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今天的事讓莊沭平靜的靈魂, 回憶起以往的不堪激蕩不已,他跟陶微換車,開着奧迪A8L, 漫無目地亂跑。

他開過高樓林立的CBD,開過春花燦爛的公園、廣場,開過轟鳴火車道, 開過噴着白色煙塵的化工廠……

追着太陽一路向西, 直到西沉的霞光将他引導至一個小鎮,一條古色古香的舊街道,臨街開着亂七八糟的窗, 飄雜着各種氣味兒。

莊沭找地兒停車,順着長街漫步。

有家開着小窗的軟陶店,吸引到他的目光。

漆色斑駁的窗框下, 擺滿《武戰》人物的軟陶作品,有正比例的, 有Q版的, 惟妙惟肖。

莊沭眼尖,只一眼就看到其中的“無我”,它身邊擺着“游震”,不是雙人作品,明顯是有人特意擺在一塊兒的。

看着看着, 他推開軟陶店大門。

“叮鈴鈴”清脆鈴聲引來幾聲貓叫, 一只招財三花跳上桌臺, 前來接客。

莊沭試探着讓它聞了聞手指:“你不會就是老板吧?”

“咪~~”夾子三花好脾氣地蹭了蹭他。

“小豬!不要打擾客人哦!”一位拄着拐杖的小姑娘,蹒跚着走出來。

她熱情地招呼莊沭:“你多看看, 我什麽都能捏哦。Q版立等可取, 正比例可以郵寄包郵的, 都不貴。”

“我想要一只‘無我’Q版的。”莊沭笑着沖她打招呼。

小姑娘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客人,雙頰一熱旋即招呼他:“你請坐,坐在這裏,可以看我做的。”

“好謝謝。”莊沭趁她挑工具的空隙,幫她拉開椅子,再安靜地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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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邊搓軟陶土邊問他:“嗯,你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嗎?”

莊沭想了很久:“沒有,像就可以。”

他剛看過《武戰》的作品,每個人物特征分明,說明捏他們的人是很了解人物的。

小姑娘很安靜,案頭支着一張“無我”的圖片,手上動作飛快。

莊沭也是安靜的,看着她手下從骨到皮,一點一點長出來的“無我”

天色逐漸暗下來,路過鄰居順手幫開了燈,小小一盞挂在木梁上,燈影搖曳。

招財三花靠在窗口舔毛,它身後是墨藍的天,它身前是一團毛茸茸的燈影。

沉默貫穿始終,小姑娘全神貫注,莊沭思緒萬千。

“無我”真的只是AI嗎?

如果不是,那他會在哪裏?

莊沭望着窗外,白色月亮虛弱地沿着屋脊往天上爬……

賀正看向落地窗外,廣闊的維多利亞港,天色昏沉海水變成深藍色,白色月亮暈開薄薄一層光。

剛剛陶微向他報告,莊沭獨自駕車開出了城市,至今未歸。

這事擱在平時,陶微絕不會多事,但今天不同,他能感覺到莊沭凜冽威嚴之下,包裹着的痛。

有的人生下來就像只螃蟹,不停地疊着堅硬的甲,好像骨骼包裹住脆弱軟肉就會刀槍不入。

但會痛,也會死。

賀正對着窗抽煙,沒開燈,窗外燈光将他和窗框拉成灰色長影。

過了許久,男人将煙撚滅,掏出手機打下幾個字……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小姑娘精工細作的“無我”終于完成,胖乎乎地閉着眼,長長發尾翹起來。

她開心地拿給莊沭看:“你看看,還有需要添加的嗎?”

“他這裏有顆淚痣。”莊沭看得很細,在眼角處給她比劃。

“咦?”想姑娘看看圖,再打開游戲找到“無我”,“真的欸,原來的無我沒有這顆痣,這是回歸後才有的。”

她拿起面相筆,照着手機在“無我”臉上比劃:“他們說‘無我’的調試人員開放了部分隐私表達,才使‘無我’回歸的,說不定啊這顆淚痣就是調試人員的呢。”

“是啊。”莊沭眉眼乖順,笑容淡淡的,“有淚痣的男人命不好呢。”

小姑娘嘿嘿笑着接道:“可是他漂亮啊!”

