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婚

“來了？”

裴珏走到顧遲的身旁，擡了擡手跟他打招呼。

剛才拍顧遲肩膀的人，就是他。

顧遲現在暫時沒功夫搭理裴影帝。

他在輸入框上打字，想辦法補救剛才因為裴珏的那一拍，自己手滑發出去所造成的誤會。

事實上，他剛才那句話還沒輸入完。

沈書意：[謝謝，謝謝你喜歡我]

顧遲微楞。

馬上反應過來，沈書意應該是以為，他是普通粉絲。

粉絲對偶像說喜歡，太正常了。

隔着手機屏幕，顧遲也能夠輕易地感受到打字的人字裏行間的真摯以及……對于有歌迷喜歡自己這件事由衷的歡喜跟珍惜。

顧遲把對話框裏“的音樂作品”幾個字逐一删除。

沈書意：[我先直播了喔]

顧遲：[加油]

沈書意：[嗯嗯]

後頭跟了一個握拳的表情。

顧遲腦海裏自動勾勒出過沈書意坐在電腦前，看着對話框神情認真，一臉堅定的模樣。

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麽的裴影帝，等着顧遲收起手機，壓低着音量，微帶着委屈地道：“我都不知道會來這麽多人。萬導說是私宴，就請幾個親朋友人。我以為就幾個人，早知道就找個理由推脫了。”

說話的時候，裴珏很是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口的溫莎結。

邁入度假別墅的大廳，裴珏就知道自己上了當了。

人太多了，一大半都是他不認識的人，剩下的他也不熟。

問題是這裏的人好像大都認識他，一個個端着酒過來，跟他攀談，敬酒，讓他每分每秒都想要逃。

終于來了一個跟他關系好的顧遲，裴珏是小蝌蚪終于找着組織，立馬走上前。

顧遲：“有沒有可能，萬導知道你這性子，要是人多你就不來了，想讓你多接觸接觸人，故意哄你過來，才那麽說的？”

裴珏一雙眼睛染上驚疑。

顧遲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多接觸人，對你沒壞處。萬導也是用心良苦。”

像是這種場合，來的都是圈內頂級的從業者，對于拓展人脈大有裨益。娛樂圈是最需要人脈跟資源的地方。

裴珏也很苦惱，“我知道，可我就是不自在，我也……不喜歡。為什麽演員不可以只是拍戲就好？”

他只想有戲拍的時候就安安心心地拍戲，不拍戲的時候，就待在家裏，誰都不要來打擾他。

嗯，顧遲可以。

“因為人是群居動物，哪怕你不幹演員這一行，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也得人際交往。”

“至少交往得不會這麽頻繁。”裴珏擰起眉，“不過演員片酬高，社會關注度高，比起所付出跟承受的，不值一提，對吧？我知道，我有點矯情。既要又要，太貪心。我反省。”

顧遲笑，“談不上貪心，也不是矯情。你就像是一條魚，除了拍戲的時候，你會是演員裴珏，其他時間，你都喜歡待在你熟悉的水域，你對岸上的笙歌跟風景都沒有興趣，你也希望不要有人來撥弄你的水域。不習慣，不喜歡，都是很正常的情緒。”

裴珏一雙深色的眼睛認真地看着顧遲，“顧遲，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噢，對了，你好像是不婚主義。幸好你不是女孩子。”

他是一個一旦喜歡就會渴望安定的人，顧遲不結婚，不适合他。

顧遲大笑，“相信我，你不喜歡我，跟我是不是男的，還有我是不是不婚主義沒有關系，你只是單純的對我沒有心動的感覺而已。”

裴珏眼露疑惑，“是這樣的嗎？你曾經對同性動過心？”

顧遲笑了笑，“暫時還沒有，不過愛情如果來了，我會順勢而為。我先過去跟萬導打聲招呼，你要不要跟我一塊過去？”

裴珏搖頭，“我來的時候就跟萬導打過招呼了，你去吧。我去那邊拿點甜品跟飲料，你要不要？”

顧遲出了機場就往這邊趕，他暈機，上了車都還不是很舒服，怕自己會暈車，路上都還沒吃什麽東西，肚子是空的。

他順着裴珏的目光看過去，自助餐桌前吃的挺多，“好，那你幫我水果也拿一點吧。謝了。”

酒裴珏殷殷叮囑：“你盡可能早點過來找我。”

顧遲一臉無奈：“如果我今天沒來呢？”

裴珏想了想，“裝不舒服，找借口提前回去？”又或者裝醉。總之，他應該不會待太長時間。

顧遲失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盡可能早點去找你。”

裴珏滿意地微一點頭，心滿意足地離開。

…

“萬導，萬太太。”

萬霖跟太太秦心悅在跟賓客說話，聽見顧遲的聲音，他跟太太一起驚喜地轉過頭。

“顧遲，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北城家中陪你爺爺奶奶嗎？”

萬霖高興地給了顧遲一個大大的擁抱。

自從劇組殺青，有段時間沒見了，萬霖知道顧遲平時忙，也知道他孝順，只要有假期就會飛回北城，陪家中長輩。

他以為顧遲白天寄了畫過來，晚上只怕是沒時間到場了，沒想到還是來了。

白天，顧遲已經将生日禮物由快遞的方式，遞到萬霖家中。

是一位小衆畫家的畫作，價格沒那麽高昂，但是特別難買，因為那位畫家畫一幅作品特別慢，又從不接受約稿。

顧遲這禮物送得巧妙，既不會讓收禮的人感到過分壓力，又很熨帖。

萬霖對顧遲的欣賞，自是又多了幾分。

顧遲笑着道：“這兩天是都是在家裏，明天就再飛回去陪他們。”

