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摘星
二月十五那日,宮裏熱熱鬧鬧。
白晝,禦花園培育的綠萼梅怒放,陛下,皇後娘娘,檀庭公主,還有壽星佬窦貴妃要一同游園,寫聯,祈福,納春。
窦貴妃是衆星捧月的焦點,但見她紅梅紋雲紗長裙,額繪花钿,作酒暈妝,小腹微微隆起,明豔動人。
陛下一直牽着貴妃的手,含笑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心意如膠,恩情似漆,無上帝寵。
許多嫔妃、王爺、世婦們都在給貴妃娘娘送賀禮,琳琅滿目,什麽好東西都有,俨然疊成一座小山。
潤潤随張榮華等人跟在最後面,遠遠見貴妃娘娘冠上鑲嵌大明珠,好耀眼。人群再密,也能一眼看到貴妃。
待夜幕降臨,入宮賀喜的大人物們散去。
皇後娘娘身體不好,便提前回宮歇息了。
偌大明月如玉盤,被粉紅色的碎雲裹挾。
護城禦河倒映着粼粼月影,漫天又大又亮的星光,恍若一只只遙遠天空上的蝴蝶,美麗,清冷,夢幻。
摘星樓,陛下原本打算只帶貴妃娘娘一人登臨的,奈何檀庭公主耍賴也非要跟着前去,陛下只好帶着這兩女,賞京城盛景的,品江山,品月色。
清風徐徐,潤潤随張榮華她們站在摘星樓之下,遙望漾漾東流的護城河。
聽說護城河裏養着食人魚,兇猛無比,誰要是一頭栽下去,定然被撕咬得屍骨無存。
張榮華她們拈酸帶醋地議論貴妃娘娘,潤潤不參與讨論,一個人呆呆怔怔仰望天空。
好多星星啊。
那不是她疊的紙星星,而是真正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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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機會她也想上摘星樓看看,摸一摸真正的星星,冷的還是暖的?
娘親說摸摸星星,就可以見到想見的人,忘掉煩惱的事,如果運氣好還能長出翅膀飛。
其餘諸位嫔妃在拉幫結派地站隊,見潤潤呆呆蠢蠢,鄙夷她,也懶得和她說話。
良久,陛下才和貴妃娘娘從摘星樓上下來。
檀庭公主蹦蹦跳跳,貴妃桃腮帶笑,唇角口脂微有緋紅,想是被陛下吻過了。
陛下長發玄黑,額前垂下幾縷發絲,身着鸠羽暗紫的長袍,色澤濃淡不一,其上繡有展翅欲飛的仙鶴圖案。月光光暈傾灑,越發襯得他風姿挺秀,眉目如畫。
他們一下來,衆妃黑壓壓跪倒,齊聲參拜,潤潤也囫囵吞棗混在其中。
兩只黑犬圍繞在貴妃娘娘左右,亂嗅亂叫。
潤潤懼狗,身子情不自禁往後退,小小打了個噴嚏。
周圍靜谧無聲,這聲噴嚏尤其明顯。
貴妃娘娘又美又豔的目光掃過來,盯見了潤潤。
“薛寶林?”
衆妃紛紛注視向潤潤。
潤潤睫羽輕顫,連忙捂住嘴。
窦貴妃記得,上次潤潤就對她的兩只犬武士頗有微詞。
檀庭公主惱巴巴指向潤潤,“原來是你!皇兄,上次她把臣妹的栗子壓壞還沒賠呢!”猛搖陛下衣袖。
陛下道,“一枚栗子而已,要人家付出什麽代價。”
檀庭公主苦着臉,“我不管!皇兄,不能輕易饒恕她!否則以後下人會反了天。”
陛下嘆:“你想怎麽罰呀。”
檀庭思索半晌,從羅裙下伸出自己鑲滿明珠的繡鞋。
“擦鞋!”
“皇兄,剛才臣妹鞋子弄髒了,我要她先給臣妹擦幹淨,再恭恭敬敬道歉,才原諒她冒犯之罪。”
衆妃聞此皆唏噓,竟有些同情潤潤。潤潤何等不幸和這位公主祖宗結下梁子,以後罪還有她受的。
潤潤亦懼得牙齒相擊。
陛下疏離搖頭,“不行,她是受封的寶林。”
寶林再卑賤,也是有位份的正經小主。
檀庭哼哼不依,開始鬧,挽住陛下手臂,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玄黑的龍袍也被蹭亂。
檀庭是陛下親妹,一母同胞,在宮裏向來橫沖直撞跋扈無忌。
“皇兄——”
陛下對旁人冷心冷腸,對公主卻毫無抵抗力。只因檀庭公主生來帶有哮喘病,陛下總是罄其所有補償她,驕縱她跟天上月亮似的。
終于他讓步,“好吧。”
檀庭公主拍手叫好。
潤潤反應遲鈍,還沒明白“好吧”二字的含義。
陛下,今天也是她的生辰啊。
她沒有吃到點心不說,還要抛棄尊嚴給公主擦鞋。
潤潤唇角略微抽搐了下,委屈地擡頭望向陛下,靈秀的眉眼間是慘淡微弱的絕望。
可陛下無視她的乞憐,漂亮長眸那樣涼薄無情,仿佛玩弄瘦苦伶仃的她本身就是種樂趣。
他淡冷對她道:“聾啦?”
