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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主任一整個呆若木雞, 職業生涯從未遇到如此刁鑽的家長,只能無措地望着吳老師。
吳老師可見識過莊沭的本事,手指按着太陽穴, 不動聲色隔絕秦主任視線。
“賀、賀蘭爸爸,你這個樣子不太好吧?”秦主任摸着沒幾根毛的頭頂。
莊沭抱臂靠進椅子裏:“我就問,學校在印刷室有監控嗎?”
“賀蘭爸爸呀, 這個我們學校前面是新蓋的, 後面那是以前的舊教室,兩邊監控呢,目前在使用的只有前邊這一套。”吳老師笑眯眯解釋。
秦主任終于摸到話茬兒:“對、對, 學校現在主要區域都是被監控覆蓋的,後面已經很少很少人去了,學校還是非常安全的, 請家長放心。”
“你的意思是,學生不會去印刷室所以沒監控, 但正确答案是被學生偷的?”莊沭笑着眼神冷下來, “是不是有點自相矛盾啊?”
賀正适時補充一句:“如果我沒記錯,相關規定學校是不能存在監控盲區的。”
莊沭甩了他一劑欣賞的眼神。
賀正點頭吃下來,并用眼神道了聲謝謝。
秦主任被抓住不小的把柄,早已失去官威,戰術性低頭喝水掩飾, 用眼神示意吳老師沖出去先死。
吳老師大無語, 她太知道跟莊沭杠上是啥滋味, 沖出去就跪:“賀蘭爸爸,我們絕對絕對不是說, 也不是懷疑這件事是賀蘭幹的, 你要相信我們!”
秦主任差點被水嗆死, 捂嘴咳嗽半天,也只能跟着說:“是、是這樣的。”
“但是、但是……”吳老師苦着臉,“賀蘭爸爸,你也要理解一下我們。賀蘭這次考試前進三百二十多名啊,說老實話,我教學這麽多年都沒有遇見過。你說我們老師都難以解釋,學生就更不理解了。所以有這種舉報,而且還真巧就丢了答案,我們也很難安撫其他學生和家長的,你說是不是呀。”
莊沭換個十分舒适的坐姿,非常大佬地說:“雖然我不認同進步大就有嫌疑的推測,但是出于對你們的同情,還有維護學校的權威考慮,我認為應該擴大進步的範圍,總不能老逮住我們一家薅啊!”
說罷他将名次表甩在桌子上:“秦主任、吳老師,你們都是教育人的,深知一個人潛力在哪裏,進步多少是正常的。我剛算了算全年級進步數據,衆數是二,大部分孩子進步都在五以內。離大譜的只有三個人,賀蘭、彭燃、王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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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吳老師……”他傾身前靠,眼神犀利,“舉報發現賀蘭書桌裏掉出答案的是誰呢?有沒有賊喊捉賊的可能?”
吳老師一哆嗦,沒錯,舉報賀蘭考試作弊的正是王省一。
莊沭看着她的表情,結果了然于心。
秦主任對班級成績不了解,還在那兒挨個找名兒呢。
吳老師這邊直犯難:“可是、可是彭燃之前就考過前五十,這次也算正常吧?”
“吳老師,其實很簡單。”賀正只一秒就明白莊沭的用意,“把三個孩子叫來,用數學再考一次就知道了。”
莊沭點頭:“沒錯,總不能剛考完,換套卷子成績就大跳水吧?”
“會不會有點太大張旗鼓了?”秦主任推了推眼鏡,“畢竟其他兩個孩子沒有被舉報啊?”
賀正很優雅地提示:“比起外面知道學校居然有監控盲區,這也算不得大張旗鼓吧?”
明明是威脅的話,被他講出來就好像世界本該如此。
莊沭手背支下巴,瞧着男人微垂眼皮,慵懶又張狂的樣子,點贊,愛了!
“是是是是是!”秦主任掏出手絹擦汗,“這都是我們活該受的……不,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他轉臉吩咐:“吳老師,要不就按賀蘭家長說的試試?這是你們班的亂子,你是班主任,就全權負責吧!”
“主任,這、這不好吧?”吳老師欲哭無淚,“您讓我跟其他同學怎麽解釋呢?”
秦主任低頭壓低聲音:“就先說,實驗班有名額加測,不是正好有B卷嗎?”
