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等方婉從美容院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了。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謝舟也就是謝家家主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在這裏,天天跑到小情人的溫柔鄉裏泡着,根本就樂不思蜀。
沒有了這根定海神針,整個別墅都有些人心渙散,宛如一盤散沙,聚不起來。
方婉冷笑,她自然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整個謝家哪個不是扒高踩低,見她兒子失勢,便動了旁的心思。
她并不在意,因為她知道,只要能控制住謝明宇的病情,什麽私生子、什麽小情人,根本就不在話下。
只是可憐她苦命的兒子,竟要受此大罪。
想到這,方婉鮮紅的指甲刺入手心,美麗傲慢的臉上閃過恨意。若不是那個死丫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的明宇又怎麽會……
高跟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原本響亮的腳步聲都被吞噬掉了,方婉的身影像幽靈般飄向二樓。
然而她雪白的小羊皮高跟鞋剛剛踩上最頂層的階梯,就聽見黑暗中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急切吸食。
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日裏那年輕人看向她時震驚又防備的樣子。
方婉微微緊抿塗抹着豔麗口紅的嘴唇,捏緊手中的限量版皮包,深吸一口氣,把那些糟糕的想法都趕出腦海,只覺得自己也是魔怔了。
借着牆上暖黃色的燈光,她大步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然而映入眼前的一幕讓她魂飛魄散,卻只能緊緊地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她的兒子,她的寶貝,竟宛如怪物一樣四肢撐地,貪婪地趴伏在一個傭人的身上,吸食着她的鮮血。
見她到來,竟也不害怕,擡起滿是鮮血的臉,大而無神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兩下,似乎知道她沒有威脅,又饑渴地趴了回去。
方婉手中的包掉落在地毯上,連一聲輕響都沒有,唯一的聲音就是她兒子喉嚨裏發出的滿足喟嘆。
她跌跌撞撞地扶住牆壁,保養得格外年輕的臉上是扭曲的恐懼,飽滿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卻連呼氣聲都不敢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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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地扶了扶額頭,方婉很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住兒子,不顧他的反抗将他推進了附近的房間裏。
看着倒在血泊裏死不瞑目的少女,方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滿是平靜和狠戾。
……
月楚正在轉動手中的魔方,他的速度不快,但原本混亂的花色卻逐漸歸整。
擡頭看了一眼時間,他這才把拼好的魔方放在桌子上,拿着錢包出了門。
今天是他跟方天見面的日子,雖然已經見過照片,但還是有些好奇這個世界的真人會是什麽樣。
想到那言語中透出的笨笨樣子,月楚有些好笑地點了點側臉,只覺得有意思極了。
華燈初上,夜晚的風也沒有了前段時間的涼爽,而是變得微微有些燥熱。五顏六色的燈光映得一切都迷迷蒙蒙起來,道路兩側的綠樹舉着高大的樹冠,在風的吹拂下送來清涼的香氣。
“這位道友,請留步。”
月楚怎麽也沒想到他前兩天才做完的戲會在自己身上發生,微微眯起眼睛,他輕笑着看向站在面前的清秀男子。
男子的頭發有些枯黃,在燈光的照耀下泛出不太健康的顏色,棕色的眼睛溫和又清靈,方方的臉上還有這一片未刮幹淨的胡渣。
他個子很高,站得筆直,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藍色短袖襯衫,牛仔褲有些松垮,只能用一條棕色的皮帶系緊。
腳上似乎還穿着最新款的AJ,但大概是去的地方不夠幹淨,鞋的邊沿沾滿了黃色的泥。
月楚的目光掃過他腰間的桃木劍,若有所思。
笑意從他的嘴角蕩漾開來,目光淺淺地看向男子,那股溫柔和善意讓原本緊張的黃嵩微微放松了些。
月楚:“您好,不知有何事?”
黃嵩細細查看了一遍月楚的面相,只覺得像是遠山含霧,朦朦胧胧地根本就看不清楚。唯一讓他頗有把握的便是那眉心的一點黑氣,代表着這人最近被鬼纏上了。
不過奇怪的是,正常人被鬼纏上總是倒黴連連、夜不能寐,因此精神狀态非常差。可是這人卻精神奕奕、白裏透紅,讓他又有些把握不住。
不過秉着以防萬一的原則,黃嵩還是認真解釋:“請勿怪罪,我是長方道觀的一名在籍道士,剛剛偶遇道友,發現您身上有股黑氣,或是有鬼纏身。”
“現在還不是太嚴重,但長此以往,怕是有礙健康,便鬥膽将您攔下。”
月楚輕笑點頭,鬼纏身,還真是有可能。
“多謝道長,不知我該如何是好?”
黃嵩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疊好的符紙,這本是師父送給他驅鬼用的,但這次出門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了,正好送給眼前之人,倒也是大善。
“請貼身戴好,若是再遇那鬼怪,定能讓他魂飛魄散。”
月楚接過,見那符紙底色橙黃,花紋繁複,看不出寫什麽字,用複雜的手法折成了三角形,倒也像模像樣。
他輕聲道謝,十分知趣:“多謝道長,不知價格多少?”
黃嵩撓了撓頭,這價格要是正經算來可就貴了,但因為是他主動給出,倒也沒必要如此計較。
“我随便抽一張便可,不過若是鬼怪消除,還請道友随便到哪個慈善機構捐款一千,可否?”
一千……
月楚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拿出錢包讓黃嵩抽了一張百元,便盈盈一笑同他道別。
窮鬼今天又破財了。
他算是發現,從到了這個世界就沒一天舒心日子過,這真的不是系統的報複嗎?