說完,她将烘烤好的“無我”細致包裝起來,透明硫酸紙如紗籠起一切,盛入精美小匣子裏。

莊沭付完錢,抱着“無我”走出小店,招財三花送客,直直将他送到街口,坐在地上舔爪爪。

“不遠送了,回家吧。”莊沭回頭跟只貓客氣。

三花端坐一陣,聽懂似的扭頭奔跑回家。

落魄舊街,昏燈冷月,一只家貓,一只游魂,各奔東西……

走到停車的地方,手機信息突然響起。

莊沭拿起來一看居然是賀正?

賀正:莊沭,回家吃飯吧。

莊沭抱着無我愣在原地,停車的地方沒有路燈,昏黑一片,只有手機銀亮的光,照着一具慘白的雕塑。

“家啊……”他低頭笑了一下,“原來我也配有家啊。”

像他這樣的人,怎麽會有家?怎麽能夠承擔“家”這個字眼?

太諷刺,太刺眼!

他摁滅手機坐進車裏,面前擺着“無我”,卻又重新掏出手機,長久看着那條信息,和那個“家”字。

車子啓動,亮着紅色尾燈,駛向歸途。

……

賀蘭一整天都非常緊張,今天是出月考成績的日子。

他長這麽大頭一回有這種又急又怯的感覺,仿佛回到六歲那年,老賀抱着他走進賀家老宅,邁過又高又長的門檻。

那時他還小感覺是模糊不清的,現在他能清晰感覺到想要抓住點什麽,又害怕失去的忐忑。

渾渾噩噩熬到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就見丁姍姍幫老師抱着一大摞卷子進來。

丁姍姍的欣喜挂在臉上,遠遠趁人不注意沖賀蘭比了個“耶”。

那是他們商量好的暗號,賀蘭的心在胸腔裏嘭嘭亂跳。

班主任吳老師緊跟着走進教室,滿教室嘈雜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都別吵!各回各位坐好了。”她靠着講桌手搭在卷子上,拍了拍,“咱們班這次月考成績下來了啊,一會我會公布名次。回去別就當完事兒了啊,好好看看,都怎麽考成這樣的?下周各科老師會集中講卷兒,這周末都把錯題訂正好,別回來老師講啥你們都不知道!”

丁姍姍坐在前排,頻頻回頭給賀蘭傳遞眼色。

小姑娘當了一個月補課小老師,賊有成就感。

賀蘭一臉沒啥事兒的表情,可屁股像長釘子似的,來回翻騰椅子。

他同桌受不了:“咋啦賀蘭?想去衛生間啊?我也想去!我一聽要公布排名就想尿尿。”

賀蘭嫌棄地看他一眼:“切~~這有什麽可緊張的?”

“你是不緊張,你穩定倒數第一啊。”同桌成績也稀碎,屬于五十步笑百步。

倆人相互嫌棄一番,班主任開始叫名字發卷子。

“丁姍姍,又是咱們班第一名,全年級排名第六,比上個月前進一名。”老師笑着把卷子遞給她。

他們班前十名非常穩定,大家用腳想都知道是誰,聽得直打瞌睡。

“賀蘭,班級第八,全年級排名四十二,比上月進步……”吳老師頓了頓,雖然早知道成績還是滿臉難以置信,“進步三百二十六名!”

“沒聽錯吧?賀蘭?真的是賀蘭嗎?”

“是不是弄錯了啊?他上個月大三門加一塊兒九十一分?”

“這就是傳說中的開竅嗎?”

“這是換頭吧??”

“我不信!開玩笑呢!”

“是不是老師把卷子名弄錯了啊?”

“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同桌見鬼似的看着賀蘭:“你?賀蘭!你全年級前五十啊?!怎麽抄的?下回撈哥們一把啊!”

“你才抄的呢,我是考的!”要不是老師看着,賀蘭真想把他頭塞桌兜兒裏。

前後左右的差生看叛徒似的看着他!

教室一時間炸開鍋,吵得沸沸揚揚。

彭燃臉色鐵青,轉頭壓低聲音問王省一:“你東西沒給他看吧?”

