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當年的師門任務3
進門後雲齊開門見山,半句廢話都不說,把方才與姬塵影說的,對靖珩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大師兄還算給面子,中間點了兩次頭,兩次!!
我滿意了,因為我記得當年他只點了一次,在姬塵影的記憶裏居然是兩次……
中途那個少年出門了,回來時端着茶,雲齊道了謝說不喝了,反正這對話只有他一個人說,說完就走呗。
那少年雙手端給他茶,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大師兄在門派裏還有朋友。”
雲齊也不好學靖珩只點頭,那是靖珩的特權,全門派小師叔認證只此一人。
于是他禮貌地點頭并說:“這位也是師弟嗎?我不大記得……”
說完似乎是覺得這麽說更不禮貌,好像說這少年存在感多低一樣,正要補救,少年笑道:“我叫裴予,是小師叔門下的,平時與大師兄……在一起,師兄不知道很正常,我知道師兄就好。”
和靖珩在一起,那見不着就見怪不見了,靖珩很少出現。
雲齊欲言又止:“哦……”
少年繼續笑。
雲齊看了一眼肩上的小狐貍,忍不住問:“你知道我什麽?”
少年十分自然地接話道:“狐貍仙雲師兄,青竹師叔的大弟子。”
“狐……狐貍仙?”
小狐貍恰好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是啊,說起來師兄你和大師兄并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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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齊看了眼靖珩,對方喝茶,像塊木頭。
“什麽并列?”
“玄門派最不能招惹的師兄師姐排行榜。”少年道:“是說很厲害的師兄師姐們,沒有惡意。”他補充道:“至少我覺得沒有 ”
“……”
怪不得雲齊臉色不好看,那時的我一向覺得靖珩不好相處,即便是現在也是這般認為,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與靖珩在這方面并列。
“為什麽?”
“新入門的弟子試煉,只有師兄你和大師兄不去,還有其他,除了師尊下令,總也見不着。”少年道:“大師兄不愛說話,你是不愛搭理人。”
“……”
我敢打賭雲齊方才心裏想的一定是這根本沒有區別,因為不搭理人所以不用說話,因為話少所以不愛搭理人。
不過他應當很快就會釋懷,心懷執念……或者是怨念,一心想的只有變強變強,就連動心,他都是不敢想的。
如果能重選。
最好是不要有怨念,最好是不發生産生執念的事,如此,或許我會考慮別的事。
但好在我明白姬塵影會懂,就算不懂,他也不會因此怪我。
我信他。
雲齊很快就不想這些了,直言要走,我也起身準備走,那少年笑着送別,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在哪裏見過。
鏡子。
這容貌有六分像裴毅啊!
裴毅的封封家書,末尾都是問裴毅的弟弟如何,這個弟弟,便是他了吧?!
裴毅、裴予。
可惜我現在是魂魄形态,否則非要問清楚不可,現下只得離開。
雲齊拉開門,巧的是顧風正要敲門。
“雲師弟!快叫大師兄一同随我來,師叔出事了。”
“何事?”
“自我們從夢中出來,我試着叫醒師叔,可她睡着就再也叫不醒了。”
靖珩已經走了出來,看樣子是要一同去了,三人一狐正要瞬行離去,裴予伸手拽了拽靖珩的衣角。
雲齊和顧風沒注意,已經離去,我一時還沒跟上,魂魄正要被拽着跟随姬塵影,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你留在此處。”
我回過頭看到是靖珩在說話,他比裴予高一個頭,所以微微低着頭,神色語氣依舊是看不出、聽不出什麽來,可我就是無端地覺得溫柔。
裴予忙點頭:“我就在這裏等着你。”
不知靖珩又說了什麽沒有,我已經被強行拽回了小狐貍身邊,顧風正和雲齊讨論榻上的女主人。
靖珩也到了,顧風道:“香爐損毀,要重新镌刻能入夢的,還需得一日光景,我擔心師叔在夢裏有危險,怎麽平白無故就醒不來了。”
“誰醒不過來了?”
清麗幹脆的女聲,下一刻輕徽師叔帶着懷江趕到,幾位弟子都忙行禮。
輕徽師叔是玄門派四位長老中唯一一位女子,未修駐顏術,不過修行之人都是看着要年輕一些,她四十歲上下,頭發未白,穿着一身道士衣着。
“師叔她……”
輕徽上前摸上女主人的手腕,問道:“此前接觸過什麽?”
沒人回答,輕徽轉過頭:“江兒?”
