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喬楷夾着煙的手微微顫抖，目光兇惡地盯着書脊上“小學生”幾個字。

……這是挑釁吧？

江策特意作出解釋：“學習興趣應該從小時候開始培養，你雖然遲了點，但為時不晚，現在循序漸進，先從小學的課程開始看，很快就能追上來。”

喬楷很想粗口，但他罵不出來，因為他太震驚了，震驚地無法發聲。

江策執著地舉着那幾本書，大有喬楷不收下不罷休的架勢。

喬楷咬着牙齒，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怎麽這麽舊？”

幾本書乍一看是新的，仔細觀察能發現封面老氣，紙張也沒那麽白。

“哦。”江策接着解釋，“這是在書店淘的打折庫存書。”

本來是二十塊錢三本，經過他三寸不爛之舌的讨價還價，最後砍到十塊三本，江策忍痛拿出理發的錢買了下來。

之所以想起給校霸送書，是向宋朝聞學習，上次宋朝聞送他題冊，讓他深受感動，他認為喬楷也應該體會一下這種感動。

說不定就被感化了呢。

江策锲而不舍地把書本往喬楷身上湊，說：“雖然是打折書，但是內容不錯，深入淺出，很适合現在的你。”

喬楷深吸幾口氣，陰沉沉地說：“你知道為什麽庫存這麽久，打折也賣不出嗎。”

江策用求告知的眼神看着他。

喬楷破口大罵：“那是因為他媽的這些書沒人會看！”

江策立刻露出受傷的表情，哀怨地說：“可是這是我斥巨資精挑細選的三本書。”

喬楷梗了一下，壓下心裏幾納米的負罪感，将手裏的煙頭丢在地上，一把搶過江策手裏的書，嘴巴上說：“當廁紙都嫌硬。”

不管怎樣，書本順利到了喬楷手裏，江策完成了任務，他松了口氣。

喬楷卻隔着欄杆一把拽住他，沉着臉，說：“我們的賬還沒算清。”

江策愣了愣，在他眼裏，喬楷接受了他的書，代表着他們化幹戈為玉帛，一切都結束了，喬楷不會再找他的茬。

喬楷一手抓着江策的胳膊，一手揚起那些書籍，陰險地笑：“你要我看這些沒人看的破書，又多欠我一個人情。”

江策不解：“看書是為你好，怎麽能叫欠人情，又不是為我看。”

喬楷不管，無賴地說：“反正你別想跑。”

江策還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打架耽誤你的前程，你爸爸花錢讓你來這裏上學，不是讓你揍人的，好好學習才能考上好大學。”

“你爸爸”“花錢”這幾個詞偏偏觸到了喬楷的逆鱗，他抓着江策，惡狠狠地說：“找死，非要揍你一頓不可。”

喬楷想着一定要把這個臭小子抓住，打他的屁股。

可是兩個人中間隔着鐵門，生鏽的柱子看起來老舊脆弱，卻堅不可摧，根本無法憑借蠻力打開。

于是鐵門兩邊的兩個人呈現出奇異的畫面，喬楷穿過柱子的縫隙與江策拉扯，江策用力掙紮，鐵門柱子長得又像監獄欄杆，活像在拍什麽狗血電視劇。

江策看到喬楷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在心裏暗暗嘆息。

他來是為了解決問題，繼續拉拉扯扯，又會回到原點。

江策停止掙紮，望着喬楷，說：“你得保證把書看了。”

喬楷沒好氣：“保證個屁！”

江策皺起眉，苦口婆心：“一定要看書知道嗎，多看書就不會這麽粗俗。”

“書籍能陶冶情操，洗滌身心，讀完那些書，你會上升到新的層次，就會發現以前的你如此膚淺，你的人生都将升華，世界都變得不一樣。”

喬楷被他說得腦袋嗡嗡的，不耐煩地說：“別哔哔了，煩死了。”

江策不放棄：“你答應我看書，我就不說了。”

喬楷炸毛：“你煩不煩啊！”

江策還要講，喬楷終于受不了：“別說了！看就看，誰怕誰？”

江策聞言，勾唇一笑。

喬楷怔住。

江策趁着這個機會掙脫喬楷的手，站在鐵門外面，笑着對校霸說：“這可是你答應的，不準反悔。”

喬楷想把剛才說過的話重新吞回去，但顯然已經太遲了。

江策笑着沖喬楷揮手：“那你慢慢看書，我不打擾了。”

說完，他轉身跑開。

喬楷被他一系列騷操作驚呆了，見他離開甚至來不及反應。

江策跑了一半，回過頭望着喬楷。

喬楷警覺：“你又要幹嘛？”

江策指了指喬楷的身側，微笑：“記得把地上的煙頭撿起來丢進垃圾桶。”

喬楷：“……”