“燃哥,你說什麽呢?怎麽可能?”王省一緊張看四周,“就咱倆有,束海風都沒給。”

彭燃咬着後槽牙說:“真他媽見鬼了!”

“這小子不可能是自己考的。”王省一篤定,給他喂了個眼色,“說不定跟咱倆一樣呢?”

彭燃笑得陰險:“那他可真夠傻逼的,整這麽高分,找死!”

班主任拍着桌子喊:“都別吵!我知道你們想什麽,老師核對過所有卷子,不可能出現錯漏!多看自己的不足,多看同學的進步!雖然……”

“很離譜”好歹被她咽下去:“我們還是要祝賀賀蘭同學,取得巨大進步!”

全班同學一頭霧水,萬臉懵逼,鼓掌的人稀稀拉拉,唯有丁姍姍巴掌拍得啪啪響。

她為賀蘭高興,為所有努力,所有夢想高興!

賀蘭同桌也鼓拍起大巴掌,小聲說:“賀蘭,下回考試讓我抄抄啊!”

“得了吧你!”賀蘭起身走向講臺。

班主任帶着淡淡的笑容,遞過卷子:“賀蘭啊,可不要昙花一現,要保持懂嗎?”

她的教學生涯沒見過這種突飛猛進,她打心裏面是不相信的。

賀蘭不喜歡她,拿過卷子轉身就走,給她直接晾講臺上。

班主任咳嗽一聲掩蓋:“下面繼續啊,彭燃班級第九,全年級四十六,比上月進步二十二名!重回前五十,大家給他鼓掌!鼓勵彭燃同學。”

她帶頭領掌,教室裏瞬間想起整齊掌聲。

彭燃小聲啐一口:“早知道少故意錯倆題,被個傻逼壓!”

“燃哥已經很好啦。”王省一勸他。

彭燃滿臉乖笑從老師手裏拿過卷子,瞬間變臉用走着瞧的眼神盯着賀蘭。

賀蘭并不怕,回敬他一眼,兩人眼神隔着空氣差點掐起來。

老師念完卷子,又講了講周末注意事項,踩着打鈴點下課。

丁姍姍跑過來匆忙祝賀過賀蘭就走了,她媽媽今天從碼頭回來休假,她急着回家。

束海風提着書包恭喜彭燃:“燃哥,這回三十萬到手啊!”

“小意思,在哪兒玩不是玩,從新起個號能花幾個錢。”彭燃故意說得很大聲。

大部分同學還是怕他們,聽到他不懷好意的話,匆忙沖出教室。

他的小圈子除了董進是徹底翻臉,其他幾個人別扭一段時間,又臭味相投到一塊兒。

畢竟屎是離不開廁所的。

束海風、阚星文無法賣號,也跟彭燃去新區混。

賀蘭心思不在他們這裏,滿腦子都是跟莊沭吃火鍋,高興得都想自由飛翔!

他收拾好書包,走到教室門口,笑呵呵地說:“真有錢,羨慕了!”

彭燃臉拉得跟驢似的,哪怕賀蘭話音裏沒有一絲情緒,他都聽出一股濃濃的嘲諷!

“艹!”把書包重重扔在桌上,他胸口激烈起伏,“蹬鼻子上臉了!”

賀蘭并沒有馬上回家,他去了校園裏不起眼的地方——榮譽室。

說是榮譽室,其實是一樓樓梯邊半開放區域,每個人每天都在路過。

榮譽室相片牆正對着大門口,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光透過少年的背影,照在牆上。

被塑封在牆上的照片,有黑白有彩色,有單人有集體,共同點都是乏人問津。

賀蘭站了很久,久到太陽就要落山,光線逐漸變暗。

他才敢借着昏黑伸出手,不用辨認準确找到照片位置,仔細摩挲上面的人影。

學校裏很安靜,鎖門的大爺又叫了他一次。

賀蘭翻出書包裏疊的整整齊齊的卷子,在黑暗裏展開。

“你看的到的,對吧。”他的眼睛亮的像星星,含着銀河般的光,“我現在,挺好的。”

看門大爺站在門口催促:“同學趕緊的吧,回家吃飯咯!”

