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畫展

在教室裏守着月考卷子枯坐了一天。

不少同學聽到下課鈴聲的第一反應是直接癱在椅子上, 長長的舒口氣。

樊天羽最為興奮,“柏哥你考的怎麽樣?我發誓,這絕對是我考試以來卷面寫的最滿的一次。”

以前考試要麽拿到卷子就開睡, 要麽胡亂寫幾筆然後睡覺。

主要還是那題, 看一道不會一道,這不純純降低做題積極性呢嗎。

但是這次就跟以往完全不一樣。

他居然有會做的題!

“學霸也太神了吧。”樊天羽雙手合十,感覺自己拜一拜學霸還真是有用的, 這次必得進步,“我都懷疑這次的卷子是學霸出的了。”

樊天羽按照虞書年劃的重點,奈何精力有限, 只把前面的那部分看下來,饒是如此,融會貫通一下,能做出來的題也不少。

不能說板板正正一點不錯, 但最起碼不是再空着。

卷子上見字了!

柏弈然靠在桌邊,擺弄着剛拿回來的手機給虞書年發消息,‘我考試結束了。畫展怎麽樣?有見到那位大師嗎?’

沒有秒回, 柏弈然猜想他可能是看畫入了迷,沒注意到手機的聲音。

他也沒去過畫展,那種場合, 應該會要求入場以後保持安靜吧,也可能是把手機靜音了。

柏弈然猜測着各種可能,聞言, 淡淡道:“其他班搶着要的重點, 肯定有用。”

樊天羽故作嚴肅的點頭, “确實。”

他們班主任知道這份重點,都找班長要了一份。

學霸給押題劃重點是重要一環, 但還有一部分提高成績必不可少的是柏弈然坐鎮。

後排那幾個天天約架滿嘴髒話,不服管教身上背了好幾個校級處分,處于被開除的邊緣岌岌可危,在虞書年來他們班上自習以後,找班裏人幫忙拿個什麽東西都得跟句謝謝。

禮貌的不得了。

要麽學要麽挨揍,偏偏他們一大群人愣是打不過柏弈然一個,群毆都打不過。

更別提柏弈然也能叫人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努力,大家的學習都有了明顯的進步。

監考老師檢查收上來的卷子的時候也很欣慰。

誰說差生沒未來,只要肯努力,人人都有極大的上升空間!

“你一會幹嘛去?”柏弈然口袋裏折了兩張票,他展開,指腹緩緩抹平折痕,拿在手裏晃了晃,“畫展去不去?”

“什麽畫展啊?”樊天羽撐着桌子曲腿一躍從椅子上跳過,穩穩落地,“诶?這個是不是學霸去的那個?”

柏弈然沒解釋那麽多:“少問,就說想不想去。”

樊天羽不能理解畫展,而且那種安靜的地方,他說句話都顯得格格不入,一個話痨封嘴可太難受了。

但是吧……

他看看柏弈然,再看看那張門票,抿了下唇品出點味來。

“想,當然想。”樊天羽摩挲着下颚,眯起眼睛笑呵呵的明示:“我覺得我這學期的晚飯也有着落了。”

柏弈然與他錯身走向門口,“管你到畢業。”

“柏哥一言九鼎!”樊天羽不在乎飯錢,宿舍寝室不讓外人進,包括外賣員,誰能拒絕人肉帶飯的舍友呢,“但是哥——外面堵車啊,咱們打車過去,九點鐘到那就得打道回府了吧?”

“共享單車。”

“???”

那腳蹬子不得踩的冒火星子啊。

……

邊往外走,柏弈然邊滑動手機聊天界面,就怕錯過虞書年的消息。

可就是始終沒有哪怕一個标點符號的回複。

“柏弈然。”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聲音非常熟悉,哪怕在教室裏鬧哄哄的嬉笑聲中,他也能清晰分辨出這聲音的主人。

只是……

柏弈然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他怔愣着緩慢的擡起眼眸,九月末的晚霞柔美,如同彩色潑墨畫在虞書年身後暈染開來,他微微後傾倚靠着欄杆,身形清貴冷峻,風光霁月。落日的餘晖勾勒着他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揚的嘴角牽動着眉眼中溫柔的笑意。

一時間,柏弈然的腳步頓在原地。

“月考題的很難嗎?”虞書年笑着上前,“人都做傻了。”

“咳。”柏弈然壓下那不自在的心動,視線亂飄沒有落點,根本不敢去看眼前的人,“沒有,月考的題都被你押中了,都是我做過的題型,怎麽會難。”

頓了頓,他陡然想起什麽,問道:“你怎麽沒去畫展?”

