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妥協
一日前—————
夜深,謝淩途進到房間時,燭火未滅,楊風晚一人枕在桌上,閉着眼眸睡了過去。
垂落的視線掃向這人半落在桌沿包紮過的手上,謝淩途走近,彎身抱起人,少年輕薄的身量,能輕易攬住肩護在懷裏。
将人放下在床,謝淩途尋着人掌心的傷口渡了些靈力,随後重新替人包紮。這些事他做得不緊不慢,動作極輕,屋子裏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便是細微的布料微微摩挲的動靜。
握着的手指節纖長而細,在燭光下似能透出些光來,謝淩途攥在手裏,與其一同感受到的還有這人指尖帶有的溫度,并不灼人,暖的如冬日裏的陽光,恰到好處的溫和。手底摩挲,從人的指節到清瘦的手腕,視線一一描摹,清透的藏青色筋脈隐在冷白如瓷的肌膚下,指尖圓潤,指腹泛着淡淡的血色。
須臾後謝淩途擡頭看向了楊風晚的臉。
這人睡得很熟………眼下一點沒醒來的意思。
謝淩途狹長的眼眸盯着人看,看着看着鬼使神差,不經任何思考的睡在了人旁邊,又側過身将人攬進了懷裏。
鼻尖嗅着熟悉淡然的香氣,肚子又生出了那股饑餓感,可食欲卻顯得不那麽強烈。
謝淩途右手抵着少年的肩背,指間微微用力,讓其順從的靠向自己。暖乎乎的身子,淺淺的呼吸聲,謝淩途習慣了常年泛冷,第一次能這麽直白的體會到暖意的存在。這抹暖意牽引着人生出貪欲,乃至于他有一刻認為,若是這人一直不醒,一直待在懷中也不是件壞事。
楊風晚吓暈醒來後,淚眼汪汪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被窩裏蛇影去無蹤,僅存的只是一絲涼意。
“春梅……”,吓得啞聲,楊風晚犯惡心的去穿鞋,突見一道身影彎下腰,輕巧攥住了他的腳踝。
修長發冷的手指,一身醒目的紅…屋子裏原是有人的……縱然這人是謝淩途,楊風晚還是松了口氣。與其讓他一人待在一間可能有蛇的房間,有人陪着他時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謝淩途……”,楊風晚撐着床沿,手還是在發抖,“屋子裏有蛇……”。
“三少爺許是看錯了。”,謝淩途幫人穿上白靴,入這人神識太久,他化了原身,也是出了神識之後才知道的。
楊風晚怕蛇……被吓暈是第二次。第一次見人被自己吓暈還覺得有些趣味,今日再被吓暈,那份趣味不知為何就消散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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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黑鱗蛇,有這麽粗……”楊風晚比劃着,補充道:“我不會看錯的。”。
“不會、是你吧?”,楊風晚又低聲問。
“………”,謝淩途手一頓,聽人繼而說:“你是不是記我之前的仇,故意使喚蛇來吓我?這院子裏就你能操控蛇。”。
“三少爺多慮了、”,謝淩途收回手,起了身,“快近冬日,蛇有冬眠的習慣,躲進屋子是常有的事。”。
“常有?”
對視,遲疑………半信半疑。
可躲進屋子常有………躲進被窩是不是太扯了?楊風晚皺了皺眉頭,見自己的鞋穿好了,忙站起來往屋外走去,“春梅!”。
顧不得謝淩途,他急着要找春梅說道說道。他在小黑屋關了整整快兩日,春梅人呢?不吃不喝就他一個人在屋子裏,這小女子怎麽也該來看看才對………
楊風晚出了門,在院子裏繞了一圈,臨近下山的路,見到了回來的春梅。
“三少爺?”,春梅手裏拿着一小木盒子,走近來尋着他臉色看了看,“三少爺可覺得身子有不适?”。
?
楊風晚聽這話的意思,春梅是早就知道他在房間的,他試探道:“你知我睡了兩日?”。
春梅咳嗽了聲,語氣不自然的道:“知……知道的。”。
“你怎麽不守着我?”,楊風晚問這話,是因他毫無征兆的睡這麽久,理應有人看着才是,不然也不會出現蛇爬上床的荒唐事。
而此時春梅想的是,她推門進屋看見的屬于謝淩途的背影,少爺似乎還窩在這人懷中睡覺,早前少爺對謝淩途起過意……順水推舟,理所當然就能猜到兩人是在做什麽事,接下來又會發生些什麽。
整整兩日,兩個人………都沒出門………現在好不容易出來了,臉色看着還不太好…累的?
