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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容栩神情郁悶, 本想喊住父親解釋，可又覺得解釋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最終又打消念頭。

只是轉頭看向秦朝焰時, 他還是不免提一句：“你別聽我爸瞎說，我沒想讓你陪。”

說完，臉莫名發燙, 這不還是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趕緊輕咳兩聲，鎮定道：“我的意思是，你有事就去忙吧, 不用一直陪我。”

秦朝焰眸中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低頭看他，說：“我沒什麽事。”

葉容栩：“啊？哦。”

他捏了捏手指，繼續鎮定：“那……我還有事, 我上樓休息了。”

說着他轉動輪椅，打算回房間，但……沒轉動。

他轉頭看一眼秦朝焰, 費勁轉了轉，這次動了，但卻是在後退。

葉容栩：“？”

他整個愣住, 眼睜睜看着自己倒退着被拉出客廳，推向院子。回神後，他立刻轉頭, 瞪圓一雙漂亮眼睛：“幹嘛？”

秦朝焰抿唇壓下笑意, 勸他：“還沒到午休時間, 一直待在房間不好，出去曬曬太陽。”

“哼, 我不曬太陽。”葉容栩逆反道。

“今天天氣好，溫度适宜。”秦朝焰耐心道。

葉容栩固執：“不曬。”

秦朝焰：“曬太陽養生。”

葉容栩：“那我也……”嗯？養生？

他糾結了一陣，捧起手中的保溫杯，說：“我喝枸杞就很養生。”

秦朝焰長臂一伸，從他懷中拿走保溫杯，道：“保溫杯泡枸杞有安全隐患，會爆炸，讓楊伯給你換個養生杯。”

葉容栩頓時像被搶走逗貓棒的貓，眼睛跟着他的手轉一圈，瞪得溜圓：“誰說的？”

回過神後，他篤定道：“你吓唬我。”

接着振振有詞地威脅：“等我爸回來，我要告狀，說你搶我東西。”

秦朝焰把保溫杯交給跟過來的傭人，淡定道：“是真的，你可以上網查。”

葉容栩：“……”

他皺起秀氣的眉，拿出手機一陣搜索，還真搜到類似新聞，但……

“人家是泡時間長，才有安全隐患，我又沒有。”葉容栩強調。

不過，竟然真有安全隐患，幸虧以前沒長時間泡。

他很快又心虛想。

不過一直曬太陽也無聊，葉容栩在院子裏沒坐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秦朝焰回去幫他拿藥時，在家庭醫療房看見一套幫助站立、行走的外骨骼機器人，心中微動。

他轉頭看向旁邊拿藥的家庭醫生，不動聲色問：“這套助行器是葉容栩的？”

醫生轉頭看一眼，點頭說：“對，上次他過生日，葉先生送的。”

上次過生日時？

秦朝焰仔細想了想，說：“好像沒見他用過。”

“是啊，剛收到這個禮物時，小少爺還挺高興，但從醫院回來後，好像就忘了。”醫生笑着說，仔細回憶了一陣，又道：“哦，我想起來了，他出院後一直在磨先生想跟您訂婚的事，估計一時忘了。”

因為……要訂婚，所以忘了？

秦朝焰目光微動，拇指指腹不自覺摩挲戴在中指的訂婚戒。

半晌，他聲音輕啞問：“他現在能使用嗎？”

“當然能。”醫生立刻點頭，“小少爺這半年身體比以往好很多，都不怎麽需要住院了。另外用助行器站起來行走也有好處，能活動關節，降低壓瘡産生的可能，而且站立對心血管健康也有好處……”

葉容栩不明白秦朝焰去拿個藥，為什麽也能拿這麽久。

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時，隐約感到一道陰影擋在身上。好像有誰靠近，陽光照射帶來的暖意漸漸消融，鼻尖嗅到一陣清冷氣息。

他皺了皺鼻子，睜開朦胧的眼，秦朝焰的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映在他玻璃珠般剔透的眼中。

對方俯着身，正垂眸看他。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像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光暈。