“你們商量好就趕緊辦,不要耽誤我們家挖煤!”莊沭起身碰碰賀正。
賀正對挖煤已經接受良好,跟着站起來:“是,津巴布韋挺遠的。”
莊沭倒不是真的讓他們商量,而是急着去看小藏獒。
賀蘭是個心重的孩子,那天晚歸,他分明看見少年眼中滿是被抛棄的驚恐。
就那樣看着自己,驚恐初定,驚恐未定。
做個刀槍不入的人談何容易,那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撕碎,從地上捧起血肉重新組合,生不如死。
不要再經受一遍,不想讓賀蘭再經受一遍!
還有兩分鐘下課,莊沭站在班級後門,看見賀蘭坐在最後一排,趴在課桌上将臉捂得嚴嚴實實。
洶湧的下課鈴聲,和同學撒歡的嘈雜聲,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他就那樣趴在亂糟糟的課桌上,捂起耳朵與世隔絕。
丁姍姍站起來往後看,本來是找賀蘭,突然看見莊沭,于是連忙跑到賀蘭身邊,把人叫起來。
賀蘭順着丁姍姍的手指看到莊沭,眼神一下就亮起來,像一簇小火苗兒,只燃了一秒匆匆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悲傷。
他垂頭喪氣往門口走,每一步都那麽艱難,每一步都想不明白為什麽。
彭燃一夥聚在靠窗口位置,如毒蛇般緊盯着他的背影,好想好想就這樣,一只腳壓在那根脊梁上,讓他臣服,讓他與他人無異,做一條狗!
莊沭的眼神越過賀蘭,輕飄飄落在彭燃臉上,冷冷的微笑,初春寒意般滲入骨髓。
只一眼,彭燃頓時不知所措,跳下桌子轉身回到座位坐好,卻還是如芒在背。
莊沭摟着賀蘭肩膀,沉默帶他走過教學樓長長的通道,賀正遠遠站在樓梯口。
“老賀,”賀蘭始終低着頭,“連你都來了。”
賀正一時語塞,是啊,他好像從未來過學校。
“不是什麽大事。”他一語雙關,既說自己來學校,又說賀蘭的事。
賀蘭沒理他,偷偷抓住莊沭的袖子,低聲說:“抱歉。”
“為什麽要抱歉?”莊沭沉着怒氣。
少年微擡頭卻不敢看他:“我好像……真的,什麽都做不好。”
莊沭無聲地沉默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後頸,突然像母貓拎小貓似的拎起他的後脖領子,逼他與自己對視。
賀蘭驚恐望向那雙茶色眸子,沉着灰色的風暴。
“我跟你講過的話,你是全都忘了,啊?”莊沭聲音不大,甚至語調都是平靜的,駭人的是氣質。
賀蘭又懵又怕,腦子裏亂七八糟,唯有嘴快:“沒、沒忘。”
“說說看,說!”莊沭提着他後脖領子抖摟。
賀蘭支支吾吾:“內個、內什麽,誰站我頭上,我踩誰墳上?”
賀正在旁邊大驚,這都教了些什麽玩意兒?!
“不對!”莊沭盯着他,好兇好兇。
賀蘭咽口吐沫:“離、離勸你懂事的人遠點,他們腦子不太好。”
賀正捂臉,他快看不下去了。
“也不對!”莊沭把他再揪近一些,兩人幾乎挨着腦門兒,“對待自己要像對待金子一樣,懂嗎?”
他拍着少年的後頸,語重心長道:“自我否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傷害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的痛,所以他們樂此不彼,他們喜歡看你痛苦,看你一蹶不振。”
賀蘭眼中染着薄薄一層水霧,眼眸更加黑亮:“知、知道了。”
“大聲點!”莊沭用手心重拍他的臉頰。
賀蘭提高聲量回應:“我知道了!”
賀正未出一聲,安靜地站在旁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們。
他回想起莊沭與邊琸切磋時,那最後一擊,是一道澄亮的光,亦如此時,像太陽風暴般炙熱、瘋狂又執着。
……
課間操結束,班主任吳老師叫走了彭燃和王省一,再加上賀蘭也不知所蹤,同學們叽叽喳喳傳起八卦。
“我聽說是實驗班名額的加考。”
“得了吧!彭燃、賀蘭你說加考我信,王省一他加什麽?加塞兒吧?哈哈哈!”
“你們都不知道,王省一把賀蘭舉報了,說是偷了老師的正确答案,第八名是抄的!”
