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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焰走後,葉容栩歪着腦袋,想了半天,确定自己沒想錯:未來的仇人剛才在向他釋放善意。
但為什麽?
明明他剛欺辱過對方,還讓對方給他捏腳。
葉容栩一時想不通,但算了,他低頭看見微信上老中醫剛發來的消息,慢吞吞地回了一個“謝謝”。
然後切換對話框,給保镖陳叔發消息——
【叔,幫我買一個養生保溫杯,順帶買一些枸杞。】
不管了,他還是先養生吧。
……
秦朝焰離開葉容栩的豪華病房後,沒有直接離開醫院,而是去買一份病號餐,送到3樓的一間普通病房。
章芸生病後,恰好在這家醫院化療。
把病號餐送給章芸,又沉默地收拾好章芸的衣物,準備帶回家洗時,章芸忽然叫住他。
秦朝焰止住腳步,緩緩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他身形清瘦,卻極高,眼睛烏黑,不帶任何情緒看人時,莫名有種壓迫感。
章芸有些讪讪,轉念想到是自己把他養這麽大,又多愁善感起來,傷心道:“朝焰,你是不是嫌棄媽媽拖累你了?”
秦朝焰收回視線,依舊沒什麽表情,語氣淡淡:“別多想,你好好養病就行。”
小時候,章芸對他确實一般,經常把他丢在家裏不管,他沒被餓死,全靠左鄰右舍接濟。
後來他長大些,章芸才像找回了當母親的責任感,開始對他好,會給他做飯,關心他的學習成績。
偶爾心情好時,還會給他兩三塊錢的零花錢。
他們母子也有過關系融洽的時候,直到……
秦朝焰收回思緒,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章芸,問:“還有什麽事?”
章芸習慣了他的冷淡,小心翼翼問:“我聽說你又把葉家那位小少爺推進泳池了,是為了針對景旭少爺嗎?”
沒等秦朝焰回答,她又自顧自道:“朝焰,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人有時候得認命,景旭是秦家的正牌少爺,你只是私生子,你們怎麽能比呢?你別總想着跟他争,唉,都怪媽連累了你,讓你的身份見不得光……”
秦朝焰不等她說完,就轉身離開病房。
争?他從沒想過跟秦景旭争,是秦景旭不放過他。
見他完全無視自己,不等自己把話說完,就一言不發地離開,章芸愣了一下,随即臉色有些難看,捏緊手中筷子,低聲罵一句:“小畜生。”
秦朝焰走出住院部大樓時,正好碰見秦景旭。
對方似乎是匆匆趕來的,向來從容的臉上有幾分焦急。
秦朝焰只輕描淡寫地掃一眼,就收回視線,徑直離開。
秦景旭也看見他了,忽然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之前打電話時,你在小栩身旁?”
秦景旭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是葉家把秦家的保镖押到秦家讓秦啓江處理時,他才通過秦啓江的電話,知道秦朝焰當時就葉容栩的病房。
“昨晚那件事,是你跟小栩說的?”他抓着秦朝焰手臂的手用力幾分,咬牙問。
昨晚他和舒茗一起離開清水灣別墅時,正好被離開葉家後一身狼狽的秦朝焰撞見。
今天秦朝焰又被強押來向葉容栩道歉,以葉容栩的心性,肯定會拿他出氣。
所以秦景旭有理由懷疑,是秦朝焰為讨好葉容栩,向葉容栩說了他的事。
秦朝焰低頭看一眼他攥着自己手臂的手,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反向用力一擰。
秦景旭頓時疼得松手,低呼一聲,手臂瞬間被擰在身後。
秦朝焰語氣冷冷道:“我沒那麽無聊。”
說完一把将他搡開。
秦景旭向前踉跄幾步,形容狼狽,再轉回身時,向來溫潤的臉上閃過一絲嫉恨:“你……”
話沒說完,他察覺秦朝焰的視線忽然落在自己胸口,不由低頭。
剛才他被推搡一下,西裝外套的領口有些歪,一枚玉墜從領口掉出一半。
秦景旭臉色微變,忽然用手遮住玉墜,轉身匆匆離開。
秦朝焰皺眉,覺得玉墜有些熟悉,但他不可能沖過去,把對方的玉墜拽出來看。
也許是想多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拎起剛才放下的紙袋,轉身繼續離開。
葉容栩要的保溫杯和枸杞很快就送到病房,他讓護工幫忙把杯子洗幹淨,然後泡上枸杞。
林姣姣見他躺在病床上,捧着保溫杯,神情跟公園裏那些養生鍛煉的大爺似的,有些好笑:“你喝這個養生,還不如好好吃藥膳。”
“藥膳會吃的。”葉容栩吹一口杯子邊緣冒出的白汽,神情悠悠,“但儀式感也要有。”
保溫杯一捧,他感覺自己心态都平和了。
保溫杯裏泡枸杞,不愧是養生專用。這養的是身嗎?不,是心态。
正悠哉着,病房門忽然又被敲響。
葉容栩又吹一口白汽,慢吞吞問:“誰?”
這一天天的,怎麽總有人來打擾他?不過他現在心情好,誰來都不會生氣就是了。
剛這麽想完,病房門被推開,秦景旭一身西裝,站在門口,眼中含着溫柔笑意:“小栩,是我。”
葉容栩:“……”忽然好想吐。
他小臉瞬間陰郁,問:“你來幹什麽?”