葉容栩眼神微茫，下意識伸出手，想觸碰他身上的浮動的光暈。

微風吹過，拂動兩人烏黑的發絲，幹淨而美好。

葉容栩手指細長，在陽光照射下，近乎透明。

他指尖輕輕碰觸光暈，等察覺到溫暖，才驟然回神，自己碰的不是光暈，是秦朝焰的側臉。

他臉頓時燒紅，急忙收回手，眼神閃避：“你剛才跑哪了？”

秦朝焰抿唇微笑，直起身讓開視野。

葉容栩擡起頭，一眼看到他後方将近一人高的外骨骼機器人，一時愣住。

半晌，他喃喃自語：“你怎麽找到它的？”

“在醫療房看見的。”秦朝焰聲音格外輕緩，低頭問他，“要試試嗎？”

葉容栩抿緊唇，盯着機械骨骼看了好一會兒，又轉頭，愣愣看向秦朝焰。

秦朝焰掌心按在他的肩上，無形中似乎給予了鼓勵，說：“我問過鐘醫生，他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以使用。”

鐘醫生是葉家的家庭醫生，當然，在葉家時，他的主要服務對象是葉容栩，對葉容栩的身體狀況一向了解。

葉容栩目光微閃了閃，仍靜靜看着他，眼底卻是遮不住的期待。

“試試吧。”秦朝焰順着他的想法，推了一把。

葉容栩終于點頭，十分用力地“嗯”了一聲。

秦朝焰神情微松，立刻讓站在不遠處的鐘醫生和護工都來幫忙。

幾人合力，很快幫葉容栩穿好外骨骼機器人。

在機械的支撐下，葉容栩自坐輪椅後，第一次不用別人抱，也站直了腰和腿。

眼前的視野不再低矮，陽光灑滿庭院，微風吹拂過院中的翠竹、常青樹，他再也不需要仰起脖頸，才能觀察這一切。

甚至站起來後，他忽然感覺胸口也不再那麽沉悶，呼吸似乎都順暢了許多。

葉容栩心情久違地感受到喜悅的激動，雙手甚至有些握不住外骨骼的手杆位置。

秦朝焰掌心覆在他手背，一直輕聲安撫：“不用擔心，伯父送的這款設備很安全，醫生和我都在，放輕松，不要緊張……”

他的聲音似乎有種別樣魔力，除了父親，葉容栩竟在他的聲音中也找到一種可靠、沉穩的力量，無形中就安定了下來。

鐘醫生察覺他漸漸放松，不由微笑，語氣溫和問：“小少爺，準備好了嗎？可以走了嗎？”