“那關彭燃什麽事兒啊?他不是一直學習都挺好的嗎?”
“王省一跟彭燃是發小,他這回考試考這麽好,是不是也抄彭燃的了?”
“好家夥!一次月考倆作弊?這得開除吧?”
“不好說,作弊最多請家長,要是偷□□那估計要完蛋。”
“考/試/答/案都敢偷,賀蘭牛逼啊,電子廠預備役不是吹的!”
事不關己的學生發出一陣陣哄笑,肆意貶低取笑着賀蘭。
丁姍姍始終坐在座位上,低頭不語,她手裏捏着張立可拍照片,由于太過用力,照片邊緣已被捏得變形。
“姍姍,你跟賀蘭不是關系很好嗎?他到底怎麽了?”好友有點擔心。
丁姍姍堅定地說:“賀蘭成績是自己考出來的,不是作弊。”
“可是……”好友瞥眼彭燃同夥,“他們說已經找到賀蘭作弊的證據,舉報老師了。”
丁姍姍眼神落在遠處沒動:“信他們那些狗屁話!”
“你還是別跟賀蘭走得太近了。”好友勸道,“你又不是沒挨過彭燃他們整治,躲得遠遠的吧。賀蘭要是被開除了……”
丁姍姍豁地站起來,推開好友,捏着那張幽暗不明的照片,沖出教室……
……
陽光充足的辦公室,氣氛卻很緊張。
長長的辦公桌後依次坐着賀蘭、彭燃、王省一。
吳老師已将實驗班的數學B卷放在他們每個人面前。
根據成績判斷,除了賀蘭是全科突飛猛進,彭燃和王省一都是數學進步最大,很正常,如果成績在一個平臺停留很久,數學和英語的突破往往會拉動名次進步。
王省一臉色鐵青,手在桌下來回搓腿,惶恐又無助。
彭燃看到莊沭的瞬間,就知道今天的事不容易過去,但沒想到連吳老師都會聽他的。
其實他不怕,無論如何他都是有底子的。
可王省一就是個紙糊的爛包子,戳一下就會露餡兒。
彭燃怒在心中起,不停咒罵王省一,跟他爹媽一個樣兒,狗都做不好的東西!
他必須以一己之力搞砸這場複考!
“吳老師,我不明白,就我們仨考得哪門子試啊?”彭燃老媽一年到頭都給吳老師送禮,導致彭燃對她沒有一絲尊重。
吳老師冷着一張速凍臉:“嗯……就是一個實驗班小測試,試試你們的水平差距。”
“吳老師,你說我試還行,試王省一?實驗班沒意見嗎?”彭燃用眼神示意王省一。
王省一趕緊接話茬兒:“吳老師是啊,他們都是前十名,我二十好幾名,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吧?”
吳老師若有所思看着他,倒不是在思考他的話,而是在想他真的是栽贓陷害賀蘭嗎?
他們都還是十六歲的孩子啊,為什麽會有如此深刻的仇視?
她第一次跨過孩子的界限,用成人的眼光審視着自己的學生,為什麽?
“這是教導處的安排。”吳老師簡短解釋,想蒙混過關。
彭燃才不上當,直接捅破:“別是教導處懷疑我們作弊吧?”
吳老師沉默地看着他,沒有正面回答:“考完就知道了。”
“我不考!我憑什麽要考?”彭燃耍混,“懷疑我作弊,那就趕緊給我媽打電話,先請家長,不請我不考!”
他坐在座位上梗着脖子叫嚣,他老媽送得那些禮可不能是白送的!
“彭燃!”吳老師吼他一聲,卻說不出一個字。
賀蘭端坐在一邊幽幽開口:“頭回見考試叫媽的,你媽不來,你不會算數嗎?”
“作弊才考出的成績,你牛逼什麽啊?賀蘭!”彭燃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經過莊沭安撫與調教,賀蘭現在看開啦:“我個作弊的都敢考第二回,你真材實料的在怕什麽?怕自己露餡兒?還是……怕他?”
他的眼神越過彭燃,死死盯住王省一笑了笑:“狡兔死,走狗烹,煮得香噴噴。”
王省一吓得寒毛倒立,拼命去拽彭燃。
彭燃一邊甩開他,一邊瞪賀蘭手忙腳亂地撲騰。
“不要吵!”吳老師氣得頭疼,“你們是學生!不是街上的混子、流氓!在學校就要聽從老師的安排,考試!”