“唉,馬上,謝謝爺爺!”賀蘭拎起書包跑出教學樓大門口,身後是咔嚓咔嚓的落鎖聲。

他在黑暗裏回頭,對着那個人揮手,第一次笑了:老爸,我回家了!!

……

費蘆雪打莊沭電話沒人接,打賀蘭電話沒人接。

整整一天爺倆人影都沒見,雙雙不按時回家,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急得她給陶微打電話,得知莊沭晚點回來,這才放下半顆心,準備開車去學校找賀蘭。

剛到前廳,賀蘭推門而入。

“雪姐莊沭呢?莊沭!”賀蘭門也不關,扔下書包開始掏卷子。

費蘆雪吓個半死,趕緊沖過去幫他拿書包:“少爺,你可吓死我了,你咋不接電話呢?以後可不敢這麽晚回來啊,吃飯了嗎?餓不餓呀。”

“哎呀!”賀蘭掏手機,“靜音忘了開,對不起雪姐,讓你擔心了。”

費蘆雪深呼吸:“少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阿彌陀佛!”

“孫叔呀,快、快給少爺弄飯菜。”她跑進廚房張羅。

賀蘭拿着卷子走進餐廳,走到客廳,屋裏燈火通明,寂靜無聲。

“莊沭呢?”賀蘭不知在問誰。

他脫掉校服跑進廚房:“雪姐,莊沭呢?”

費蘆雪回答:“莊先生今天要晚點回來。”

“晚點是幾點呀?”賀蘭把卷子卷成筒來回玩。

費蘆雪頓了頓:“沒說。”

“他今天幾點出去的?”賀蘭奇怪,莊沭是不怎麽愛出門的人。

費蘆雪憂心:“早上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裏,也不知道吃飯了沒。”

“這麽久啊……”賀蘭的心沒由來一抖,無端冒出個念頭。

莊沭還會回來嗎?

賀蘭站在島臺前,那裏還放着莊沭挑選的鮮花和水果,燈光那麽亮,卻又那麽凄涼。

他的人生總是站在原地,他的親人總是默不作聲地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過。

賀蘭其實很餓,但晚飯吃得慌張又忐忑。

帶着鮮紅分數的卷子,躺在冰涼的大理石桌面上。

少年在看表,牆上的藝術挂鐘,指針為什麽走得這麽快?轉眼就九點多了?

費蘆雪看出他不同尋常的沉默:“少爺今晚不打游戲啊?”

“回來晚,已經過點了。”賀蘭禮貌又溫和。

費蘆雪心疼他:“少爺去洗個澡,沒準莊先生就回來了。”

賀蘭被看穿,有點躲閃的可憐:“沒、沒事,我再等一會。”

“莊先生一定會回來的。”費蘆雪拍拍他的肩。

突然前廳傳來電子鎖細小的沙沙轉動聲,很小的聲音,不集中精力根本聽不到。

賀蘭跳起來沖向前廳……

莊沭剛帶上門,就覺一個黑影閃過屏風,比他個頭還猛一些的小藏獒,嗷嗷嗷叫着沖過來。

他毫無準備,一手抱着“無我”,一手剛想推拒,就被撞門上。

“莊沭、莊沭你回來啦!”賀蘭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莊沭像只鐵板大鱿魚,慢悠悠說:“你什麽時候現的原形?下去!”

賀蘭才發現,他快把莊沭擠成年畫了:“哦、哦。”

“莊沭,你去哪兒了,我都等你半天啦。”他看着對方換鞋,喋喋不休。

莊沭有點疲憊的眼神,轉到他臉上:“抱歉,回來晚了。”

賀蘭搖頭:“回來、回來就好。”

只需一秒,莊沭就讀懂他的惶恐,伸手rua他額前軟毛:“抱歉,讓你擔心了,嗯?”

“我沒有,我就是……”少年躲避他的魔爪,下一秒卻抓住他的衣角,“我就是想跟你說,月考成績出來了。”

莊沭邊往餐廳走,邊觀察他不太明快的表情:“沒考好?沒事兒,三門九十一的刺激我都受過,我還怕啥?”