葉容栩下意識轉頭看向秦朝焰，得到鼓勵的視線後，才深吸一口氣，輕輕“嗯”了一聲。

很快，在醫生的幫助下，他像個蹒跚學步的孩子，依靠外骨骼的機械力量，一步一步，緩緩走了起來。

葉容栩感受到視野的變化，餘光又看見在外骨骼支撐下活動的雙腿，明明那麽高興，眼眶卻不自覺一陣微熱。

秦朝焰一直在他面前，倒退着指引、鼓勵，仿佛一種無形力量牽引。

葉容栩看着他的笑，吸了吸鼻子，不自覺也露出笑，浮着水光的雙眸像一泓清水照進了陽光，潋滟绮麗。

晚上，回到家的爺爺奶奶和葉博軒得知葉容栩今天成功用助行器走路了，同樣驚喜得不行。

葉奶奶甚至讓廚房把晚飯做豐盛些，大約是認為值得慶祝。

“我就說能走，現在科技這麽發達，哪裏就需要坐一輩子輪椅？說不定過兩年醫學再一進步，腿也能治好。”她忍不住抹着眼淚，小聲跟葉博軒說。

這話不敢讓葉容栩聽見，畢竟他能站起來走路，是靠機器人，不是真靠自己。大喜的日子，提及這，怕孩子再掃興。

葉博軒卻覺得現在是靠機器，以後鍛煉着鍛煉着，說不定肌力就恢複，能靠自己走了。

但這種話他也沒敢說，畢竟醫生說希望是有，但不大。他怕給了葉容栩希望後，最後卻破滅，反倒更令孩子難受。

“放心吧媽，栩栩會好的。”雖然沒跟葉容栩說，但他卻扶着母親的肩，低聲安慰。

同時心裏也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治好兒子。

只有不了解情況的秦朝焰幾乎下意識覺得，葉容栩還能再站起來。

晚上睡覺前，他支開護工，把自己洗完澡後又用浴巾把自己裹嚴實的葉容栩抱到床上，順勢俯身問：“以前怎麽沒訓練？”

想到前兩年見到葉容栩時，葉容栩常因為不能走路，而神情陰郁，他抿了抿唇，又問：“是不是也沒積極配合治療？”

葉容栩被他從浴室抱出來，正縮着脖子裝鴕鳥，聞言立刻探出腦袋，睜大眼睛争辯：“怎麽可能？我治療可積極了，前段時間還經常紮針。”

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麽，又控訴：“本來針灸都有點感覺了，結果去秦家時，被你從拐角沖出來撞了一下，又撞沒感覺了。”就很氣。

說完見秦朝焰神情微怔，好像忘了這事。

他不由瞪對方一眼，提醒：“就是我過生日前那次，你後來不還因為這事，在我生日上向我道歉來着，你不記得了？”

秦朝焰抿了抿唇，語帶歉意：“抱歉，我不知道那次撞得這麽嚴重，但……其實不是我撞的。”

葉容栩眼神不可思議：你還狡辯？

秦朝焰忙解釋：“真的，是秦景榮推我，他見撞到你後，就吓跑了。”

葉容栩：呃……

怎麽又是秦景榮？

那次撞也是他誤會了？

葉容栩眼神有些虛，問：“那你當時怎麽不解釋？”害他誤會。

這麽一想，他在夢裏被報複就有點冤了。

提起這事，秦朝焰語氣淡了幾分：“那時解釋也沒用。”

沒人會相信他。

葉容栩顯然很快也想到這點，語氣飄忽：“那你現在解釋就有用了？”

秦朝焰一愣，低頭看向他。

是沒什麽用，但，他想讓葉容栩知道。

葉容栩躺在床上，也怔怔仰頭看他。

下一刻，兩人幾乎同時移開目光，倉促躲避。

“咳，總之，那次是我不對。”秦朝焰別開臉，聲音莫名有些幹澀，“不過你後來也罰我站了一下午，以後我繼續幫你鍛煉行走，這件事就扯平好不好？”

葉容栩剛要點頭說好，細想卻覺得不對，睜大眼睛質問：“我哪裏罰你站過一天？”

秦朝焰微愣，語氣古怪：“就是你生日那天。”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太記得站在泳池邊淋雨時的晦暗心情，但這件事絕對沒記錯。

葉容栩提起這事，也很冤，說：“我回來後就讓人去叫你回去了，不是你自己非要站的嗎？”

秦朝焰：“……”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許久，最終秦朝焰猜到是怎麽回事，忍不住咬牙道：“秦景榮。”

看來之前打輕了，必須再打這家夥一頓。

同樣明白過來的葉容栩：“……”越來越覺得自己夢裏有點冤。

秦朝焰似乎也覺尴尬，幫他拉上被子，輕咳說：“你先休息，我回隔壁房間。”

說完他起身，但還沒離開，手指忽然被勾住。

秦朝焰身形微僵，指尖似乎顫了顫，緩緩轉頭。

葉容栩躺在柔軟的被褥間，只露出腦袋和脖頸，水潤的眼睛撲閃，神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別扭道：“那個，我明天還想走路。”

秦朝焰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目光閃動，卻沒直接回答。

他蜷了蜷被勾住的手指，嗓音微啞：“不是有醫生和護工？”

葉容栩不自在地轉開視線，白皙的頸側和臉上都漫上緋紅，沒一會兒，又移回來，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我想讓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