賀蘭點頭,拿出筆随時準備開始:“吳老師說得對。”
反觀平時被老師頗多照顧的彭燃,絲毫沒有服從的跡象:“懷疑我作弊,還下套兒,我不認!我不考!”
“好!你不考。”吳老師那他沒轍,指着王省一,“你考,現在就開始!”
王省一愣住,支支吾吾:“我、我也不能、不能考。”
“人家不考有媽媽保駕護航,王省一,你不考你有啥?”賀蘭另辟蹊徑,開始挑撥攻擊王省一。
王省一是真怕了,不停抓彭燃求救:“燃哥,你、你快想想辦法。”
“我想什麽想!我又沒作弊!”彭燃憤恨地甩開他的手,眼裏面全是嫌棄與威脅。
賀蘭在旁看好戲,邊轉筆邊打趣兒:“走狗香噴噴啊。”
“你閉嘴!”彭燃被逼急眼,轉身就去搡賀蘭,兩人瞬間扭打在一塊兒。
……
臨近上課的教學樓,已沒有幾個學生在外游蕩,陽光灑在走廊上,窗框被拉出灰色的長影。
丁姍姍獨自奔跑在走廊裏,留下咚咚的腳步聲,像鼓錘擊打着心髒。
承受不了肮髒的心啊,總是跳動的比別人更為激烈!
她看到過賀蘭的實力,經過他每個刻苦的夜晚,懂得渴望,羨慕前進的力量。
她聽過表姐周琳模糊的故事,感謝莊沭幫助,總覺得應該做些什麽。
她想去幫賀蘭推到一座山,哪怕手無寸鐵!
丁姍姍氣喘籲籲奔到辦公室,在門口碰到等待的莊沭與賀正。
“莊叔叔,賀、賀蘭呢?”她支着腿喘氣。
莊沭不明所以,回答道:“在裏面考試。”
“不用、不用考,”丁姍姍緩口氣,“我知道是誰陷害賀蘭,他們故意把答案放進賀蘭書桌裏的。”
莊沭露出個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你先別着急。”
“我這就去跟老師說。”丁姍姍沖他擺手,轉身推門而入。
莊沭本想叫住她,誰知門打開裏面已是翻天覆地,物理上打成一片。
彭燃又高又壯掐住賀蘭的脖子,将他摁在地上。
賀蘭則是上下開弓,邊踹邊揍他。
吳老師和王省一,一邊一個怎麽用力都拽不開。
兩人打得臉紅脖子粗,難解難分。
莊沭和賀正過去這才把二人強行分開。
秦主任剛好走進來,本是來看考試進度的,結果圍觀一場自由搏擊。
“這都是怎麽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他氣得頭頂為數不多的毛發都在戰栗。
賀蘭被掐得脖頸上布滿紅印,彭燃也沒好到哪裏去,鼻血都被打出來,拿餐巾紙捂着。
秦主任還未來及詢問為何打架,就聽丁姍姍喊了一嗓子:“秦老師、吳老師,我要舉報彭燃指使王省一,将正确答案塞進賀蘭書桌,污蔑他偷竊、作弊!”
吳老師心裏苦啊!看着全班第一名,鐵打的好學生:“丁姍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胡說八道!”彭燃扔掉紙巾,“怎麽哪兒都有你的事兒,老師,她和賀蘭是一夥兒的!”
丁姍姍不理他,只對秦主任說:“上周體育課下雨改為室內活動,我因為奶茶灑在教室裏,就去衛生室拿拖把。正好碰到彭燃、王省一從衛生間出來鑽進衛生室,我聽見他倆在商量如何陷害賀蘭。”
她指着彭燃一字一句說:“彭燃讓王省一把他們偷的正确答案塞給賀蘭,并舉報誣陷他,還許諾事成之後給王省一五千塊錢。”
彭燃冷靜的可怕:“你說聽見就聽見了?王省一舉報人好歹還有張正确答案呢。你一個大活人在衛生室,我們就當你面兒,讓你聽着密謀?是你有病還是我們有病?”