春梅抿了抿唇,糾結道:“這種事……需要守着嗎?”。
“當然。”
春梅結結巴巴,艱難的還是應了下來,“那……那奴婢下次在屋子裏好生守着。”。
說完這話,春梅小臉通紅……楊風晚不知小女子的腦補內容,看着她手裏的木盒子,“你下山去拿了什麽?”。
“辟谷丹。”
“三少爺,你入大乘期有些時日了,柳宗主今日傳了奴婢,拿了這東西來,說是你閉關之時會用得上。”,春梅解釋道。
“………”。
閉關時日是整整五年………楊風晚把這一茬給忘了。不吃不喝困在山洞裏修習,聽起來比系統的小黑屋還要恐怖,又是蛇,又是閉關的……壞事怎麽都趕上一日了??
揉了揉額鬓,楊風晚拿過了木盒,“先不管這個,驅蛇吧。”。
“又有蛇?”
“是啊……”,還爬上了他的床,楊風晚苦悶道:“總之,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春梅颔首。
驅蛇的粉末略微有些刺鼻,房間太悶,楊風晚幹脆抱了本書,睡在了院子外的躺椅上曬太陽,順帶的給自己沖了個電。因冬日來臨,天變得一日比一日冷,充電就越發困難,一日裏僅快臨近晌午才能感受到陽光。
若是真的寒冬大雪日,沒太陽該怎麽辦?
楊風晚臉上蓋着本書,全然不知謝淩途在一旁依着門柱專心聽着他心裏的嘀嘀咕咕。
[閉關五年的話,應該是能挺過去的吧?]
[一個人閉關,沒挺過去死了也沒人知道……]
[系統肯定不會真的放任我去死的………再說了,“楊風晚”閉關是書中寫明會發生的劇情線,不曬太陽應該也沒關系。大不了,系統懲罰把我關進小黑屋,在山洞抗過五年好了,順帶把冬日一并挨過去………那樣的話還不用見到謝淩途,完美。]
謝淩途:“………”。
[不過我就都沒儲備電源的嗎?機器人不應該都有第二種應急電源的嗎???………這系統也是個啞巴系統,除了發布任務,其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就不能帶着糯米糕去閉關嗎?天天辟谷丹真的很倒胃口………]
系統,書、劇情線、反派…再加上之前腦中的記憶和困在少年神識裏這人說過的些奇怪的話,他大概明白了這個世界在楊風晚的意識裏只是一本書……而楊風晚不屬于這裏。
[我去閉關………謝淩途會不會被人欺負啊?大反派……一定是會被人欺負的啊……]
[萬一那個混蛋把謝淩途漂亮的臉碰壞了怎麽辦?]
[不過碰壞了也和我沒關系吧……謝淩途又不是屬于我的、]
無數的自言自語,沒有根據的發言,到底是真是假,是事實還是臆想。
謝淩途沒能說服自己相信兩者中的任何一種,他唯有能确定的是,楊風晚與傳聞中的三少爺性情存在偏差,也不似其他仙家名門弟子對魔厭惡至極,恨不得殺了他。
楊風晚不是楊家原來的楊風晚,這人不讨厭他唯赤/裸,直白的……喜歡着他的這張臉。
一張臉………如果沒了這張臉呢?謝淩途眼神黯了黯,某些不明的情緒擾得讓他心緒煩躁。
僅靠着一張臉,又能做什麽………
下午曬完太陽,日落時楊風晚并沒用晚膳,而是直接從春梅拿回來的盒子裏找了顆辟谷丹服下。書中寫這玩意一顆能頂半個來月,楊風晚從來沒吃過,故而覺得新奇就想着先試試效果。
東西吃下半柱香的時辰,肚子就有了莫名的飽腹感。雖不如食物來得真切,但不會覺得餓。
閉關呆上五年,光吃這東西,出來得瘦成一把骨頭架子了吧……楊風晚深感懷疑。
門突地從外打開,進來的人是謝淩途。
“你怎麽來了?”,合上桌上的木盒子,他擡起頭問。
謝淩途淡聲道:“三少爺不是怕蛇嗎?”。
“?”,自己怕蛇和謝淩途進他房間有什麽直接關系?楊風晚見着人走了過來,“三少爺知我能驅蛇,若留下我,它們便不會來。”。
這人主動要留下……楊風晚記得不久前,謝淩途揚言要伺候他,也是為了留在他身邊。他到現在都沒弄清謝淩途在圖什麽,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楊風晚道:“我讓春梅撒了藥,用不上你。”
“這些藥每隔兩日就撒上一次,三少爺覺得這東西有用?”
“………”。
沒用嗎?
楊風晚蹙着眉頭,腦子裏又浮現過那條黑鱗蛇,不算是第一次見,他之前在玉案前寫話本,也是那條蛇,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驅蛇的藥粉撒過,的确沒什麽用。那般大小的蛇………許是生了靈識?驅蛇粉才不會有用。
既怕蛇,又不想讓謝淩途幫忙。反複糾結,猶豫,最終畏懼蛇戰勝了畏懼謝淩途。
“好吧,你今夜留下。”,楊風晚妥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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