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思念
鶴隅在愚人節那天把他的星星還回到人世間,他耐着世界上的喧嚣和嘈雜默默地在A省a市逗留了兩個月,在兒童節那天,尾随許星熠和他的朋友們走進了商場娛樂區。
鶴隅站在暗處,穿着混入人群中毫不顯眼的深藍色衛衣和黑色運動褲,靜靜地看着人群簇擁中那個笑鬧着的小少爺。
“老板,看見那邊穿淺藍T恤的年輕人了嗎?等他過來射箭,無論輸贏,送他這個。對他說是今天的幸運顧客。我先付錢。”鶴隅指了指攤位一旁挂着的最大一只小胖豬,掃碼付賬,幾個跨步閃到隔壁攤位的陰影處。
在許星熠走近射箭攤位時,鶴隅躲在暗處,隐約聽到陸衡的聲音。
“诶,小熠,我就知道你肯定挪不動步!”
“那當然,我這可是屢敗屢戰,屢戰又屢敗。”
......
“啊!我沒聽錯吧!我竟然中獎了?!”
“這麽大的豬,還挺可愛!好彈!”
“你好幸運啊,我這個中獎絕緣體什麽時候也能中一次獎啊!”
......
鶴隅一步步走遠,背後的歡笑聲漸漸被耳邊人來人往的吵鬧聲沖淡。
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安靜的角落。
最近一周,已經很少失眠,分離焦慮會随着時間而逐漸緩解。
再耽擱下去毫無意義,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在生日的前一天,8月6日,鶴隅收到了一個備注為“生日禮物”的大包裹。第三天早上,他接到了好友黎昀的視頻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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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啊,快遞提前一天到了,辜負了你家小朋友的心意。他可是特別強調了要在生日當天送到。一個大男孩,心思還挺細的。”
黎昀眨了眨眼,嘴角浮起一抹挪揄之意,“怎麽樣?我的設計不錯吧!“欲遮還羞”,是不是很配這個名字?”
“嗯”,鶴隅抿着唇,從嗓子眼飄出輕輕的一聲,垂下的長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晦暗不明。
“怎麽啦?該不會跟小可愛鬧別扭了吧?這麽好的貼心小寶貝,你要是不珍惜,我可就下手了!我跟你說啊,他生日剛過就想着給你準備禮物,多乖多體貼,真想見見他......”
“想見誰?”
黎昀的聲音突然被溫和磁性的男聲打斷,他扭過頭去,擡手勾住男人的肩膀,在男人順應他的力道俯下身湊近時,響亮地吻在男人的唇上。
“我弟妹。”
鶴隅挂斷了視頻,随手将手機抛到床上,盯着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随意的抛物線,最終一頭栽進柔軟的床鋪中。
床墊上鋪了一床被,因為許星熠這個小麻煩精嫌棄床墊硬,每次都要唠唠叨叨說床硌得他後背疼。
床單、被罩,甚至連枕套都換成了卡通圖案,原有的純色三件套早已消失不見、無從尋覓。
鶴隅回到島上後,住回了他熟悉的房子,仍然住在他最熟悉的房間。
從小時候的家裏,到進入祝家後的卧室,再到如今這間充當避風港的房間,原本都是同樣的純色基調,幹淨冷情、井然有序。
不像現在,處處的色彩宛如盤旋舞動的飄帶,纏繞、牽扯,雜亂且吵鬧。
鶴隅打掃了一間客房住着,卻每天無數次回到主卧。
空氣裏只有他一個人的氣息,這裏的每一處改變卻都無比清晰地充當另一位主人存在過的印記。
那身精美的旗袍被挂在衣櫃裏,周圍挂着許星熠常穿的幾件衛衣。
離開的那天,鶴隅不許他将這幾件衛衣放進行李箱,哄他說下飛機後逛商場買新的。
許星熠從不在這種小事上跟鶴隅犟,幾句話就乖乖地将幾件衛衣重新挂回櫃子裏。
既然決心送他回正途,既然決定了為他抹去這半年來的印記,就不該讓他保留這種不幹淨的東西。
鶴隅自欺欺人地那樣想過,此刻,卻又無比坦誠地将臉埋進柔軟的衛衣裏,承認他的心早就落在了某人的身上。
那身旗袍挂在衣櫃裏,鶴隅白皙修長的手指重複地撫摸在酒紅色的蕾絲花紋上,試圖在眼前幻視出許星熠穿上這身旗袍的模樣。
可惜離別太久,種種細節已經愈發模糊。
電腦裏保存的照片和視頻只是毫無感情的死物,印證了往昔的喜怒哀樂,又僅此而已,毫無神韻。
在拿起畫筆時,鶴隅清空了頭腦中全部的雜念,手腕時快時慢地運作,仿佛在親昵地愛撫記憶中那柔軟的發絲、氣鼓鼓的臉頰、因膽怯不安而發顫的喉結......
擡手動作時,肩膀時常受限,因為這件淺藍色的衛衣小了一碼。
往常是許星熠付出諸多代價借他的衣服穿,如今,風水輪流轉,鶴隅自願穿上了不合身的衣服,卻再沒人可支付報酬。
張哥過來別墅的時候,是陽光明媚的午後。鶴隅的畫架擺在一樓大廳,四周零零散散地或立或躺擺着一堆半成品。
件件像他,又不是他。
只有在意識放空時,才會短暫地堕入暧昧的幻象。
“星熠拜托我過來跟你說,他說...你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他在激怒我”,鶴隅輕笑一聲,抓住了問題的重點,“他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名,短短五個月就能找到你的聯系方式。是我小看他了......”
“他還說,他拿到了駕照,買了輛跑車,副駕上還缺個漂亮姑娘。”張哥停頓了片刻,在一片沉寂中再次開口,“鶴隅,你真能舍得嗎?”
“我決定的事從不後悔,無所謂舍不舍得。”執筆的手累得發抖,一筆毀了一幅畫。
只是因為勞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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