“是啊,丁姍姍你講這個話要有證據的。”吳老師一向偏愛丁姍姍,不希望她淌進這灘渾水。
丁姍姍看着彭燃舉起手中的照片:“我為了躲開他倆藏進了鐵皮工具櫃,我在櫃子裏聽見了一切、所有!我當時拿着徐芸的立可拍,從櫃子上方的通風口處,拍到了對面牆上的時鐘。你們要是不信,大可對比一下走廊監控他們兩進出衛生室的時間,是不是能對上。”
莊沭驚嘆小姑娘的聰慧和勇敢,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吳老師驚訝地接過那張照片,黑暗中一道細光,光的那頭是教室統一的黑底紅字電子時鐘,衛生室也不例外。
上面日期、時間一應俱全,正是那天體育課。
秦主任緊張地扶了扶眼鏡,覺得茲事體大,叫來其他老師去看監控。
打死彭燃都想不到,不起眼的鐵皮衛生櫃裏居然藏了個大活人!
他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努力克制都無法阻止急促呼吸,和顫抖的嘴唇。
監控室就在教師辦公室樓下,去看監控的老師很快返回,給秦主任看了手機截圖。
丁姍姍拍照時間,與彭燃、王省一進入衛生室相吻合。
吳老師臉色清白地看完圖片,難以置信望着彭燃,用眼神詢問他。
彭燃渾然不懼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嘲笑:“就算我去過衛生室又怎麽樣,我沒說過那些話,你有錄音嗎?有嗎?”
“那就要問問王省一了。”丁姍姍轉身,看着被彭燃逼得完全破防的王省一,“彭燃考得過的試卷,你也考得過嗎?”
一句話讓王省一直接崩潰,是啊,他算個什麽東西?
他很小就被父母扔在院子裏,從白天到黑夜,流浪狗都成群結隊的走了,可他還坐在門口無處可去。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彭燃家門口,彭燃在吃桃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撿起來便給了他。
再後來,他家做起調料生意,靠着彭燃家酒店,父母無數次教育他,要好好跟彭燃玩,要照顧他,要順他的心意,要做小伏低,要在人家手裏讨生活。
他家生活越來越好,而他越來越麻木,彭燃對他就像對一條狗,所有的人都知道,只不過沒有說出口而已。
“王省一,你有聽見嗎?”彭燃揚起下巴,眼神裏是濃重威脅。
他篤定王省一不敢放個屁!
這兩年生意不好做,各地都在壓縮成本,是他求着老媽硬照顧王省一家生意。
他不敢的,彭燃在心裏重複默念,對,他不敢的。
他從小就慫,對自己言聽計從,不會的,絕對不會!
王省一很平靜聽着他的威脅,幾乎沒有情緒,然後轉頭對老師說:“卷子答案是我翻印刷室窗戶偷的,也是我放進賀蘭桌兜的。我不敢考試,是因為作弊的人是我,不是賀蘭。”
他從頭到尾沒有提彭燃,幾乎一人擔下所有責任,而在場的人卻了然于心。
“王省一,你知道這是什麽行為嗎?”吳老師雖已有心理準備,還是大失所望。
王省一舔了舔嘴唇:“知道,偷東西、作弊,要不開除我吧。”
“先叫你家長來一趟吧!”面對如此冥頑不靈的學生,秦主任氣得半死。
“你胡說什麽?!”彭燃幾乎跳起來,王省一承認跟他承認有什麽兩樣?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夥的,穿一條褲子!
王省一看着他氣急敗壞的表情,突然覺得可笑:“燃哥,我又沒說你偷的,至于嗎?都是我幹的,都、是、我還不行嗎?”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彭燃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看我幹嗎?他不是說了嗎?他幹的,和我有什麽關系?”彭燃瞪着兩只眼睛,狡猾地狡辯。
吳老師大怒,突然喊道:“彭燃!你太過分了!你、你也請家長來!父母都來!”
她大概是氣急眼了,聲音都有些破音。
吼得彭燃半天沒敢吭聲。
莊沭被吳老師的魔音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伸手捂住小藏獒的耳朵。
老師讓彭燃、王省一回教室,等待他們家長來學校處理。
王省一與賀蘭擦肩而過,突然停下腳步:“賀蘭,對不起。”
“是彭燃讓你做的。”賀蘭篤定。
王省一自嘲地笑笑:“你就當、就當全是我做的吧。”
他沒有停留拉開辦公室門,彭燃黑着臉站在門外。
王省一理都沒理他,快步徑直往教室走。
彭燃上去一把抓住他:“你到底想幹嘛,啊?”