江策望着校霸愣在那裏的模樣，這才滿意地離開，深藏功與名。

過了半天，喬楷才反應過來，低低地罵了一句。

他低下頭，看到手裏的三本書，越發覺得書名上的“小學生”幾個字是挑釁，是侮辱。

“臭小子，又不說名字。”喬楷扯着嘴角，喃喃地說。

他把書夾在腋下，滿臉晦氣地往回走。

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彎腰把地上的煙頭撿了。

媽的，總覺得像被pua了。

喬楷越想越虧，總覺得被臭小子欺負了似的，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渾身憋悶。

已經讓臭小子跑了三次了，這簡直是他制霸校園過程中的奇恥大辱。

喬楷低着頭筆直往學校裏面走，冷不防發現前方站着一個人，他下意識放緩腳步。

前面的學生穿着六中統一的校服，站在跑道邊的樹下。

微風輕輕拂過，吹進他深邃的眼睛裏，無法帶來一絲漣漪。

本該是普通的畫面，卻因為那人過于突出而顯得特別。

關星羅被樹影遮蓋，看向喬楷那邊。

喬楷覺得這人長得好看，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關星羅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喬楷一眼。

喬楷莫名有些緊張，開口問：“你在做什麽？”

關星羅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說：“我在找一只狗。”

喬楷更加莫名其妙了，學校裏哪有什麽狗。

關星羅輕飄飄抛下一句話“我好像找到了”，說完便轉身離開。

江策認為，只要喬楷把那三本書看了，精神世界一定會得到升華，就不會來找他的麻煩了。

但實際上，喬楷變本加厲。

操場、食堂、學校門口，只要學生集體活動的場所，都有喬楷的人在游蕩，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那個瘦了吧唧，頭發亂糟糟的臭小子。

這種情形，意味着送書“外交行動”徹底失敗，江策的情緒有些低落。

關星羅見他耷拉着腦袋，湊過來問：“怎麽了？”

江策大大地嘆了口氣，說：“我拿了點東西讨好那只大狗，但他不領情，反而沖我叫得更兇。”

他擡頭望天：“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關星羅想了想，笑着說：“也許……揍一頓就老實了。”

江策聞言，扭頭看他。

關星羅臉上挂着微笑，五官精致如畫，眼睛裏像有流水浮動，又仙又靈。

江策語重心長地告誡關星羅：“別用小仙男的臉說這麽暴力的話。”

關星羅眨眨眼，閉上嘴。

江策感覺，他與喬楷的一戰避無可避，不知道現在開始練拳來不來得及。

他一通胡思亂想，關星羅拍拍他的肩，寬慰他：“沒事，放學我送你，過幾天狗就自己跑掉了。”

江策勉強笑笑。

喬楷身為原小說的重要男配角，怎麽還沒跟關星羅擦出火花？這不科學。

江策後悔自己沒好好看原小說，要不就能掌控劇情，躲到喬楷跟關星羅相識的時候，就可以化解一切了。

那時喬楷只顧圍着關星羅跑，哪有閑工夫管他啊。

江策想到這裏，心思突然活絡起來，那是不是可以把校霸和萬人迷湊一塊，促成他們的關系。

江策看了關星羅一眼，瞬間打消這個念頭。

關星羅對他很好，他不能這麽做，小仙男想跟誰相處都是個人自由，他無權幹涉。

上課鈴聲響起，關星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策摸出一本題冊開始刷。

唯有刷題解千愁。

刷着刷着，江策突然想起什麽，偏頭往側面看。

周寰坐在過道的另一邊，面無表情地望着講臺，感覺不像在聽講。

他察覺有人在看他，轉過頭，與江策對視。

江策收回目光。

其他兩個配角馬不停蹄地刷存在感，只有這哥們還這麽老神在在。

江策默默在心裏比了一個大拇指。

放學的時候，關星羅說什麽都要江策坐他家的車。

江策連忙拒絕，哪有萬人迷送跟班回家的道理。

兩個人在學校門口拉扯，江策堅持要自己回去，關星羅只能說：“那我跟你一起騎車。”

他指着旁邊的共享單車，說：“你幫我掃一輛。”

關星羅沒有騎過共享單車，不知道用什麽APP，也不知道怎麽掃碼。

小仙男跟共享單車，怎麽想怎麽不相配，江策笑着說：“不可以同時掃兩輛。”

關星羅露出失望的神色。

江策有點擔心他們在學校門口停留過長，引起喬楷的注意，說：“沒有那麽誇張，我自己可以回去。”他催促關星羅，“快走吧。”

關星羅被江策推着往前，兩個人從學校門口離開。

到了分別的路口，關星羅再三囑咐江策，路上小心，江策有點好笑：“你太操心了。”

關星羅不放心：“我不是擔心你被咬嗎。”

江策搖頭：“那只大狗看起來兇，實際上還好。”

喬楷應該不咬人吧，畢竟他都願意讀書了。

兩個人又磨叽了半天，江策終于把關星羅塞進關家的豪車裏，自己騎車回家。

萬人迷小仙男真善良，對他這個小跟班都這麽好，怪不得能當主角。

關星羅坐在車輛後座，通過車窗，望着江策騎車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前面的司機準備發動汽車，被他攔住了。

關星羅溫和地對司機說：“張叔，我有點事要處理，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司機回頭，有些緊張地說：“耽擱太久，老先生會不高興。”

關星羅清淺地笑：“我去一下就回，不會耽誤。”

說完，他拉開車門，走下車。

關星羅順着江策離開的方向緩慢前行，很快在路旁邊看到停靠的共享單車。

他站在共享單車旁邊，微微垂首，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從沒碰觸過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