懷江結結巴巴,吞吞吐吐。
“雲齊,你說。”
雲齊便将所見都說了,但是并未說出懷江在夢中的反應。
輕徽沉默了片刻:“去取香爐來。”
顧風取了一座普通香爐來:“這……我等法力不及,恐無法用這未經雕刻經文的香爐入夢。”
“此事我一人去即可,你們守在外頭,不可輕舉妄動。”
四人皆道遵命,懷江道:“師尊千萬小心!”
當年輕徽師叔進去後,還有些小波折,那夢妖入了每個人的夢,大家各自在夢中經歷了一番,倒也沒什麽事,這事就了了的。
至于裏頭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
四人一狐守在外面,我突然想到:他們進不去,我呢?姬塵影在此處,我能走得範圍不大,夢中算不算遠?
說着也去摸那香爐,果然行得通,只身一人入夢。
我忙趕上輕徽師叔,一睹當年之事的真容。
過了那條橋,輕徽也看到了那無名女子抱着女主人,她嘆了口氣,伸手一指,那女子便脫離了女主人,化為霧氣散去了。
輕徽走到女主人身邊。
“如雲,我以為你與我一般早就放下了,你真是……糊塗啊。”
亭子裏剩下的女主人茫然地擡起頭,眼神清明了些許:“阿蘭,你來了。”
“我再不來,你還要在這殘魂的蠱惑下活多久?”
“哪裏是什麽蠱惑,只是我不願出去罷了。”
“你可知你已醒不過來了?”
“知道,方才你說夢裏寂寞,想要我陪着你,我答應了。”
“你……”
“阿蘭,我們有多久未像這樣說說話了。”
“有三十八年了。”
“三十八年七個月零十二天……一萬四千零九十八天。”
輕徽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阿蘭,我知道你怪我,怪我當日不曾有勇氣站出來,與你一同面對,那時我……我……”
“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如今要過得好才是真的。”
女主人搖着頭,神情悲戚:“修得駐顏之術又有何用,在這幻音坊做了主人又有何用,不過也是日日熬着過罷了。”
“那時年輕,我也沖動,想來這些年也不怨你的。如雲,那時的我們都是極其有天賦的人,懷着得道成仙的願望拜入師門,若因兒女情長之事毀之,得不償失,且人言可畏,你我……罷了,這許多年了,還提那些做什麽。”
女主人道:“六十餘載,不日你定能成仙,我卻是不再指望。若當初我與你站在一起……”
“沒有若當初,一切都是合該這樣走下去,你不必自責,人各有路,你我彼此伴過,我已心滿意足。”
女主人忽然愣道:“如今你對我……”
“多年交情,已是重要故交友人。”
“……是,多年……這許多年……”
“随我出去吧。”
“我想留在這裏陪着你。”
“如雲,你知道那不是我。”
女主人怔怔看着輕徽半晌:“我知道。”
從來知道,自己騙自己罷了。
輕徽攙扶着她走回了橋的另一面,我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不舒服,想到了過去,我忘記了姬塵影,忘記了關于他的一切。
想到了陰山山洞再相遇後的一切一切。
“若再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會選心之所向嗎?”
我四下望了望,輕徽二人已經走遠消失不見了,“是誰?是在和我說話?”
“自然是你,這裏也沒有旁人了。”
“你怎麽能看到我?”
“你在某個人的一段記憶裏,可是這個人的記憶卻沒有到達此地,是你自己進來的。”那聲音忽遠忽近,聽不出男女老少。
“你是何人?”
“我?我不是什麽人,若非要說,只能說是一切的執念吧。”
“執念?”
“此地是夢妖的域,我由此而生,方才那女子便是悔意太深,促成了這座橋這方涼亭和那個人。”那人道:“你本來是要走,可你多想了。”
“想什麽?”
“一個人。”
“誰?”
“你知道,何必再問。你懷着對此人的感情,思念無窮,卻還有另一道感情擋着,仿若愧疚。”
“我這人不玩文字游戲,你說得都沒錯,那愧疚是因我有未報之仇,不該想男女情愛,我卻生了邪念,愧對對我有大恩之人。”
“……”
“嗯……男男情愛。”
“為何不該?”
“我知自己必定是要報仇的,世間無能阻我,我也為此賭上全副身家性命,遂不能再全心全意将自己交付出去,這對他不公平。”
“你的魂魄千瘡百孔,可魂識并無可破,也是少見。”
我笑道:“那我能走了嗎?”
“攔不住你。”
我沿着來時的路從夢中回去,女主人已經蘇醒,衆人都圍着,小狐貍依舊趴在雲齊肩上。
方才……雖說穩定住了心神,可我明白,我竟是真的動了念頭,只想着什麽報仇不報仇,放下也好,他一直在等我,我不願讓他等的。
我學着雲齊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就這樣還教小塵影什麽恩情必報,經不住一絲絲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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