“松手。”王省一看着被揪變形的校服,攥緊拳頭。
彭燃喘着粗氣:“不就是那五千塊錢還沒給你嗎?不就是我媽最近從別地兒進貨了嗎?你至于在那麽多人面前坑我嗎?你就不能等我媽來?我媽來了就搞定一切了!你至于嗎?”
“別提你媽,你媽是王母娘娘嗎?”王省一撕開他的手。
他是蠢,蠢得聽從彭燃的每一句話,蠢得妄想他會适合而止。
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他攬下全部責任,沒見彭燃有一分一毫愧疚,還在做夢家長來了就會扭轉乾坤。
真是……天真的讓人惡心!
彭燃從未見過王省一如此兇神惡煞的表情,瞬間失神後繼續狡辯:“你不承認會死嗎?他們能把你怎麽樣?他們沒有直接證據啊!現在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是一夥的!我怎麽辦?我怎麽辦?”
他自始至終沒有想過,王省一已經替他承擔責任,而他卻連別人一點點聯想都不願承受,他想要的居然是做完髒事、壞事,從頭到腳清清白白,好人一個?!
王省一拳頭攥得咯咯響,忍不住還嘴:“你好清白啊?你好無辜啊?”
他想起小時候,彭燃犯錯頂鍋的都是他,那時不過打碎一塊玻璃,偷吃幾塊糖果,撒謊逃個課,欺負欺負女同學……
不知不覺,變成偷竊、作弊、栽贓陷害,呢以後等待他的還會有什麽呢?
“你說什麽屁話呢!”彭燃無法忍受對他唯命是從的人,居然敢出言諷刺。
然後他就又快又準地挨了一個大嘴巴子!
彭燃捂着臉,表情跟做夢似的,沒有做出一丁點反應。
“以後說話客氣點,容易挨揍!”王省一扇得并不重,可手卻抖個不停,撂下話轉身就走。
身旁低年級教室傳來朗朗讀書聲,走廊的陽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硬又長。
只剩下彭燃,吃驚地留在原地,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是他的錯?!為什麽?!
……
丁姍姍向吳老師、秦主任說明了賀蘭學習情況,以及自己給他補課的整個過程。
事情的走向已非常明确,老師也向賀蘭、莊沭和賀正道歉。
莊沭直覺這事沒完,彭燃那位腥風血雨的媽,非把學校攪個天翻地覆不可。
再有,這件事卷進來丁姍姍,兩個孩子以後在學校還要面對彭燃,是有很大風險的。
莊沭開口向老師要來那份正确答案,還有彭燃、王省一的卷子。
之前賀蘭提過,有道數學題正确答案是錯的,周琳講卷子時說過。
至于提前拿到答案的人,一般都會直接丢掉腦子。
果然,彭燃那道題錯得跟答案如出一轍,王省一有點小聰明,知道自己的水平,這道題壓根沒做。
莊沭讓賀蘭、丁姍姍回去上課,收好卷子、答案和賀正一起出了門。
彭燃、王省一的家長來得很快,卻格外融洽地達成一致。
王省一的爸爸不停給彭燃媽媽道歉,責怪兒子不争氣,連累好學生彭燃受委屈。
彭燃媽媽自始至終頤氣指使、高高在上,無論對方如何低三下四請求原諒,甚至發誓回去好好揍兒子一頓,幫彭燃出氣,她都沒一點好臉色。
老師、主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又偏心彭燃成績不錯,加上王省一本人和家長都極力承擔全部責任,再追究實屬沒有必要。
“彭燃媽媽,你回去還是要好好了解一下孩子,多關心他都在學校做些什麽,不要總聽彭燃一面之詞。”吳老師見識過彭燃非比尋常的偏執,好心提醒。
彭燃媽媽挂着虛僞笑容:“吳老師你說得對。我要是早知道,他一天到晚和王省一這種孩子混在一起,我早就提醒他了,就不會有今天差點被冤枉作弊啊,多麽可怕的指控。我們孩子冤枉啊,老師。”
“他也……不怎麽冤枉吧。”吳老師終于直言不諱一次。
彭燃媽媽臉色驟變:“吳老師,可不能這麽說話呀。王省一都承認了,關我們彭燃什麽事,對不。”
“我還有其他事處理。”吳老師側身從她身邊溜出去,深深嘆口氣。
莊沭靠在走廊窗邊冷眼看完一場鬧劇,身邊站着如一杆标槍的賀正。
“你怎麽看?”他沒收回視線,淡淡地問男人。
賀正表情是一貫的高深莫測:“和你想的一樣。”
莊沭側頭,做了個“真的嗎?”的表情。
“跟她談談。”賀正垂目整理袖口,“讓他滾蛋。”
彭家母子在他眼裏都不配擁有姓名,只不過涉及未成年人,賀正保持着極度忍讓與克制。
男人很高,肩寬臂展,站不靠物,挺拔有力,擁有出色的禮儀教養。
莊沭比他矮不少,書上說仰頭看人看多了有濾鏡,還真是,越看越好看。
“老狐貍……精!”他低聲念叨。
賀正瞥他一下,聽見了,裝做不知道。
彭燃媽媽前腳邁出辦公室大門,迎面就碰上莊沭的視線。
“彭燃媽媽,好久不見啊。”莊沭揚起手中卷子,打了個招呼。
彭燃媽媽的臉拉得像只懷孕的螞蚱,皮笑肉不笑:“賀蘭爸爸呀。今天可不關我家彭燃的事,都是王省一幹的。”
然後她立刻回頭找王省一的爸爸:“老王啊,你快點來、來給人家賀蘭爸爸道歉呀。不要老讓人家抓着我,這算什麽事呀?哎呦~~煩死掉了!”