現在他才明白“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這句話半點都沒作假,沒錢真是件痛苦的事。
捏着手中的符紙,在路過垃圾桶時,随手扔了進去。
月楚不是不信,只是……沒有必要罷了。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原本已經進了垃圾桶的黃符卻悄然飄了出來,自覺地又鑽進了他的口袋裏。
因為是第一次見面,月楚破費地選擇了一家頂樓餐廳,透過透明的玻璃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非常美麗。
他已經是提前到了,卻沒想到方天竟然到的比他還早。
打量了一番迎面走過來的男人,月楚眼角笑意燦爛,宛如揉碎的星光墜入湖水。
方天專門做了發型,頭發被吹得到兩邊,用發膠固定住。身上的西服似乎被熨燙過,穿在身上顯得格外挺直。最重要的是他還戴了個領結,襯着白襯衫顯得格外正式。
月楚笑道:“很帥,比照片上還帥。”
方天心花怒放,然而臉上的表情卻緊緊繃住,半分笑意都不敢露。
他略顯冷淡地點點頭,上前伸出手握住月楚的手晃了晃,“你也是,很高興見到你。”
這個握手很短暫,幾乎是剛一接觸,方天便飛快地收回手,不着痕跡地背在身後。
直到走回座椅邊,才伸出手替月楚拉開椅子。
月楚也不在意,微笑着對他點了點頭便直接坐下。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竟有幾分沉默。
月楚看了看菜單,放到方天面前,“先點菜,等會兒我們可以邊吃邊說。”
方天僵硬地盯着桌面,似乎在研究上面的花紋,聽到月楚發話,才擡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你點,我吃什麽都可以。”
月楚笑意輕動,也沒跟他客氣,直接便把菜點好了。
他看向方天,見對方身形僵硬地挺得筆直,目光始終不擡,仿佛桌面比人好看一百倍一般,忍不住有些好笑。
這可跟網上的他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見面,其實我還挺緊張的。雖然在網上聊了這麽久,但還是會擔心你見到我時會感到失望。”
方天猛然一擡頭,認真地看向他,眉宇間都凝結出一股慎重,沉聲道:“不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失望。”
月楚笑了,手指在倒有檸檬水的杯子上輕敲了兩下,眼睛猶如星光閃耀。
他故意松了口氣,笑意盈盈地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看來我們不會見光死,對嗎?”
方天趕緊點了點頭,剛才的那點拘謹也不見了,只是臉色依舊一本正經到嚴肅,看上去有些傲慢不好靠近。
月楚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方天面前。
盒子被精心包裝過,淡藍色的紙盒上印着幾片漂亮的櫻花,粉色的絲帶打成漂亮的蝴蝶結。
“這是我新做的蛋糕,希望你能喜歡。”
方天趕緊站起身,雙手接過蛋糕,仿佛捧着的不是一盒小小的糕點,而是封國大印一般。
他屏住呼吸,目光凝聚,手指僵硬到發白,小心翼翼地掩飾住那一絲顫抖,将蛋糕鄭重地收好。
“謝謝,我非常喜歡。”
說完,他想到了什麽,有些慌亂地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禮盒,遞給月楚。
輕咳兩聲,他有些緊張地捏住手指,目光包含期待地看向月楚:“這是我準備的禮物。”
月楚挑眉,接過來正準備收起來,畢竟當着別人的面打開禮物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可是他剛放到一邊,就見方天目光瞬間暗淡下來,整個人都沒了剛才的精神氣。
還真是……
月楚無奈,只得拿着小小的錦盒,詢問地看向方天:“介不介意我現在就打開看看?”
方天眼睛一亮,緊張和興奮交織閃爍,片刻後才矜持地維持住表情,淡淡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形的紅色錦盒拿在手裏有幾分重量,天鵝絨的質地摸起來柔軟又華貴。
他打開錦盒,裏面放着一顆藍寶石戒指,碩大的寶石璀璨奪目,幾乎要晃花人眼。
無語地猛然将盒子蓋上,月楚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對面一臉緊張等待審判的方天。
果然,這家夥除了這點花樣便再沒其他了。
月楚:“很好看,但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
方天趕緊解釋:“我送戒指沒……沒其他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個跟你很配。”
月楚輕笑,“我不是這個意思,但珠寶太過貴重……”
方天卻覺得一點都不貴重,比起月楚送他的蛋糕,一塊寶石完全不足以顯示他的誠意。
他認真地看着月楚的眼睛:“請你務必要收下。”
月楚為難地皺起眉,卻又不忍心拒絕方天。
他猶豫片刻,還是收了下來,笑着拿出手機:“要不要拍張照,見證一下我們的友誼。”
方天眼睛光彩無限,宛如霞光穿透層層雲霧,将整個暗色的大地都鑲上金邊。
他呼吸加快,心跳爆表:月楚這是要将他公布到朋友圈嗎?
月楚坐到他身邊,将蛋糕和寶石戒指放在兩人面前,微笑地拍下了兩人的合照。
他笑得一臉溫柔燦爛,而方天卻僵硬地宛如蠟像。
他打開相冊讓方天看看:“怎麽樣,拍得還可以嗎?”
方天已經由于CPU過度轉動而冒煙了,只能呆滞地轉了轉眼珠子,點點頭。
見他沒有意見,月楚便直接當着他的面發了朋友圈:“和要好的朋友見面,感謝大帥哥送的禮物,我很開心。”
發完,他轉頭笑看方天:“記得給我點贊。”
方天……方天不小心脫離了身體,又趕快鑽了進去。
他咽了咽口水,只覺得這一天比自己想象中的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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