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月楚懶得理會這個神經病,目光投向列車窗外,眺望着遠處的青山。

然而這份安靜沒能維持住一會兒,男人拿出一盒酸奶插好吸管,遞到月楚面前,面上帶着僵硬的笑意,讨好地說:“渴不渴?喝點酸奶。”

月楚只覺得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黑眸滿是銳氣地掃向男人非常自然地放在他大腿上的手。

這個家夥,真是不知道什麽叫做适可為止。

砰的一聲響,火車上傳來一陣慌亂的驚呼。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月楚都是坐在警務室裏跟乘警大眼瞪小眼。

因為男人一再解釋兩個人是朋友,剛剛只是開玩笑,最後月楚還是安然無恙地下了車。

順着擁擠的人群朝外走去,他的餘光瞄到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漫天的火氣化為沉寂,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出了車站,他沒有立刻坐上地鐵,而是沿着寬闊的馬路左拐右拐,往小巷子裏走去。

男人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即使月楚繞得彎子再多,他都能輕易追上。

直到一個拐角,男人發現人竟然不見了,忍不住蹙起濃眉,焦急地朝周圍看去。

然而他剛剛轉過身就迎來了再次的一記重拳,這次沒有人攔着,月楚終于可以痛快地出一口氣。

男人不敢反抗,只得捂着臉,蜷縮在地上任他拳打腳踢。

月楚打夠了,這才抓着他的衣領将他半拎起來,墨色的眼睛充斥着深沉冷漠的警告,犀利的目光幾乎要劃破男人的皮膚,刺入他的骨血裏。

“以後再敢這麽騷擾別人,我就打斷你的第三條腿。”

男人目光緊盯着月楚,聽了這話趕緊點了點頭,只是這認真的模樣卻配上了白癡的笑容,不僅沒有讓月楚消氣,反而令他愈發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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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一拳打進了棉花裏,軟綿綿的,一點勁兒都沒有。

他猛然放開男人的衣領,只覺得跟這種蠢貨計較簡直是浪費時間。

最後給了男人一腳,月楚優雅地整了整頭發,便飄然轉身離去。

看着他遠去的身影,男人低聲笑了起來,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

他大張開手臂,愉快地眯起眼睛,看向蔚藍無雲的天空,聲音輕快地說:“沒有別人,就只有你啊。”

月楚回到家公寓,只覺得今天遇到的神經病比以往半輩子加起來都要多。果然手機出問題時就應該知道這兩天不宜出行,否則也不會這麽倒黴。

等他上到三樓卻發現門口站了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曾經幫助過的母子。

看見可愛的男孩,他總算露出一抹輕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詢問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小男孩鄭重地點了點頭,将一顆金色的種子放到了月楚的手裏。那種子顆粒飽滿,渾身裹着金箔,即使在昏暗的燈光裏也泛着耀眼的光芒。

小男孩擡起臉看向他,緊了緊手裏的皮球,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大哥哥一直以來的照顧,我跟爸爸媽媽要走了。”

月楚目光微閃,并沒有多問,而是認真地收下小男孩的金種子,又給了他一把奶糖。

“有緣再見,以後也要照顧好爸爸媽媽。”

小男孩點了點頭,開心地露出豁了的牙,深深地對月楚鞠了個躬,才牽着媽媽的手、抱住手中的球消失在樓梯拐角。

月楚靜靜地目送他們立刻,手指輕輕撫過金種子光滑的表面,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蕩漾出柔和的笑意。

也算是幸福的一家人了。

就在他準備開門進屋之時,卻見鳳璇捂着手臂從樓梯上慢慢走來,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月楚立刻大步上前,緊皺着眉頭看向她的手臂,只見上面竟有刺傷的痕跡。

他冷下臉:“我送你去醫院。”