主子說話,沒聽見麽。
潤潤唯一希望頓時酥解跌落。
其實她根本就不必存有希望,每次碰到這種場合時,他要麽寂寂旁觀,要麽選擇別人。
他想罩着她,但不多。他對她的喜歡排在親人和貴妃之後,當她對朝政有威脅時,他可以毫不猶豫掴她一耳光。親疏厚薄,向來如此。
檀庭公主神氣地伸着腿,使喚潤潤。
“擦呀。”
滿場後宮佳麗,潤潤活得像個笑話。
潤潤後背燙極又冷極,別無選擇,默默蹲下來。
左顧右盼,無有擦拭之物,便拿了自己腰間的手絹。
檀庭華貴繡鞋其實并不髒,之所以這麽做不過是為了羞辱她而已。
檀庭公主無情的嘲笑響徹在耳邊,潤潤聽見她和陛下調笑自己卑賤,陛下亦搖頭笑嘆。
她閃過一陣難過,難過得快要死了,像許多小蟲子,齧着心。
……
潤潤給檀庭擦過鞋後,整個人不太好。神情蕭索,忽忽悠悠,宛若丢了魂兒。
檀庭公主使喚完她後,非但沒有給她好臉色,甚至還朝她啐了一口。
冷冷的口水沾在臉上,很涼,潤潤擦了半天也沒擦幹淨。
張榮華她們一個勁兒往陛下身邊湊,人人都在猜測陛下今晚翻誰的牌子。
雖然今晚貴妃娘娘過生辰,但貴妃身懷有孕,無法侍奉陛下,陛下總不能整宿陪着貴妃吧。
入宮以來,唯有薛寶林撞大運侍奉過陛下,不知今晚花落誰家。
敬事房太監送頭牌過來,陛下眉尾不經意垂着,微微阖眼,分明的骨節依次從一排牌子上滑過。
衆妃不約而同屏住呼吸,見他流連着,先是從芳昭儀牌子上停留片刻,又拂張榮華的牌子。
最後,卻誰也沒翻。
潤潤混茫茫站在衆妃的最後,怔怔撫摸自己臉上被吐口水的位置,還沒從檀庭公主的羞辱中緩過神來。
卻聽陛下幽幽道,“薛寶林吧。”
又是薛寶林?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嫔妃嫉妒的眼刀,要将潤潤活活拆了。
潤潤得罪檀庭公主,陛下也罰她擦鞋了,到頭來竟還點她侍寝。
加上這次,潤潤就連續侍寝三次了,此等恩寵連窦貴妃都從沒有過。
作為當事人的潤潤,沒有喜沒有哀。
陛下一點她,她就感受到腿和腰軟了。
她不曉得其餘衆妃如何羨慕,她只曉得晚上自己又要撕裂一樣疼,第二天又要喝比黃連還苦的藥,難受得緊。
陛下白日裏不曾半分着眼于她,晚上卻還要将她壓在床上,劈開她雙腿……
她的生辰,原是最最灰暗沮喪一天。
敬事房的奴才見陛下點了潤潤,欲将潤潤請走,為她梳妝收拾。
陛下卻揚揚手不必,一會兒他會順手帶人走。
生辰會結束後,陛下愛憐身懷有孕的貴妃娘娘,以龍辇親自送貴妃回蘭華宮,其餘衆妃則自行各回各宮。
唯有潤潤特別,她因被陛下指作侍寝,須得先跟陛下辇駕往蘭華宮去走一遭,然後再随陛下回長信宮侍寝。
這麽長的路,陛下和貴妃娘娘是有說有笑地乘龍辇,潤潤卻得跟在奴才堆裏走着,寒寒酸酸。
雪花旋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又下雪了。
蘭華宮,貴妃娘娘依依不舍地向陛下道別。今夜若非她懷有身孕,必然輪不到旁人侍寝。
陛下淡笑送貴妃走。
貴妃背影消失後,他側側頭,眸底重新換上冷冽色彩,像黑夜一樣,與方才那副溫柔模樣迥然不同。
頓了頓,問起:“她呢?”
他龍榻的那件小擺件。
劉公公殷勤答:“回陛下,薛寶林一直跟在您禦駕後呢。”
一片六瓣雪花旋在手心,天氣冷得很。
潤潤姣好的玉容浮現眼簾,謝郢識沉吟片刻,
“叫她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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