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筆錄
齊山一族的先祖在斬殺龍枭的時候,龍枭的血也同時流進了他的身體裏,血咒自此為始,纏繞在每一個齊山族人的身上。
齊山族人善戰卻并不好戰,他們的族地在雲滇一處險要的高山深谷之中,四面毒蟲瘴氣環繞,族人自我封閉,極少與外人交流,過着隐居避世的生活,三百年前,突然有一群不速之客潛入,以致——鳳燈滅了。
這麽多年下來,久到族人都将所謂的血咒當成是長輩口中吓人的傳說,多年安逸祥和的日子中,沒有一個族人料到鳳燈會滅,但這件事情确确實實的發生了。
消失了兩千多年的血咒重新回到了族人身上。
即便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繁衍傳承,他們身上先祖的血脈已經很淡很淡了,然而血咒的力量卻并未減弱。
噩夢開始了,在血咒的影響下,族人們再也不能離開族地,齊山一族的族人開始變成“天殘地缺”,聾啞、眼盲、缺胳膊少腿,失去味覺嗅覺的這些還算“天幸”,更有生下來便是無頭死嬰,命都活不成。
齊灏和姐姐齊蘅是齊山王室僅剩下來的嫡系血脈,齊灏更是唯一的男子,和所有的族人不同,他并沒有天生殘缺,然而他卻會和他的父親一樣,活不過三十歲。
馬上就是他的二十歲生日,和其他還在大學校園中意氣風發等待走上社會大展宏圖的同學不一樣,齊灏卻已經能夠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從族裏出來,一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願,二是為了想辦法鎮壓血咒。
想要消除血咒對族人的影響,有三個辦法,最有希望的便是找到凰燈,其次是重新點亮鳳燈,最渺茫的就是另找方法解除或是鎮壓詛咒。
當然,這些沒有一樣是容易完成的,祖輩們三百年來想盡了無數辦法,都沒有成功過。
齊灏也并沒有抱多大希望,大不了就是一死,至少他還活了這麽多年。這一次意外發現的古越穎陽王墓,當時齊灏在古墓資料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文字,所以他才一定要來這裏。
那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他們族裏的記載很多都已經在歷史的長河中消失,這個所謂的“穎陽王”,應該是曾經百越之地的一位古越王“太穎異”。
他的王名上畫着一個太陽,立身為穎,所以将他譯成了穎陽王。
跳動的火焰在石板上灼燒着,畫上的人物和故事在大火中焚燒,如同将一副承載着歷史的圖畫投進了火爐中,這場火燒完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石室中的石板變回了原樣,光滑無痕,仿佛之前所見到的畫面全是虛幻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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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站在石板前,久久未能回神。
“齊灏、林良韞和岳卓豫的關系什麽樣?”
幾輛警車開進了考古挖掘點的臨時住所,許多人被單獨找去問話,做詳細筆錄,配合警方調查。
四個學生消失不見,更是鬧出疑似綁架的惡性-事件後,穎陽王古墓的挖掘工作徹底暫停了。
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樣帶土的工具,昨夜下了一場雨,泥土還是濕的,地上淩亂散落着各式各樣的腳印,樹上的枝葉猶帶雨水,風一吹過,晃下星星點點。
一場雨過後,天氣似乎轉涼了。
“不好也不壞。”女生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那你覺得……林良韞腿受傷,齊灏和岳卓豫會一起送他去醫院?”
“嗯?”
女生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不太可能吧。”
“那天夜裏燒烤,他們吵過架?”
“不算吵架,不過岳卓豫似乎不太喜歡齊灏,他對齊灏有惡意。”
“林良韞頂了他幾句。”
“金大另外一個女生呢?”
“當時她很安靜,全程都沒說幾句話。”
……
一沓資料堆在辦公桌上,男人解下了警服領口的扣子,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這幾個大學生各自家庭背景如何?”
“這個叫齊灏的來自滇西的一個山區……這個地方地勢好兇險啊,這裏都有人在?林良韞倒是一個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那個姓張的女孩子來自西南的小山村……”
“平白無故一起消失?勒索三百萬?”
“都是些名校的學生,有着光明的前途和未來,有這必要嗎?”
“有兩個學生似乎家境不太好?莫非是急需用錢?”
“再查查他們的人際關系。”
“就算是綁架,可是除了那通勒索電話外,岳沙市各個出口的監控沒有撲捉到四人任何影蹤……他們消失透着一股詭異。”
金臨國際機場T2航站樓。
“謝教授,謝教授,您真的要一起過去?您這才剛出院啊!”
“我的學生出了事,我當然要過去!”
老人的臉上帶着不容否決的凝重,枯瘦的右手緊緊攥着剛傳過來的資料,他跟在金大處理這次事件的人群裏,邊上有兩個年輕人照顧着他,其中有一名醫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綁架,也不是惡作劇,他們……他們一定是出了事!”