鳳璇沒想到會見到他,她明明算着時間在月楚沒回來的時候去做那些事,怎麽就好巧不巧地被抓了個正着。

想到這,她心中一陣亂跳,兩只眼睛慌亂不已,不敢正對月楚的目光。

她背過身,不讓月楚細看自己的傷勢。

月楚靜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遮掩。

還好,傷勢不算很嚴重,只是輕微的皮外傷,但這樣的傷勢在一個女孩子身上還是令人無比擔憂。

他緩下聲音,柔聲說:“我不問你為何受傷,但你現在必須跟我一起去醫院把傷勢處理一下。看着你這樣,哥哥會心疼的。”

鳳璇微微一愣,長長的睫毛飛快地眨動着,只覺得一股酸澀襲上心頭。

人都是這樣,無人關心時總是格外堅強,可一旦有人詢問便瞬間變得柔弱無比。

她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地獨自扛下一切,然而面對月楚關懷的眼神卻心中酸澀,眼淚忍不住想要奪眶而出。

像小時候無數次幻想那樣,她委屈地投入到月楚的懷抱裏,消瘦的肩膀不停地顫抖,卻咬緊下唇把所有的嗚咽都咽到了肚子裏。

月楚心疼地撫摸着她的背,這個瘦小的女孩承受了人世間太多的酸楚疼痛,瘦小的身軀早已疲憊不堪。可她總是沉默而堅強,寧願獨自在角落裏舔傷,也不願意依靠別人。

他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有哥哥在,什麽都不需要害怕。”

直到把鳳璇哄得平靜下來,月楚才帶着她去了醫院。

等兩人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晚上了。圓月當空,清輝灑滿大地,溫柔的夜風輕輕吹拂,道路兩邊的樹散布着棉花一樣的白色飛絮。

夜燈下,幾只飛蛾呼扇着單薄的翅膀圍着明亮的燈光旋轉,偶爾路過的車呼嘯而去。

月楚同鳳璇并排在街上走着,高大的身軀為嬌小可人的鳳璇遮擋了大部分風吹。

他什麽都沒有問,但是溫暖的懷抱和堅實的臂膀卻向柔弱的女孩表明了态度。

鳳璇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服,哥哥的外套上還殘留着淡淡的香氣,說不出是什麽香味,但光是聞着就讓她安心。

她眸光閃爍,只覺得心口仿佛泡進了蜜罐裏,甜得讓她鼻頭發酸,忍不住從眼眶裏流出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到嘴角。

她舔了一下淚水,卻發現不是鹹的而是甜的,一下子便笑開了。

直到臉上的淚水風幹,她才擡起頭看向月楚俊美的側臉,漂亮的大眼睛一如最初月楚所見時一樣澄澈。

“哥哥,如果我做了錯事,你會讨厭我嗎?”

月楚低頭看向少女,少女的并不算太美麗的臉上寫滿了獻祭一般的一往無前,卻也宛如即将投身烈火的飛蛾,絕望地找不到一絲希望。

他認真地盯着鳳璇黑亮的眼睛:“我不會讨厭你,但我會問你原因、幫你改正。”

緊緊地握住鳳璇冰冷的小手,月楚的眼睛平靜如海,廣闊地能夠包容一切:“所以,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鳳璇勾起嘴角,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如此軟弱,可是面對那雙盛滿關心的眼睛,委屈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

“因為我恨他們,他們都是魔鬼,都是人渣!”

月楚皺緊眉頭,目光燃上怒火,沉聲問:“他們欺負你了?!”

鳳璇流着淚點了點頭,二十幾年了,她的委屈從來無人訴說,她的痛苦從來沒人看到,直到此時,她才能夠跟平常小女孩一樣,對着哥哥訴說自己的悲傷。

月楚一把将她摟進懷裏,心疼地撫摸着少女單薄的脊背,聲音裏透出沉穩的維護:“別怕,哥哥幫你,定要讓他們好看。”

鳳璇緊緊地抓住月楚的襯衣,放聲大哭起來,只覺得所有的痛楚難過都在這個懷抱裏化為烏有。

月楚心疼極了,女孩已經夠苦了,可命運總是不願意放過她。

好半晌,鳳璇才微微平靜下來,擡起小臉對他一笑,聲音又恢複了軟甜:“謝謝哥哥,我好開心。不過不用了,我已經把他們都趕走了,以後他們再也欺負不到我了。”