賀蘭低着頭“嗯”一聲。

莊沭交代不用準備晚飯,費蘆雪還是給他倒了杯雪梨湯,降火。

“拿來吧!”他伸手要卷子,已經準備好遭受核打擊。

他看眼少年垂頭喪氣的背影,雙目微閉默念:不生氣、不生氣,莫強求、莫強求。本就無一物,what are you want to do !

做完心裏建設,他從賀蘭手中接過卷子沒敢看,直接看名次表,從後往前,找兩便沒找到賀蘭名字?

“你們這分數……不會有負數吧?”莊沭摳名次表邊兒,怕賀蘭給他考個隐藏款彩蛋出來。

“切~”賀蘭白他一眼,“看不起誰呢?仔細看看,從前往後看!別小瞧人!”

莊沭手摁着人名,一個一個往下數,數到第八不動了,仔細看半天才相信:“第八?全年級四十二?”

賀蘭下巴翹得老高,雙手抱臂抖腿。

“咦?”莊沭看見下面彭燃的名字,“還騎在這小子頭上,喜慶!”

賀蘭一屁股蹦沙發上:“你說的我要是考到前五十,就帶我出去吃火鍋!”

莊沭點頭:“我要知道一頓破火鍋,就能讓你考進前五十,我就該去開個火鍋店!”

“明天、明天就明天!”賀蘭歡呼雀躍,他不缺一頓火鍋,他缺的是能真心陪伴他吃飯的人。

莊沭輕rua狗頭:“必須!馬上安排!”

……

傍晚時分,一架豪客比奇premier公務機,迎着晚霞降落在南郊機場。

祝修拿着賀正的西裝外套,緊跟着他走下懸梯。

接機的是一輛鐵灰色賓利慕尚。

走到車前祝修見賀正毫無指示,便問道:“先生,去大宅還是……”

大宅那邊老爺子催了有半個月,沒見賀正有一絲回去的打算。

“回軒玺。”賀正穿着大領英式襯衫,毫無遮蓋的停機坪,熱浪連連,他連領帶都系得嚴絲合縫,未見丁點不耐。

祝修點頭拉開車門問道:“需要跟莊先生提前打個招呼嗎?”

“不必。”賀正神色微動。

祝修輕巧關上車門,坐進副駕駛對司機說:“去軒玺。”

車啓動的同時,後座隔板升起,形成完全私密的空間。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手機上,點開信息,莊沭那晚回複的“好”,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第一次見到莊沭,隔着單面鏡,他能看到對方一舉一動,而對方看不到他。

那是單方面對物品的審視,一個滿身黑料,落魄不安,膽小惴惴的破爛魂魄。

是他找到的,安放在自己身上最合适的一塊污漬。

是讓賀家和老頭兒寝食難安,輾轉反複的噩夢重演。

大兒子跟豔星鬼混,被逐出家門,不得善終。

如今又如何呢?

男人點着一根煙沒抽,煙霧缭繞着眉眼低垂。

莊沭是他算無遺策的意外,是艱澀生活裏難捉的謎團。

是危險的吸引,是放縱的開關……

“先生,家裏似乎沒人。”車進地庫,祝修聯系費蘆雪才知道,莊沭周末給大家放假,帶着賀蘭出去玩了。

老板推掉香港那邊的事,緊趕慢趕,倦鳥回巢,這回好,撲了個空巢。

祝修都覺得賀正倒黴又可憐,點蠟。

賀正也有點懵,想了想,居然自己打開車門下來:“沒事,你們都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他從祝修手裏接過西裝外套,扭頭看了一圈。

“電梯在這。”祝修一眼看穿,賀正很可能連家門都找不到。

賀正跟着祝修等電梯:“好了,我能回去,你走吧。”

很快電梯來了,祝修目送他上樓,搖了搖頭跟司機走了。

頂樓高速專梯很快将人送到燈火通明的門廳。

賀正手臂上搭着西裝外套,走到門鎖前驗證指紋。

滴滴兩聲報警:“驗證失敗”

賀正迷茫,再次摁下指紋。

又是滴滴兩聲報警:“驗證失敗”

好家夥!不會是被修改掉指紋吧?難道他被掃地出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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