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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還敢說豈不美哉?
這人一臉褶子了,駐顏無術的人,怎麽敢說提到美字。
晏歸舟倒是懂了宮九的奇怪思維從何而來,太平王沒有問題,那就是教導他的師父吳明腦筋總有不清楚的地方。
不過,必須承認吳明培養的殺手,是精銳中的精銳。
如今的黃石小鎮成了一個殺手小鎮,那些未被宮九成功收編的殺手,是被吳明早一步到來了西域邊塞。
無名島的殺手業務能力過硬。與青衣樓的嚣張跋扈不同,他們大隐于市,絕不會外洩一分殺意。
這批人入行的第一天,就守着吳明的規矩,活得像一個市井百姓,忘了他們的殺手身份。騙過自己,也騙過別人。
從有到無,再從無藏有。那是一種境界。
“我就慶幸一件事,這會是吃飽了出來的。”
晏歸舟沒再多說,談是不必談的,也沒可能弄懂吳明的腦回路到底如何。當然,逃更是不必逃的。
黃石小鎮孤懸邊塞沙漠,忽如起來的圍剿,沒有給兩人留退路。幫手是別想了,只願陸小鳳與薛冰能平安離開。
其實也無需幫手,哪怕後方是漫天黃沙,襲來的是不會留情的吳明。兩柄劍,揮出則見一方生死。既是月下并肩,必見旭日dōng ? shēng。
大漠的秋風,越來越濃,濃得不是秋風涼,而是風裏的血味。
或是jī ? zhàn了兩個時辰有餘,上弦月不知何時已經隐去,深夜xīng ? guāng點點,四散在沙地上,照亮的是一地越來越多的屍體。
吳明帶來的殺手已經一個不剩,但他仍面不改色,似是絲毫不覺胸口命中兩劍。居然依舊慈祥地笑着,卻是雙掌一翻,畢生真氣灌注于掌心,淩空一進全數朝兩人拍去。
“此生八十載,我見秘籍無數,人間已無趣事。更進一步的機會,只有一個人擁有。一生尋求,別怪我狠心。狠心,也就狠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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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說話間,掌風已經形成氣旋,此風恰得沙漠的殘忍——不留任何生命的殘忍,似從幽冥而來,不帶任何生機。“可惜,宮九不像我,那個徒弟歪掉了。歪掉了也好,就當做不存在過也好。”
還好宮九不像你,他長得足夠好看。
晏歸舟不是苦中作樂,如臨地獄陰風時,眼前黑暗無光,她卻聽到了似有無名聲從無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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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魔生魔,此時或彼時,或在此彼之間,不知怎麽劍光凝成了詭異的紫色。如有惡紫奪朱,盡得魔門真傳,紫微軟劍似光如電刺破黑風一角。
同一刻,黑風的另一側亦被撕裂一角。那是有似雪寒光穿破,淩冽之勝,越發接近無情。
說時遲,那時快。
兩道劍光各成半圓,相彙之際,如月滿天際,徹底破開黑風壓頂。
“咳——”
吳明猛移一步,噴出一大口鮮血。劍氣貼着心口位置擦了過去,一霎間貫穿了胸腔。他吊着最後一口內力,硬生生地撐在了原地,倘若再妄動,恐怕今夜就要死在這裏了。
‘噗通!’,‘噗通!’
随即則聽兩道落水聲起,兩相罡風對陣,相互作用下是兩敗俱傷,又豈能有誰全身而退。
晏歸舟與西門吹雪先後墜入身後舊井。
井深數丈,但是地下的水卻不深。虧得多處負傷的兩人反應及時,瞬速調整下落身體,才沒有一頭砸到井底。
這就見水剛剛過腰,顯然此地的地下水趨于幹涸,恐怕再過幾年就一滴不剩了。
不等兩人站穩調息,沙沙聲随即當頭而降,猶如瀑布沖刷,黃沙猛地重重砸下。吳明必是料到井底的人內傷甚重,此時尚且不能立即運用輕功縱身離開,那他就抓緊最後機會填井将人活埋。
西門吹雪聽聲朝前一步,直接把晏歸舟按在井壁上。不等她動作,就将她的腦袋護在胸前,自己一力獨撐着暴沙傾瀉的巨大沖力。
“你……”晏歸舟正想伸手去推,卻被抱得更緊。“西門傻雪,你松開!兩人分擔,總比你一人好。”
“別鬧。”西門吹雪忍着背部承受沙石下砸之痛,“眼下,傷重一個,比傷重兩個要好。”
兩人沒能再說話,沙中閉氣,與水中閉氣差不多。這會就看是地上的吳明先撐不住,還是井下的他們撐不住了。
重沙瀑布持續了一炷香,隐約聽到地面傳來凄笑之聲響,那股夾雜在沙瀑裏的內勁就消失了。
晏歸舟試着動了動手肘,緊接着兩指就在西門吹雪腰側擰了一下。“還不松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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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剛說了一個字,硬是咽下喉間血,由恢複一貫淡淡語氣。“不松,是方便你帶我上去。最後就剩這點力氣,還計較誰抱着誰。”
誰圖這種方便!