他以為,虞書年喜歡的大師開展,按照虞書年的習慣,肯定在開館前的半個小時就到場,不是急着排隊,只是不想遲到或者踩着時間線進去。

可現在……

本應該出現在畫展上的人,卻站在自己的面前。

柏弈然下意識的擡手想抽出畫展門票,來确認上面的時間,他懷疑自己記錯開始的時間。

“這不是來接你放學嗎,你這次月考是我們兩個人共同期待的,也很有意義不是嗎?”虞書年聳了聳肩,不甚在意道:“畫展的事……以後再說。”

以後,有緣再說。

反正,總是要在這兩個選項中做出選擇。

這次月考柏弈然的緊張,是他都看在眼裏的。

哪怕嘴上說着沒事,一個簡簡單單的月考,不會放在心上。

可與言語全然相反的實際行動,能反映出柏弈然心裏對這場考試的真實想法。

光用‘在意’這個詞,可能都不足以形容出柏弈然對這次月考的重視程度。

聽着他輕飄飄無所謂的話語,柏弈然張了張嘴,喉間一緊,半個字都說不上來。

這種在兩者相較中被選擇的感覺,心裏泛起陣陣漣漪,柏弈然一時有些無所适從。

虞書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他回神,“別在這站着了,去我那,對對今天的月考題?”

“不急,等卷子發下來再對吧。”柏弈然一把抓住虞書年的手,“走,我們去看畫展。”

“嗯?”

柏弈然語速極快,簡短的解釋說:“畫展晚上八點才結束,我們現在過去也還能逛一會。”只是時間不充裕,可能不會像平時看畫展那樣悠哉。

“可是我沒帶門票。”值日生打掃完衛生會鎖門,虞書年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回去了沒有。

“沒事。”柏弈然說:“我有。”

虞書年驀地睜大眼睛,看着身前柏弈然急切的背影,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順着他的力氣往前。

樊天羽被堵在門後,愣是聲都沒敢吱一下。

見他們要走,趴在門邊,指尖抵着門框轉圈圈。

悄摸的跟着路過的同學湊過去,非常小聲:“咳咳,柏哥,你跟學霸一起去看畫展的話,那我還想看嗎?”

柏弈然斜睨他一眼。

樊天羽比了個OK,“那我到畢業的晚飯。”

柏弈然慢慢的極小幅度的點了下頭。

虞書年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側眸看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嘿嘿嘿……沒什麽。”樊天羽笑嘻嘻的,仗着虞書年在,柏弈然不敢發火,邊笑邊跑遠了。“學霸你跟我柏哥去玩,我回寝室補覺去喽!”

這幾天他也突擊學習了一下,眼睛下面兩個大黑眼圈,看着都疲憊。

虞書年聽的有些雲裏霧裏,狐疑的看向柏弈然。

觸及到他視線的柏弈然片刻凝滞,“高中生嘛,就比較開朗。”

“走吧,一會真來不及了。”

早到一分鐘說不定還能多看一幅畫呢。

就算沒時間站在畫作面前仔細欣賞剖析,匆匆看一眼也算是有個印象。

得虧上次從老家回來,電動摩托車沒人騎回去,車就放在了停車棚裏。

機動車道擠的半天不往前挪動半寸。

相較之下,非機動車道暢通無阻。

越靠近畫展的地方,路上的車越少。

畫展入口處,無論幾點,在畫展結束之前都有泊車的工作人員站崗。

車交給他們,直到檢完票進去,柏弈然這才偷偷松了口氣。

——總算是趕上了。

檢票只是掃了一下門票上的條形碼,核驗以後票是還給他們的。

制作精美的門票是具有收藏價值的。

虞書年檢查着門票,跟他那張不太一樣,是上面的畫不同。

但無一例外,都很好看。

虞書年:“你這票……”

“我讓我哥幫忙弄的。”走在進入正式畫展的長廊,除了他們,整個走廊空無一人,空蕩蕩的說話隐隐都有回音。

虞書年挑眉,“給我的?”

“嗯。之前想給你的。”只是……柏弈然無奈道:“後來我看你有了兩張票,所以就沒拿出來。”

話鋒一轉,柏弈然輕笑了聲,“得虧沒拿出來,現在還派上用場了。”

這可能是虞書年參觀過最急的畫展。

單指路上的趕時間。

走過長廊,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展館面積很大,牆壁上挂着各種不同景色的畫作,在最前面拉了一條警戒線,并非傳統的那種,而是以水墨顏色拼接的,跟整個展館的裝修氛圍顯得格外和諧。

畫展不允許拍照,有很多畫作都是之前沒有在公開場合展出過的。

虞書年确實對這些畫很感興趣,仔細看過畫前面的介紹牌,了解這幅畫本身想表達出來的意思,再去看畫。

柏弈然看不出什麽,他只進來的時候掃了一眼,後面的注意力全在虞書年身上,頭都沒擡一下。

他曲起手臂搭在虞書年肩上,手潇灑一揮,“你看,這麽好的畫展,你要是不來,錯過了這些畫,多遺憾吶。”

虞書年沒有應聲,卻搖了搖頭。

畫展只能算是平淡無聊的生活中的點綴,他是喜歡,但對他而言也是可有可無。

如果說遺憾……

有些事,還沒知道,就已經錯過,才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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