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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店小二打破了大堂裏突如其來的安靜,但沒敢看西門吹雪,心底反複祈禱白無常莫抓我,只問先進門的晏歸舟。
“我,是一人。”
晏歸舟直接否認與人同行,難道兩人前後腳進店就一定是同伴。“還有上房嗎?要一間,再送一碗湯面去房裏。”
“有有有,還有幾間空房。”
店小二不能反駁,可他瞅着兩人就是一路的。
問為什麽?兩人鞋尖都沾有些許暗紅色泥點,仍是半幹未幹。方圓數裏,只有入鎮方向的小路才有此種泥色。
臨近子夜,同從一條山道出來,同入一家客棧,兩人完全不認識的可能性太低了。
不過,客人說月亮是黑的,作為客棧夥計又何必去辯駁?
店小二不得不直面西門吹雪的一身冷氣,請他等一等,要按照先來後到安置客人。今夜趕巧店裏生意忙,大堂僅留了一位夥計,立馬喊幫手來。
晏歸舟仿佛半點不查背後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向後舍。
西門吹雪想要直面嵩山派的一衆瞎叨叨,那麽是氣是惱或者無視,與她又有什麽關系。
“小二哥,可知華山派怎麽了?聽着大堂裏嵩山派那些人的意思,岳不群被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了?”
晏歸舟想着毫無關系,但還是問了。她才沒為仍在低燒的某人考慮,了解情況,只求關中之行不要踩坑。
店小二眨眨眼,暗道知你會問。還說什麽不是一路的,兩人必是鬧矛盾了。
一個月前,關中就傳開了岳不群接下了西門吹雪的比劍挑戰。
“客官,您這就問對人了。小店開在華山腳下,敢說消息一等一靈通。這兩年別說江湖人了,像我這般的夥計,也知西門莊主只會殺人的劍。為人所知的被挑戰或被追殺名單上,岳掌門是第一個活下來的。
人們都盼着比試結果,華山派卻不放人進去觀戰。嚴格保密比試時間,哪怕連五岳劍派的其餘四宗也沒邀請。
四天前的消息,西門莊主贏了,但華山派有三人中了劇毒,只有岳掌門一人勉強獨活。據說是山門後方的水源被投毒了,毒性極烈又難纏。”
嵩山派沒收到邀請,但左冷禪依舊派了一隊人馬前來。
到底遲了,沒趕上比試,但趕上了岳不群中毒也很好。外頭那些人正全然不顧路途勞累,一派熱火朝天讨論着逮到事情做了。
晏歸舟順了順時間線,正在西門吹雪離開後,岳不群與華山派兩名弟子毒發。
這就多多少少會引人懷疑,既得利益者有下毒的可能性。此毒之烈已經要了兩人的命,如果西門吹雪一不小心死在了秦嶺之中,一口黑鍋也就說不清了。
店小二卻壓低聲音道,“可是,依我看事情不簡單,誰下毒仍是不确定的猜測。華山派自認為沒外人在場,萬一有其他人混進呢?
門派大了,得罪的人就多了。說不定有誰押注西門莊主勝,覺得岳掌門敗了是渾水摸魚的大好時機。下一把毒,弄死一批人,這種可能性有很大。”
“因此,現在的關鍵是找到西門吹雪對質。”
晏歸舟一語中的,她見店小二連連點頭,不由多問一句。“像小二哥這般有自己想法,不被流言左右的人說多卻少。敢問尊姓大名?”
店小二連忙擺手,“我就是一個小夥計,在華山腳下呆久了,見得武林中事多了,無聊時瞎琢磨而已。可不當什麽大人物,叫我孫二就好了。”
晏歸舟看着相貌平平的孫二,如果搞情報工作,還就需要走進人堆完全不引人注目才好。
她并不在意店小二是否報出真名,多添了幾塊碎銀,“勞煩小二哥了。你正忙着,我還拖着你聊天。我對關中不熟,改明早上你有空了,還請多講趣事。”
“好勒,說故事我在行。”
孫二開開心心地收下銀子,也補了一句,“放心,大堂裏要是有什麽異常,一定及時來通知姑娘。”
此話話音剛落,但聽到外堂遙遙傳來了哐哐響動。很像是桌椅被掀翻的動靜。
半盞茶前,晏歸舟前腳離開,大堂裏詭異的氣氛卻沒有半點緩解。
嵩山派一衆都偷瞄着門口的白衣男人,幾桌人舉着筷子與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他們的眼神交彙之間,只有一個問題——來人是西門吹雪嗎?
如果不是,總不見得是白雲城主葉孤城趕巧來此,才有讓人極不舒服的氣勢。
禿鷹沙江天第一個受不住,一腳踢翻了凳子,蹭的站了起來。卻不敢指在牆角落座的西門吹雪,大聲問另一桌來接待他們的華山派門人。
“勞德諾,岳掌門出事,作為他的徒弟,對下毒小人就沒什麽想說的?”