月楚不太放心地捧着她的臉,再三确認沒有問題後,才勉強把這件事放下。

他細細叮囑道:“以後再有這種事,一定要告訴哥哥,哥哥會幫你解決所有問題,而你只需要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

鳳璇甜笑着點點頭,依戀地靠在月楚懷裏,尤帶笑意的眼睛深處藏着漆黑的霧氣,卻又在這溫暖的懷抱裏慢慢深陷下去。

将女孩哄睡後,月楚才回到房間,随意洗了個澡便躺在了床上。

夜色愈發深沉了,連天上的星光都隐匿到了黑暗之中,萬籁俱寂之中唯有白紗的窗簾微微飄動,晃動出柔軟的弧度。

月楚睡着了,美麗的睡顏在夜色濃郁中格外迷人,仿佛是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一般。

就在這時,他的被子悄無聲息地掀起了一角。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滑了進去,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身上。

他微微皺眉,不适地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然而這個姿勢卻更方便了那東西的動作,從背後将他團團包圍住,發出無聲的滿足喟嘆。

我不是想占便宜,只是想替他暖暖被窩。

一夜無夢。

月楚今天精神格外的好,昨天忙碌到半夜,本以為今天醒來身體會有些吃不消,卻沒想到整個人像打了雞血般神采奕奕。

心情頗好的他總算想起了被自己遺忘了兩天的網友,眼睛微動,嘴角輕翹,趁着晨光熹微,拿起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照片。

直接發給方天,又打上字:“早上好,要來一杯熱可可嗎?”

天還沒亮,便心虛地跑回方世界的方天就接到了這麽個暴擊,只覺得心髒都有點支撐不住,快要把結實的門板都給撞破了。

太過起伏的心緒被封印鑒定為高度危險,不斷地亮着金光,企圖将他死死困住。

金色的鎖鏈在漆黑的九龍門上緩緩爬動,宛如灼傷般,不斷地發出滋滋的聲音。門板上滿是條狀的傷痕,又在方天強悍的自愈能力下不斷恢複愈合。

方天仿佛沒有知覺般,呼吸不暢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照片裏的月楚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大概是因為起得太早,襯衫上面的扣子沒有扣嚴,松散地撩開,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他面帶微笑,透出一股剛睡醒的慵懶,右手舉着白色的瓷杯,半遮住俊美的臉。

陽光從斜方的窗戶照射進來,讓他烏黑的頭發染上一層金色的光亮,蓬松又随意地搭在臉側。

方天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重複數次,才顫抖地打出幾個失魂的字兒:“這熱可可真好看。”

月楚挑眉,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方天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補救:“不,我是說這人真好喝。”

月楚輕笑出聲,輕輕嘗了一口自己剛泡的熱可可,确實很好喝。

方天懊惱極了,臉紅耳赤地再次補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熱可可很好。”

啊啊啊啊!

方天覺得自己簡直蠢透了,果然,真人上陣不如用替身,替身的時候他臉皮賊厚。

不對,是替身的時候他格外聰慧。

月楚沒有計較,而是順勢說道:“嗯,這是我自己泡的,以後有機會請你也嘗嘗。”

方天眼睛一亮,和月楚坐在一起喝咖啡,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他立刻滿口答應下來,已經開始搭配自己那天要穿的衣服了。

月楚又随口跟他聊了兩句,便單刀直入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可以,可以,那必須可以啊!

終于能有機會在月楚面前大顯身手,方天興奮得兩只眼睛都冒光了。

他摩拳擦掌、蠢蠢谷欠動,務必要将自己的能力、魅力、實力全部展現出來。

月楚:“能幫我查查城南謝家嗎?越是隐秘的事越好。”

這對方天來說根本不算個事,只是……

“你不會是看上城南謝家那個病秧子了?”

月楚差點被氣笑了,無奈地說:“當然不是,相反,我跟他們家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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