晏歸舟差點被氣笑,好似她知恩不報了。這話聽着還有兩份委屈。她也不再反駁,不是辯不過,而是不想吃沙。立即運氣破開沙層,兩人衣衫染血沖出舊井。
則見吳明似是幹屍一般,橫卧在了井側。最後盡是如同自爆一般耗光力氣,他是自己榨幹自己最後的半滴血液。
此刻,沙地被掀起的風沙尚未全數落定。向四周看去,一片視野有些模糊不清。
兩rén ? yě顧不得風沙,朝着黃石小鎮方向而去。晏歸舟忽的想到什麽,走了數丈之後回望舊井。那裏被沙瀑堆積,已經成了一座沙塔。
“等一下。”晏歸舟取出了防水布袋裏的四張地圖,風沙漫天下的沙塔斜立,可不正應了重現了第二張圖的景物。一模一樣的程度卻讓人背脊發涼。
晏歸舟捏緊羊皮,第三張圖正是有一人橫卧在地,他頭部所朝的正東方指向一棵胡楊。
圖中的胡楊已是枯枝。而在沙暴起前,這一帶卻是不見枯枝。
眼下刮走了大批砂礫,順着吳明腦袋的正東方十二丈遠處,真的挖出了一段枯了的胡楊樹根。
樹根沒入沙地,沿着它挖了數尺深,終是發現一塊huáng ? sè石板。
說是石板,此種石頭質地卻見所未見。朝四邊再挖,可以确定這是一間埋在沙下的石室,但以兩人如今的狀态卻不适合再深究了。
在回到最靠近胡楊樹根的石板,其上深深刻有着六個字:「久視、建隆、嘉定」。
這分別是則天帝、趙匡胤、趙擴所用的年號。它們有一個共性,差不多兩相相隔了兩百五十年。
毫無難度的加法,嘉定年距今差不多也要兩百五十年了。顯然,每隔二百年五年左右,必有奇事發生。
此事之奇,常人想也不會想,但晏歸舟突然抿唇。獨孤求敗、逍遙子、趙正,三人相繼入世,應該就是在這三個年份。
從時間上來看每每相隔兩百多年。三人不僅來了,應該也都翩然離去,是否意味着黃石石室裏有什麽?
晏歸舟沒找到打開石板的機關,或許那一部分還在沙下,但她的猜測是正确的。因為石板上還留有另一種字跡。「獨孤手劄,華山之巅。風清揚留。」
去年冬月,獨孤一鶴推斷當獨孤求敗舍棄誤傷義士的紫微軟劍,改求另一種劍道,他若是有能自成一派,說不定可能留下一二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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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不饒人,難說是否毀去此種記載。想要得以一見,只能憑緣分。看來風清揚就是那個有緣人。
風清揚是華山劍宗第一人。二三十年前,劍氣兩宗內鬥,劍宗戰敗,幾乎全軍覆沒,那會風清揚并不在華山,而是去迎娶新niáng ? de路上。
後來江湖傳言,風清揚得知他因在外成親,致使沒能救活劍宗衆多同門,悲怒交加下自刎而死。
“我記得你說過,華山上有一位隐世的劍客。”
晏歸舟想起最初與西門吹雪在華山相遇。當時他打敗岳不群後,在華山裏發現了石碑上淩冽劍意,卻是尋隐者不遇。“恐怕風清揚沒有死,而是隐居在華山的某一處。”
眼前還有第四幅圖未解。從吳明身上搜來了原件,對比宮九臨摹的版本,沒有一點區別。
不是晏歸舟多心,宮九畫的地圖,哪怕是對着抄,也怕失之毫厘謬以千裏。此圖卻不是外景,而是一幅石室內景,偏偏上面沒有任何特別的存在。
摸不清最後一畫的意思,只能找可能的知情者打聽。
晏歸舟想起青木城分壇,東方不敗的那一句到此為止,她卻不答應就此罷手。如能順利進入石室,說不定就能找到一條通天之路,這路不是給自己的,而是守了誓言,必要找到一種攻破《葵花寶典》缺陷的方法。
修身、修心、修神。最後一步之難,一步之遙則是天地之隔。難就難道觸摸天道,如果存在領悟之地,那麽黃石石室是最有可能的一線生機。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一切所求竹籃打水一場空。
晏歸舟垂眸沉吟片刻做了決定,千山萬水都走了,不差這幾步了。而且必須快,她無法預判像是不定時炸//彈的葵花寶典,何時會在東方不敗體內爆開。
“如果這兩天找不到進入石室的方法,我想去華山找風清揚。他很可能進過石室,或知道更多,我必須找到他。”
“想做,就去吧。”
西門吹雪似是毫不猶豫地贊同,硬是壓下了心底不舍。
來年正月,聽着還有小半年,可留下的時間并不多。回到萬梅山莊靜養,再往比劍之地,以最佳狀态比劍,他是不能同往華山。其實,他希望晏歸舟能夠留在身邊,可是每個人都有當務之急,不該勉強對方遷就。
“聽着似乎有陸小鳳在叫喚,小鎮方向有燈火搖動的樣子。眼下,先回客棧養好傷,再說別的。”西門吹雪面上分毫不顯各種情緒,說話間,順勢牽起晏歸舟的手。原地稍等了片刻,他像是一本正經看向遠方,終是确定這次沒有再被揮開。
晏歸舟瞥了一眼被握住的手,側頭看着西門吹雪面色如常,這人牽得順手,還不給笑一個?
“瞧看你一身染血,我記得剛剛是誰幫擋了沙石。我都願做一回拐杖了,你傻站着不走?放心,摔不了你的。假設你半道腿軟,我一定及時出力托住,并且絕不出言嘲笑半分。這保證,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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