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這個問題讓月楚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想到了曾經和魏斜陽的甜蜜相伴,那是他無法否認的過去。但是安塞斯……

拉法看見了他的遲疑,一瞬間心沉入谷底,宛如浸泡在刺骨的冰水裏,冷得徹底。目光中飛揚的怒火化為灰燼,紛紛揚揚地散落在暗黑的深處,凝結成墳墓般的土丘。

月楚竟真的喜歡安塞斯……

月楚細細思索一番,才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斟酌着說:“可能當時年紀小……”

他現在不确定原身跟安塞斯究竟有沒有關系,只能模棱兩可地回答,以免拉法真的去北境調查後戳破了他的謊言。

拉法恢複了平靜,甚至可以說冷靜的可怕。暗紅色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幽光,他伸出手撫摸着月楚粉瓷般的臉,黑色的指甲尖利無比卻舍不得傷到他分毫。

拉法認真地看進月楚的眼底,帶着一絲魔鬼般的蠱惑,幽幽開口:“對,那時候你還太小了,分辨不出什麽是親情什麽是愛情。安塞斯故意誤導你,才會讓你産生錯覺。”

月楚在心中挑眉,嘛,這個理由倒是不錯,看不出陛下竟然也懂得迂回出擊。

他認真地點點頭,凝視着拉法的眼神充滿信任,毫不懷疑他所說的任何話。

拉法享受這樣的信任,沒有絲毫心虛的繼續說:“沒關系,以後父王會為你把關,手把手地教你什麽是愛情。”

月楚好笑,這是開竅了嗎?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拉法的神色,只覺得那撲面而來的醋味都要把他熏死了。

不過……拉法給予他的壓迫感可比魏斜陽要多太多。這麽說,魏斜陽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将軍,青澀的只能任他擺弄。而拉法就像是二十五六歲的将軍,獠牙俱全的野獸開始掌握主動權,牢牢把獵物困在手心裏肆意擺弄。

他故意伸出手臂抱住拉法的腰,将頭埋在他的肩頸處,輕輕摩挲了幾下,聲音清澈柔和又帶着惹人憐愛的乖巧。

月楚:“都聽父王的,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感受到緊貼的高大身軀僵硬如石,月楚的嘴角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果然只是理論派,一到實踐中就原形畢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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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安塞斯來了之後,拉法便開始了緊迫盯人**,死死地把月楚困在身邊,不給別人一絲機會。

這天,月楚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溜了出來,讓薩露想辦法将安娜引過來。他再不出手,這朵有毒的小白花可就要暴露了,以他那位便宜王兄的智商,估計會為了保護安娜豁出性命,到時候可就要讓所有劇情重回原點了。

他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布置了這麽久也是時候收網了。

滿園的玫瑰盡情綻放着紅色嬌嫩的花朵,層層疊疊、挨挨擠擠,灼灼如火,像是少女羞紅的笑靥,嬌嫩又美麗。

安娜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月楚緩緩轉過頭,對着美麗的少女露出溫柔的笑容。

安娜有些猶豫地看着他,雖然她确實很想接近月楚,但此時被月楚主動叫過來,卻讓她心生疑窦。

出于某種直覺,安娜總覺得這位溫柔的王子并不如想象中的簡單,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像是古井之水,讓人看不透裏面的深度。

不過機會已經到了跟前,安娜還是野心勃勃地想要一試,她對自己的魅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安娜微微低下頭,臉上染着羞澀的粉意,優雅地拎起裙擺向月楚行了個禮。

月楚虛虛地伸手将她扶起,撚起一朵玫瑰輕嗅了一下,笑容柔和地說:“瞧這些玫瑰,是多麽的美麗,能夠在陽光下肆意地綻放。可是再美麗的花朵,若是被風吹落枝頭,也會被輕易碾碎,沒入泥土。”

月楚手中的玫瑰花落在地上,他一腳踩上去,來回碾動,剛剛還美麗芬芳的玫瑰瞬間變成一灘醜陋鮮紅的花汁。

安娜輕蹙細眉,心口猛跳,總覺得這位殿下似乎意有所指。

月楚踩過玫瑰走到安娜的身邊,白玉般的手指撚起她的一縷金發輕輕把玩,如浮雲般輕輕柔柔的目光掠過安娜精致的小臉。

“我是個愛花之人,總歸是舍不得看見這美麗的花朵凋零。”

安娜心思電轉,卻依舊不動聲色,睜着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無辜地看向月楚:“殿下說的,安娜聽不太懂。”

月楚輕笑,微微彎腰,湊近她美麗的臉龐:“怎麽會不懂?你這樣說便是懂了。”

說完,他并沒有繼續,而是轉為另一個話題:“最近我王兄還好嗎?”

安娜捏緊手指,希諾?