五岳劍派自稱一致對外,但即便岳不群重傷,也不想有別的門派趁機多管閑事。
聽聞嵩山派來人,直接先派令狐沖與勞德諾下山去迎接。
說是迎接,其實是把人先攔在華山腳下,讓那些人距離華山派越遠越好。
此刻,被點名的勞德諾臉色一黑,偷瞄着徹底無視他們的西門吹雪。他可沒忘了,華山之上圍觀比劍時的驚駭。
五招而已。岳不群只接下了五招,就被一劍穿胸而過。如果躲得遲一些,那就是穿心而過。
剛剛,勞德諾還隐隐高興,嵩山派這些人能說回會道一盆盆潑黑水。但他不傻,看到正主來了,才不會說什麽。
“你們夠了!”
令狐沖終是忍不住,再也沒法做到下山前保證的絕不多話。“你們嵩山派壓根就沒在比試當場,如今說得頭頭是道,是開天眼了,比我們華山派都了解情況?劍如其人,我相信西門莊主不會下毒。”
“大師兄!你……”
勞德諾一聽不妙,掌門重傷,無論如何做弟子的都不好向着外人。
果不其然,嵩山派的費彬就冷笑起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令狐沖,你也就占着華山派大師兄的位置,且看看在場的,哪一個不比你年長。
今日,大夥該看出來了,多吃幾年飯是有用的,才不似你這樣不靠譜。你死了兩個師弟,我們來幫忙調查,你不領情,還向兇嫌說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令狐沖面無懼色,“證據未足之前,本就不該妄加議論。承蒙師父教導,華山弟子向着公正與真相說話。眼下,倘若師父在此,他必也是以身作則。”
費彬被這話一堵無法反駁。君子劍名聲在外,今日岳不群在場,很有可能幫理不幫親。
其實,嵩山派也覺得奇怪,這流言穿得速度真夠快的。但疑惑歸疑惑,不妨礙他們趁機渾水摸魚。
于是,費彬掃視一眼嵩山衆人,那白衣服必是西門吹雪了。話趕話,今夜不如就一起上,免得失了嵩山派的面子。十多個人總能制住一個人吧?
十來人齊刷刷地站起來,面朝牆角方向,右手都按到劍柄上。
“西門吹雪,還不快交出解藥。如果你死不悔改,不讓岳掌門早日康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華山派的事情,不要你們嵩山派橫插一腳。”
令狐沖真不是嘴上說說,閃身戰隊,直接站到了西門吹雪的桌邊。猶是不放心地對西門吹雪說,“西門莊主,師父說了真相不明前,絕不許華山弟子找你麻煩。這些不明是非的嵩山門下,與師父毫無關系。”
“說誰不講道理!”
沙江天雙眼一瞪,拔劍就朝令狐沖刺了過去。
令狐沖匆忙出劍去擋,這下就見嵩山派十幾人齊齊拔劍了。
西門吹雪終是擡眸,冷眼掃過眼前一出鬧劇。他握住劍柄的手指剛要動,卻聽破空聲響。
一把大筷子,從邊門飛出。
沖在最前頭的費彬、沙江天四人手忙腳亂。剛斬斷一兩根,緊接其後又有幾根飛速而來,眨眼間他們身上的要穴就被狠狠擊中。
且覺一股陰冷之氣入體,頓時手腳發麻僵在當場。不敢開口,生怕一口血吐出來。
“大晚上的,能清靜點嗎?”
晏歸舟将孫二友情提供的筷筒塞還給他,對着怒目而視的嵩山一衆搖頭。“瞪什麽瞪,你們嵩山派有素質嗎?這裏是客棧,不是你們自個家。還敢自诩正義的大門派,都不懂要鬧事選得對地方。”
“你個妖女……”嵩山派裏剛冒出聲音,迎接他的就是第二把筷子雨。這下把剩餘的人都給點上了。
晏歸舟再對孫二笑着點頭,店小二都懂及時幫忙遞筷子,嵩山派一衆卻是朽木不可雕也。“啧啧啧。瞧瞧,現場版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一介弱女子,說了實話被叫妖女,果然是不講道理。
嵩山派人多,就能欺負弱小了?不用顧忌着其他客人了?俗話說,有錢就包場,圈一塊地怎麽鬧都成。如果沒錢,那就憋着。
這不還有範例,坐在牆角那位,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絕不耽誤人休息。有好榜樣,你們怎麽就不學着點。”
安安靜靜的西門吹雪,正對上晏歸舟的目光。
晏歸舟先看向西門吹雪握劍的手,很明顯示意他考慮清楚再動手。
「別忘了,昨天是誰費力幫你逼出餘毒。這會動手傷了身體,就是砸了我包治百病的招牌。」
西門吹雪解讀出了晏歸舟這番眼神,微微松開了手指。眼下,他更對一件事存疑,誰是一介弱女子?
令狐沖也為突如其來的變化傻眼了。他看看西門吹雪,又直愣愣地看向晏歸舟。這位入店時說兩人并非一路來的。
晏歸舟轉身回房,沒打算給令狐沖解惑。剛才趕來的路上,遙遙聽着這位的話了。
她只能心中暗道,正直純良的少年,就祈禱你的師父一輩子都是正人君子。否則,恐怕你這華山派大師兄,吃棗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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