陰暗的墓穴中沒有一絲光亮,筆直的電筒光勉強照清前方的道路,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眼睛越來越容易疲乏,觸目可見的,都是幽深的黑暗和昏黃的燈光。
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淌。
又走過了一條長長的狹道,穿過石壁,前方的視野變得開闊,不規整的洞穴變成了人工砌成的宮室,他們似乎來到了古墓的更深處。
“終于從迷宮裏走出來了。”
這裏的器物要比外面多了許多,中央擺着一個巨大的青銅鼎,架子上有許多青銅劍,這些青銅劍大小不一,保存的非常好,劍身沒有生鏽,上面的花紋還依舊清晰精美,令人贊嘆。
這些寶貴的古物不能随意觸碰,齊灏沒有去動它們,只是拿着手電筒一一的欣賞過一遍,阿玉對這些青銅劍并不感興趣,但是見齊灏一直盯着它們看,他也只好盯着它們看。
齊灏側了側頭,正好看見“沉浸”在華美青銅劍中的學姐,想必對方見到這堆青銅寶劍很激動吧?
兩三千年前留下的青銅寶劍,确實挺稀罕的。
本來打算直接離開的齊灏耐着性子陪着學姐在青銅劍附近多欣賞欣賞。
阿玉在青銅劍上瞪了半天也沒瞪出花來,實在受不了了,偷偷側過臉看齊灏,察覺到對方視線的齊灏疑惑的“嗯?”了一聲。
撐不住的阿玉垮着臉打手勢說自己想吃東西。
“那我們找個地方休息。”
他們找了個空曠的角落坐下,遠遠的還能看到中央巨大的青銅鼎,也許是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齊灏随便吃了一點東西,便倒頭靠在牆上,疲憊的睡了過去。
他睡得并不安穩,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裏有高山峽谷,翠綠的藤蔓,連片的竹樓,飛速湍急的瀑布,有阿爸、阿媽,還有姐姐和其他的族人們,夢中的畫面不斷的切換,黑暗望不到邊的古墓道路,詭異的壁畫圖案,尖銳的青銅寶劍,一會兒又好像出現了千軍萬馬,連片的大火将整個天空都燒了起來……最後他發現自己在和人親吻,當他看清那人的模樣時,齊灏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急劇喘了幾口氣,齊灏感覺到有一個沉重的東西倒在他的左肩上,他摸索着打開手電筒,側過頭時,正好看到一張恬靜的睡顏。
這張臉,他剛在夢裏見過。
齊灏揉了一把臉,唾棄自己居然做這樣的夢,他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沒有吵醒對方,偏過頭來看向遠處的青銅鼎,心中五味雜陳。
眼前不由自主的出現了許多畫面。
翠竹綠林,雲霧缭繞,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濃郁的綠色,地上奇花異草無數,一條流水從這一片翡翠綠中穿過,只聽見一陣叮鈴叮鈴的鈴铛聲,五歲的男孩出現在了水邊。
他穿着一身藍色的短衣短褲,兩個手腕上都戴着三個銀圈,光潔的腳踝上挂着銀色的鈴铛,走路的時候發出一陣陣響聲,和流水的叮咚聲交織在一起。
男孩赤着腳,跳過水中一個個大石頭來到了對岸,飛濺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褲腿,但他絲毫也不在意,緊緊地盯着前方高聳的大樹。
他往前走了幾步,前方有一個高坡,矮小的他不好爬上去,男孩左右望了望,在看見不遠處翠綠的小灌木時眼睛閃了閃,他小跑了過去,從那一片綠葉中拖出了一條灰褐色縱斑的蟒蛇,蟒蛇掙紮着游動要跑,卻仍舊被他抱着尾巴拖了出來。
這條蟒蛇比他的大腿還粗,男孩單手抓不住他,只能雙手抱着它往坡底下拖。
蟒蛇巨大的蛇頭沖過來張開巨口,被男孩擡手在蛇頭上“啪”的拍了一下。
男孩讓蟒蛇盤着,而後跳着踩上對方有彈性的身體,十分好玩的踩着颠了颠後,這才借着對方跳上了土坡。
他來到了大樹底下,抱着樹幹靈巧的往上蹿,不多一會兒,就蹿上了十幾米高。
男孩将挂在樹枝上礙事的幾條家夥丢到一旁,主幹上幾條黑色的長蟲被驚擾,慌不擇路的四處亂爬,他自己占據了最佳位置,俯瞰四周的風景。
突然風中傳來了一陣急躁的鈴铛聲。
一個同樣穿着藍色衣服的八歲女孩搖着手中巨大的銀鈴铛,她的鈴铛越搖越急促,聲音不斷在山谷中回蕩。
“阿姐!”
聽到鈴铛聲的男孩立刻從樹上滑了下來,灰溜溜的跑到女孩身邊,女孩瞪着他,對他打了好幾個手勢。
“阿灏,你又到處亂跑。”
“阿爸說叫你回去。”
“不聽話就喂你吃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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