡心的手段。
所以真的是小孩在哭,賀鏡懷聽得神色一凜,這麽說苗寨果然有問題!
他們遇到這種事,那麽其他人呢?他不禁擔憂,要是劇組那些人都變成這樣,事情可就大條了!
“啊啊啊啊!”
隔壁屋舍又響起剛才那個女人的尖叫聲,她提着行李箱跑出來,邊跑邊跺着腳,仔細看去,她身上已經有幾條線蟲正試圖鑽入她的皮膚。
懷音默不作聲看了幾秒,才出手幫她解決了麻煩。
然而那女人仍然吓得連連尖叫不止,瘋了一樣拍打着自己的身體。
尖叫聲響徹雲霄,袅袅不絕。
“這麽吵怎麽沒人出來,”賀鏡懷被吵得捂住了耳朵,頓了頓,又篤定道:“你做的?”
懷音不置可否:“他們醒着太麻煩。”
苗寨這場戲這麽大,她肯定要大動幹戈,所以她在吃飯的時候給劇組所有人都下了嗜睡訣和護身訣保證他們的安全。
但是……
她眯眼看向這個唯一活着、突然出現的陌生女人,很不客氣一腳踹在她腰背上。
“你是誰?”
女人正欲尖叫的時候被踹的一個踉跄差點撲倒在地,穩住身子後怒氣沖沖回道:“我才要問你是誰呢!你有沒有禮貌!幹嘛踹我啊!”
“你是誰。”懷音冷聲重複一遍。
神經吧!女人咬牙切齒罵了幾句,“我是誰管你什麽事啊!你家住大海嗎管這麽寬!”
“晦氣,一回家就碰到這種事。”她自言自語一句。
這是懷音第四次被人罵了,但這次她沒有生氣,只是凝視着女人,眼神犀利不已。
女人給她的感覺非常古怪。
明明從未見過,清秀寡淡的面容普普通通,前程往事清清白白,卻給她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以及一種詭異的厭惡感。
以至于她見到她第一秒就忍不住出手揍她。
而且,西花苗寨是她的家,她不知道這些是蠱蟲?還是她在裝?
懷音再問:“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
“那我也再說一遍,關你屁事!”女人罵罵咧咧,性子也很烈。
“阿玉!對客人要有禮貌!”阿蘿的聲音忽然響起。
懷音聞聲看去,阿蘿不知何時出來了,站在院子角落警惕地盯着她。
那老婦人是她母親,她卻一眼都未看,像是毫不在意。
而她身後家家戶戶的院子裏,幾十個苗人目視前方僵呆着,眼中無神,死死盯着懷音不放。
“死人和活人交朋友,有意思。”懷音眼波微動,面上不動聲色。
心中卻暗暗冷笑,這個阿蘿是苗人中最有意思的,同樣被寄生蠱寄生,卻還殘留意志。
這種情況下除非阿羅是母蠱攜帶者,不然絕不可能,但在她身上她又感覺不到母蠱的氣息。
懷音想起曾聽聞過巫蠱師一派的傳聞“一蠱雙生”,倘若天時地利人和,王蟲養出兩個,一個輔助一個號令,也不是不可能。
她篤信自己的猜測,認真凝視着阿蘿:“誰讓你做得這出戲?”
她怎麽知道!阿蘿一聽這話緊張之色溢于言表,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她一改之前閑聊的态度,突然變得陰狠起來。
她拳頭猛地攥緊:“盛小姐,我敬你是客人,你說話要注意分寸!”
叫阿玉的人臉色卻是一變。
她喃喃道:“她說的什麽意思?什麽死人活人?這些蟲子到底怎麽回事啊!”
“好了閉嘴!”
阿蘿痛苦地閉上眼,她沒有想到阿玉會突然回來,明明她已經逃出這座魔窟了!
也更沒有想到她母親死了還會突然生事,她不可能擅自行動的。
大人安排她的事她全搞砸了!
可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改變,阿蘿來不及細想阿玉的事,眼中閃過狠意,只有一起把他們都殺了。
就和那兩個外鄉人一樣,把他們吊起來活生生餓死!
她念起複雜的苗文咒語,未幾,身後那些苗人突然暴起,迅速進入屋中,将劇組所有人扛着往後山而去,連阿玉也不例外。
有幾個身強體狀的苗人翻過牆頭,原本空洞的眼神變得晶亮無比,陰沉沉盯着懷音兩人,似乎想要将他們一起抓走。
阿蘿看得出她有點本事,但是對上這麽多人她也無濟于施!
“對不住了盛小姐,是你們倒黴!”她歉疚地沖他們點頭,随後也奔向後山。
趙大師就在後山,他能幫她清理這局面!
她一走,院裏就剩下幾個壯漢虎視眈眈,和白天不一樣,個個又呆又兇,像是迫不及待要撲上來把他們咬碎。
面對這場景賀鏡懷緊張得要命,整個人進入戒備狀态。
雖然知道她可能不需要自己,但他還是擋在了懷音面前。
“我幫你拖住,你去追她!”