“彭燃媽媽。”莊沭打斷她,“我不找王省一,我就找你。不如找個地方談談?”
彭燃媽媽一萬個不願意,眼睛到處亂飄:“你不要開玩笑,我跟你有什麽好談的?我們彭燃一沒作弊,二沒偷東西,三沒陷害同學,我們是被連累的呀,冤枉的。”
“彭燃媽媽,三思啊。”莊沭揚了揚手上寫着彭燃名字的卷子。
彭燃媽媽見識過莊沭的手段,想跑又不敢,只能邊壯膽邊嘴硬:“那你們快點哦,我趕時間呢。”
三人一起來到學校門口的咖啡廳,彭燃媽媽非常沒禮貌,甩得大門哐哐響。
她進門就沖服務生大喊大叫:“開一個安靜點的包間,趕快呀,愣着幹嘛?”
“不用,我們趕時間,就在大廳。”莊沭用手勢制止服務生。
賀正已經拉開一旁的椅子,莊沭十分大爺地一屁股坐進去。
彭燃媽媽瞥到這一幕,才打量起賀正,傳說中的老非洲挖煤大師。
她驚愕!現在挖煤都要這麽帥的男人嗎?
奧喲~~電視上蹦跶的那群鬼玩意兒,他們不得去非洲挖糞球啊?
而且,哪裏老了啊?
這要是老,那她老公就是清朝僵屍啦!
“賀蘭……父親?”彭燃媽媽好奇。
賀正微點頭,說是點頭其實就是眨了眨眼。
“難怪賀蘭爸爸開古斯特嫁人呢。”她極其八卦地丢給莊沭一個理解的眼神。
賀正從她眼神裏解讀出三個字:老白臉!
“咳、咳。”莊沭編排過賀正,心虛地掩飾,“彭燃媽媽,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心裏應該很明白彭燃有沒有參與偷答案,考試作弊和陷害同學。”
彭燃媽媽不以為然:“賀蘭爸爸呀,你這個人呢就是太較真,小孩子哪裏來那麽多是非黑白?事是王省一做的,就算他跟彭燃商量過,那他要是不想做,我們彭燃還能摁着他的手做下去不成?歸根到底還是這個孩子的問題。”
“他那種人家出來的孩子,跟咱們不一樣的。現在是坑蒙拐騙偷,以後是吃喝嫖賭抽。跟你們講啊,我們彭燃給他好多錢的,就這樣他還到咬一口。”她的話又密又急,好像永遠說不完。
好一個自我以上人人平等,在我之下階級分明!
“不要跟我玩非此即彼的文字游戲。”莊沭厭惡她的嘴臉,一針見血指出,“王省一有錯,不代表彭燃沒錯。”
彭燃媽媽笑了:“當然有啊,我家彭燃的錯就是交友不慎,什麽偷東西、作弊、陷害同學都是無稽之談。”
“真的嗎?”莊沭将正确答案,和彭燃的卷子在桌上鋪平。
上面用紅筆畫着兩個圈,正是那道錯誤的正确答案!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賀正日記
賀正:謝邀,人在津巴布韋,剛下飛機,準備買礦,讓我那倒黴兒子來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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