不對——
“你怎麽上來的?”他又問。
整個頂層只住他一個病人,病房外又有保镖把守,沒有葉博軒同意,秦景旭不可能進得來。
秦景旭聞言,笑意不減,上前幾步道:“小栩,我來向你解釋昨天的事。”
頓了頓,他又補充:“伯父同意我來的。”
也不知是他怎麽向葉博軒解釋的,總之,他得到了一個來向葉容栩道歉、解釋的機會。
葉容栩暗暗皺眉,不明白他爸為什麽這麽做,剛要拒絕,擡頭卻看見挂在秦景旭白襯衫外的熟悉玉墜。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改變想法,說:“那你說吧。”
秦景旭微松一口氣,随即揚起嘴角。剛才在電梯裏,他特意把玉墜又拿到衣服外面,就知道這麽做會有用。
似乎是有了底氣和把握,他沒直接開口,而是看向站在旁邊的護工和林姣姣。
林姣姣和護工識趣,忙轉身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葉容栩卻皺了皺眉,似乎愈發不高興,但仍忍着。
秦景旭看向他,語氣像無奈,好聲解釋:“小栩,我不知道秦朝焰是怎麽跟你說的,但你真誤會了,我跟舒茗只是普通朋友,我們都在國外留學,加上都是江城人,這次剛好一起回國。
“昨晚也是跟他偶遇,他生病了,同學一場,不好放着他不管,才送他回家,只是怕你誤會,才沒敢跟你說實話。但你看,你這不還是誤會了……”
葉容栩:“……”又來了。
明明說是來道歉解釋,最後卻總委婉地指責他。
盡管秦景旭還沒說完,但葉容栩已經能想到,對方最後肯定會說:沒關系,我不怪你。
“……不過沒事,我不怪你,你也是被秦朝焰騙了。”
果然,熟悉的pua套路。
葉容栩深吸一口氣:“跟秦朝焰有什麽關系?”
他努力想維持平和心态,但此刻實在忍不了,厭煩道:“你要是來說這個的,就可以出去了。我相信自己沒弄錯,況且你沒必要跟我解釋,我又不喜歡你,婚約是家裏長輩定下的,很快就會解除。”
秦景旭笑容僵住,似乎沒料到他這次回這麽難哄。
他沉了沉眸,又換個方向,再次開口:“小栩,你還記得這個玉墜嗎?”
葉容栩擡頭看一眼那個玉墜,說:“記得。”
其實記的也不是很清楚。
玉墜是他剛出生時,媽媽為他定制的,上面刻着他的屬相——一只小馬。
三四歲時,他被人販子帶走過,是一個同樣被拐的哥哥背着他逃出來。
那時他還太小,在那段模糊的記憶中,只記得山林裏的路很黑,身後黑黢黢的樹影像怪獸,随時會張牙舞爪地沖上來,吞噬他。
他害怕得小聲哭泣,想找爸媽,背着他的那個哥哥捂住他的嘴,一路都在低聲安慰。
他記得對方的脊背很瘦,很溫暖。
中途他把玉墜送給救他的那個哥哥,後來就高燒昏睡過去。
再後來,他被解救了,醒來知道玉墜在秦景旭手裏,救他的人是秦景旭。
所以剛才看到玉墜,他才心軟,改變主意讓秦景旭留在病房。
想來葉博軒也是看見玉墜,記得秦景旭救過自己兒子,才放他來病房。
可葉容栩實在不懂,明明小時候聰明堅韌,還救過他的哥哥,長大後為什麽變成了這樣,騙他,還pua他。
葉容栩忍着煩悶說:“你是想把玉墜還給我嗎?”
秦景旭剛想跟他敘過往的情緒被打斷,笑容一滞。
“不是的話,那你就出去吧。”葉容栩愈發煩躁。
送出去的東西,他不好再要回來,就當是回報對方小時候的救命恩情了。
葉容栩不想再聽秦景旭解釋,可能是心情不好,胸口也開始悶,呼吸有些不暢。
見秦景旭還要再開口,他直接按向床頭的鈴,對沖進來的保镖說:“陳叔,請他出去。”
陳叔一聽,也不管這人可能會是葉家未來的姑爺,上前一個扭住,就把人帶出去。
秦景旭表情險些扭曲,他在外面剛被秦朝焰擰過手腕,進了病房又被陳叔擰,此刻只覺手都快斷了,疼出一身冷汗,竟沒能再開口。
葉容栩接連被打擾,已經不想再在醫院住下去。
他想起夢中自己這次被送來搶救時雖然兇險,但救過來後,就沒什麽事了。
于是晚上等爺爺奶奶來看他,就央求要出院。
“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反正家裏也有醫生和儀器,在家養着也一樣。”
兩位老人拗不過,又溺愛他,答應讓他明天就出院。
第二天,葉容栩在護工的幫助下,坐上車,高高興興回家。
車駛進別墅院子,管家老楊早就推着輪椅在旁等候。
等車停好,他忙上前拉開車門,一口一句碎碎念叨:“小少爺辛苦了,這回真是遭了大罪。”
說着彎腰想把葉容栩抱上輪椅,葉博軒快一步下車,說:“我來吧。”
葉容栩便伸着胳膊,乖乖等父親抱。
被放到輪椅上後,一家人推着他回別墅,熱熱鬧鬧。
林姣姣說要給他補一個生日宴,蛋糕已經準備好了。
葉容栩心中雀躍,卻抱着保溫杯,強裝老神在在。
林姣姣忍笑:“真養生啊?”
葉容栩輕哼一聲,扭過頭,剛好看見家裏的傭人在清理泳池。
一場秋雨過後,泳池底積了些落葉和砂礫。
傭人們把落葉砂礫清理出來,連同一只做工精巧的小木馬,一起送往垃圾桶。
“等等。”葉容栩忽然喊住他們。
他記得,這是秦朝焰那天準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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