“你讓開!”
懷音眉頭微蹙,這人真的很礙事,早知道把他一起弄暈。
苗人愈發逼近,她索性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後,一枚金色火焰在她掌中幽幽升起,五指一彈,四射到苗人身上。
面前的苗人瞬間自燃,不出幾秒就燒成了一堆灰。
她沒有太多動作,動動指尖敵人就全軍覆沒,賀鏡懷沉默收回手,些許尴尬。
思緒卻詭異地拐了個彎——她到底有多強?
他隐約猜出點她諱莫如深的身份,想來應該是沒人能打得過她了。
這想法不過是靈光一閃,他卻沒有想到很快就讓他看見那幅場景,她站在佛光中搖搖欲墜,拼死抵抗無形的壓力,最後卻不甘地跪倒在地。
那時候他才知道,她并不是無所不能,也有弱點,也有軟肋。
“要追上去嗎?”他斂了思緒,問道。
懷音淡淡瞥他一眼:“當然去,有人在後山等我,我怎麽能不去呢。”
她半眯着眼,看向綠影重重的後山,不自覺翹起唇角。
心中殺意與興奮交織翻騰,冷意上湧。
整座苗寨的人都被子蠱控制,只有擁有母蠱的人能控制苗人,唯一有意識的阿蘿沒有母蠱也能控制苗人,那就只有一個猜測。
這只寄生蠱絕對就是一蠱雙生。
不僅如此,她早就看穿阿蘿的過往,她卻全然裝出與記憶中不同的模樣,故意裝作熱情好客,還将苗寨依舊僞裝成正常的模樣。
這一切太刻意也無法理解,所以必然有人指使,所以她才說有人在演一場大戲給她看。
而起先來到這裏她就發現後山有活人氣息,讓她再猜猜,那個活人是幕後指使呢,還是盜骨人!
“抓緊我。”
懷音厲喝一聲,抓住賀鏡懷的衣領。
不管是誰,今晚他/她都得死,她要這個挑釁她的人,死得不能再死!
夜色深重,烏壓壓的黑籠罩整座苗寨,燈籠昏黃燈光閃爍,她飛身所過之處掀起一陣無形的詭風,燈光劇烈震顫,留下一道虛影。
等到了後山背面一處山腳,她才停下,并松開手将賀鏡懷放下來。
山上郁郁蔥蔥,樹影在暗夜中如鬼魅魍魉,形狀怪異恐怖,在隐蔽點的叢林間有個洞口。
“他們在裏面嗎?”免費體驗一把飛的感覺,賀鏡懷心下慌亂,但還是故作鎮定穩了穩身子。
“嗯。”
懷音應了聲卻沒進去,而是用腳尖撥了撥覆蓋山石的植被,然後擡腳敲了敲。
果然是中空的。
從阿蘿的過往得知,西花苗寨裏本身自有不小的秘密,為了藏匿陰晦肮髒的秘密,寨裏人甚至不惜把整座山底給掏空了。
她冷笑一聲直起身子,擡腳用力踩了下去,山石頓時塌陷下去,露出一條通道,山內部的風争先恐後湧出來,在耳邊呼嘯而過。
随即,她抓住賀鏡懷,一起躍入通道。
通道很長,像是人為鑿出來的,盡頭處有三個岔路口,有一條通道最為寬廣,懷音站定,看向另外兩條的岔路口時,目光陡然森寒起來。
一條路鮮血味道太濃,一條路隐約傳出哭叫聲。
懷音徑直朝充滿血腥味的岔路走去。
她速度很快,一路往裏,地上山石間堆滿白骨,人類身體的零星碎肉到處都是,越深處越多。
看骨頭大小,她一眼就分辨出都是女孩和女人,大多都是被殘忍虐殺的。
這裏是苗寨人藏匿人類屍骨的地方。
懷音面色凝重,轉頭迅速往另一岔道口而去,竟發現那個口子通向的竟還是一個小型山洞。
山洞裏擠着二十多個女人,披頭散發形似野人,衣不敝履,看樣子養在這裏很久了,二十多人縮在角落神經兮兮撞着牆壁,精神顯然不太正常。
她們看見懷音兩人出現,張着嘴咿咿呀呀叫,手舞足蹈表達着恐懼和害怕。
懷音定睛一看,她們都沒了舌頭,這樣一來,就無法呼救。
眼前慘狀讓賀鏡懷深吸一口氣:“她們這是……”
“圈養女人,傳宗接代。”
哪怕懷音已經知道苗寨的秘密,親眼所見後仍怒火沖天,早已忍耐到極限,她擡眼透過石壁看向最寬廣的那條通道。
那裏有三道氣息,阿蘿阿玉、還有個陌生人。
半晌,她面無表情抽出斷刀,直指石壁。
西花苗寨的苗人死不足惜,利用阿蘿的人更是如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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