希諾最近确實不太好,整個人看起來陰陰郁郁,總是用令人發寒的目光凝視着虛空之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且不論她如何開解,他都似乎走進了死胡同,怎麽也聽不進去。

以前安娜還願意多與他聊幾句,現在卻已經懶得理會他整日的沉郁,甚至時不時地要出來透透氣,免得被那陰郁壓抑的氣氛弄得心情糟糕。

也因此安娜愈發心切地想要接近月楚,她很有信心,連傲慢的希諾她都能輕易拿下,更何況是溫柔的月楚。

她的任務已經差不多完成,至于其他事情她管不了、也不想管。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血族、回到帝國,只有在那裏才能夠取得自己的報酬。

安娜斟酌片刻,眼含憂慮地說:“希諾殿下最近似乎不是很開心,我心中擔憂卻無法為他排解。”

說到這,她怯怯地深處細白的手指抓住月楚的袖子,可憐兮兮地說:“殿下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嗎?我也想為希諾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月楚垂目看着她被輕愁籠罩的細膩眉眼,柔光點點的血眸裏帶上了憐愛。

他聲音放得很輕,似乎生怕驚吓到這位小兔子般可愛的姑娘:“當然可以,因為他在父王面前誣陷我為人類通風報信,害得他被獵人設下陷阱圍剿。父王不信他,正在派人調查這件事。你說,他是不是該郁悶,嗯?”

安娜一僵,眼睛裏飛快地閃過流光,又很快鎮定下來,光是這份心性就讓月楚不得不為她贊嘆。

安娜微斂眼眸,長長的睫毛不安地眨動着,急切地為希諾辯解:“希諾殿下可能只是一時糊塗,未必存了什麽壞心,還望月楚殿下不要跟他計較。”

月楚撫摸着少女微卷的柔順金發,眉眼笑意濃濃,猶如月牙:“是啊,我以前一直覺得希諾蠢,可是這一次卻發現他還挺聰明,一口就把你咬了出來。你說對嗎,安娜 巴爾德?”

安娜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猛然後退兩步,與月楚拉開距離,剛剛還柔弱如鹿的模樣已經變為刀鋒般銳利的警惕。

她很害怕,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這麽快就被看透,此時此地面對強悍的血族王子,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那些若有似無的直覺是對的,這位看上去柔軟如月華的王子才是真正的心機深沉。

月楚并沒有做出任何制住她的動作,而是優雅地坐在了花園裏的長椅上,擡起頭享受着刺目灼人的陽光。

月楚側目看向她,笑意融融地說:“別害怕,我既然直接跟你說出來就沒有要揭穿你的意思,畢竟我可是個愛花之人。”

安娜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冷冷地打量着他:“那你想要什麽?”

月楚将手臂随意地搭在長椅的靠背上,目光悠遠,仿佛說的根本就不是件大事。

“我會替你保密,但如何将父王派來調查的人應付過去,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到這,月楚的笑意濃郁起來,變得危險而令人戰栗:“我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再決定接下來會做什麽。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畢竟能一步步成為教廷的聖女,再設下圈套将我那可憐的王兄困住,這份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安娜臉色難看,粉白色的指甲死死地摳入掌心。這個人竟然知道這麽多,是不是也就知道她……

那些肮髒的灰暗過往是安娜一直極力想要忘記的,然而現在卻被人用輕飄飄的話語提出來,無異于在剜她的心。

安娜抿緊粉色的唇,眼睛中的幽火慢慢熄滅,化為平靜。她早已經歷了太多,并不會像單純的小女孩那樣只會瑟瑟發抖地哭泣。

既然月楚給了她選擇,就證明她還有利用的價值,而她會抓住這個機會逆風翻盤。

安娜低下頭,冰冷的小臉再次綻放嬌豔的笑容,拎起裙擺行了個禮:“希望殿下能夠信守承諾,而我也不會辜負殿下的期待。”

月楚目送安娜走遠,才站起身走進了陰影裏。太久沒曬過太陽,猛地一曬還真疼。但是習慣了原來的身份,天天日夜颠倒,也很要命。

穿過長長的回廊,月楚掐着時間往回走,否則他小心眼的陛下又該火冒三丈地到處找人了。

“月楚。”

熟悉的聲音響起,月楚嘴角的笑容停驟頓,半晌才緩緩轉身面對安塞斯。那熟悉的面容令他眷戀,然而每每看到安塞斯的臉,他的心裏只餘一片平靜。

月楚保持微笑,對安塞斯微微點頭。也好,趁着這次機會他也好好看看這位安塞斯究竟是人是鬼。

月楚:“安塞斯大人,真巧。”

安塞斯目光灼然地看着他,傲然如玫瑰的俊美面容上帶着不容置疑的深情。他急切地走到月楚的面前,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卻在看到月楚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時忍不住露出一抹璀璨的笑容。

安塞斯:“我就知道你沒有忘記我們的感情,這枚藍寶石戒指曾經是我的貼身之物,後來你非要要走,便一直戴在手上。”

他低頭撫摸着月楚手上的戒指,深情地低語:“你我之情,猶如海之寶石,亘古不變,這是我們的誓言。”

月楚略一挑眉,緩緩看向手中的戒指,眼中波光流轉,似有所悟。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猶如清波蕩漾,帶出圈圈波紋。

原來如此。

而早已透過無處不在的“眼睛”看到這一幕的拉法,心中的酸澀宛如洪水般咆哮着将他的理智淹沒。

他突然想起月楚找他要戒指的那一幕,此時才發現每一個細節竟都銘刻在他心間,讓他心碎不已。

月楚看見戒指的時候,臉上分明閃過懷戀,以前他沒在意,可是此時再想起來卻不得不承認,月楚懷戀的正是安塞斯。

拉法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冷凝一片。

他,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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