剛好有侍者經過，顧遲給萬霖跟萬太太各自拿了一杯香槟，他自己也拿了一杯，衷心地道：“萬導，生辰快樂。”

“多謝，多謝。”

夫妻二人同顧遲碰了碰杯。

萬太太握住顧遲的手，連聲嘆道：“明天就要飛回去啊？這也太辛苦了，你這孩子，太有心了。”

顧遲笑了笑，“萬導對我有知遇之恩，應該的。”

顧遲當年是愛豆轉行當的演員，外界都以為他是順風順水，輕輕松松就實現了跨界。

事實上過程并沒有那麽順利。

他那個時候紅得快，這也意味着資歷跟資本遠遠不夠，愛豆跟專業演員之間，還是有壁。

大制作看不上他，太小的角色，他也不合适，很容易會被擠出一線。當時他那種情況，一旦人氣維持不住，資源就容易掉得厲害，因為沒有作品傍身，處境其實并不樂觀。

是萬霖看中他的潛力，力排衆議，邀請他參演了他的銀屏處女作《小風筝》，才有了演員顧遲，甚至是後面的影帝顧遲。

也因為如此，這次萬霖找他參演《半生》，顧遲沒有任何猶豫，推了全部的行程進組。

“這些年老萬提攜的孩子多了，時時刻刻記着他的好，會因為他一句話，就會推了其他行程，片酬也不過問一句就來參演的人，可不多。”萬太太的手在顧遲的手背上拍了拍，松開，攏了攏肩上的披肩，淡淡地笑着。

語氣談不上抱怨，這個圈子裏，這種事情，見太多了。

沒紅的時候做小伏低，見了老萬，比見到親生父親還要恭敬，還要殷勤，一旦紅了，表面上還礙于老萬在圈子裏的地位，恭敬地打招呼，再喊對方過來搭一個戲，可就沒那麽容易了。擡高片酬，争番位，或者幹脆瞧不上那角色，太多了。

也就是因為在這個圈子裏見了太多，萬太太對顧遲愈發喜愛有加。

“你提這個做什麽？本來我提攜那些苗子，也不是為了讓他們能感激我。他們從我這出去以後，能做個好人，有更廣闊的天地就行了。不是有句老話說了麽，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說到這裏，萬霖岔開了話題，顧遲啊，見過裴裴沒？你是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裴裴那脖子，伸得快有長頸鹿那麽長了。”

顧遲笑道：“我剛才見過他了。他說去給我拿點吃的，還叮囑我，讓我跟您打過招呼之後，就去找他，別讓他等。”

萬太太笑得不行，“這話一聽啊，就像是他說的。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麽回事，拍戲的時候無論多難的一場戲，無論拍攝現場圍了多少人，都能見他順下來。不在戲裏，只要人稍微一多，裴裴就恨不得拿個罩子，把自己罩住。”

顧遲接話道：“所以裴裴是天生的演員，他就是為戲而生。只有在戲裏跟在他的世界裏，他才是最自在的。”

萬太太笑着贊道：“是，不像你，在哪兒都自在。”

有賓客過來向萬霖賀壽。

顧遲也就跟萬霖、秦心悅兩人知會了一聲，得到夫妻二人同意之後，離開去找裴珏。

…

路上，沒少碰見圈內的其他演員，或者是前輩，免不了被叫住，喝上幾杯。

顧遲來到他跟裴珏分開的地方，沒見到裴珏人。

給裴珏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沒等他出聲，電話那頭的裴珏道：“你太慢了，我等不住。我現在在萬導的家庭影院。吃的，喝的，還有你要的水果，我都拿了。你過來找我吧。”

裴珏的性子就是這樣，一貫直接了當，顧遲也早就習以為常，“好，我現在過去。”

萬霖的這間度假別墅，顧遲跟裴珏以前都來過，都很熟熟。

家庭影院這種地方，一般賓客是不會擅自推門進來的。

顧遲推開家庭影院房間的門，裏面只有裴珏一個。

裴珏坐在觀影區的第一排，他的左手邊放着一杯橙汁，右手邊是爆米花，前面還有一個他不知道從哪裏搬過來的移動小桌子，上面擺了一堆零食，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上的——紀錄片。

見到他進來，裴珏指了指他的桌前，意思是顧遲只要要求他拿的，他都給他了，讓他随意取就好，只是不要出聲打擾他。

很多演員都有自己體驗生活跟角色的方法。裴珏的方法，就是看各種紀錄片。因為紀錄片裏的人跟事，是相對最接近真實的，更利于演員去了解揣摩角色以及背景。

顧遲吃的拿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拿的水果。

他晚上喝了不少，吃點水果能解酒，也能夠讓他的胃跟身體都舒服一點。

手裏端着裝有甜品跟水果的碟子，來到第三排。

拿了一顆聖女果放進嘴裏，坐在位置上也一起看起了紀錄片——

是一部人物紀錄片。

有段時間，顧遲也很喜歡看人物紀錄片，古今中外的，翻來覆去地看。現在熒幕上播放的他以前就看過，這個時候再看，也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盤子裏的水果差多見底，顧遲打算再去拿一點。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顧遲從口袋裏取出手機。

沈書意：[你好，請問還在嗎？]

顧遲：[在]

沈書意：[我現在把錢轉你，請問方便嗎]

前排，裴珏轉過頭。

電影屏幕燈光昏暗，顧遲還是讀出了裴珏眼裏的譴責。

“抱歉。”

顧遲小聲地道了歉，拿着手機，從第三排，坐到最後一排，免得手機的光源影響到專心致志地裴影帝。

…

沈書意：[或者是銀行卡號，某寶賬號，都可以]

沈書意把電腦關機。

“叮咚”一聲，他趕緊拿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