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鬧事

工作人員這邊也沒想到這種情況,急忙找到主人,才了解到,原來這些忙活的人習慣在自己家裏吃了過來的,于是主人他們也沒想着要給舒淮秦子揚他們準備。

聽工作人員這樣說,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疏忽,連忙找上兩人親自道歉,又拿出玉米面窩頭給兩人。

秦子揚拿着幹硬的窩頭,臉色霎時冷了下去。

工作人員看着臉色陰沉的秦子揚,無奈解釋道,“你也看到了,唯一的兩口鍋都正在燒水燙雞鴨,哪裏有辦法給你們熱一下。先将就吃吧。”

所有人都忙碌着,根本顧不上兩人。

秦子揚沒辦法,與舒淮一道,舀了勺水,就着冷水吃窩頭。

大冬天的,一口水下去心都涼了半截。秦子揚啃着硬邦邦的窩頭,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哪裏吃過這種苦?

每當他以為這就是吃苦的極限時,又會有新的苦難挑戰他的下線。

然而每每委屈的直想發作,把窩頭扔地上狠狠踩上幾腳,把冷水潑工作人員臉上,可是一轉眼看到身旁默默啃窩頭的舒淮,他一口氣又忍了下去。

他和舒淮不太對路,但正因如此,總覺得如果對方都能堅持下去,自己半途而廢的話,就是輸了。

因着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争強好勝的心情,他咬牙忍耐下去。吃完了簡陋的早飯,兩人去幹活。

這家人就住在水邊,兩人端了碗筷蹲在河邊洗。冬天的溪水刺骨的冷,秦子揚凍得哆哆嗦嗦,都很快泛白凍僵。

舒淮則是一聲不吭,快速地洗着碗。很快他那一簸箕的碗就洗了大半。

而秦子揚則被冷水凍的抽氣連連,碗更是沒洗幾個。

眼珠一轉,秦子揚瞟到對方動作利落,一手拿碗一手拿着洗碗布,拎着洗碗布的邊緣在水裏沾一下,沿着碗邊抹一遍,既不會弄濕手,又把碗上的灰給抹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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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了下要領,他也跟着舒淮那樣做,發現輕松又省力。

舒淮看到他在學他,什麽也沒說。

秦子揚心中又給對方記一筆,明明知道簡單的方法卻吝惜告訴他,小氣鬼!

不過他沒在嘴裏質問對方為何不告訴他,他知道舒淮會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回答,“憑什麽?”

要問他,老實說他也說不出來。兩人無親無故,對方也沒有有求于他,憑什麽要主動教他做事的方法。

只是他始終覺得,做人不該這麽獨。

洗了兩大簸箕的碗,兩人剛把東西放回去,就被吩咐了其他任務。劈柴、燒火、洗菜……真是沒有一刻消停。

秦子揚邊做邊向舒淮吐槽,“這是要把全村的人都請來的節奏啊。”

工作人員解釋,“這邊的風俗就是這樣。結婚是件大事,得把鄰裏相親的都叫過來,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酒席,才算喜慶。”

秦子揚笑道,“說不定周圍的人就等着這一天呢,有肉吃!”

舒淮擡眼,“你是說你嗎。”

秦子揚:“……”膝蓋中了一槍。

好不容易做完大部分活路,兩人坐在門檻邊休息,看着屋主夫婦裏裏外外忙碌操持,雖然辛苦臉上一直挂着喜慶的笑容,心情也有點被感染,撐着下巴感慨,“不知道我結婚的時候,我爸媽得高興成什麽樣子。”

舒淮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的鄙視:毛都沒張齊就想結婚了。

秦子揚一噎,“我說說而已!我又不想那麽早就結婚,我還沒玩夠呢!”對于一個15歲的少年來說,結婚實在是太遙遠的事情。

……他從未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有一天,會想要和面前這個他曾經最讨厭的人,攜手共度一生。

等到好不容易開席的時候,兩人幸運地沒被叫過去端盤子,大概主人看使喚他們兩個少年一上午也不好意思了,主動讓他們接下來的事不用管,坐着吃就行。

于是兩人也不推讓,開席之後,當地村民也知道他們兩個是城裏孩子,蠻照顧他們,盡量把肉菜往兩人面前擺。早已餓得饑腸辘辘的兩人也不客氣,吃的風卷殘雲般,堪稱狼吞虎咽。

秦子揚正埋頭吃的興起,桌子上忽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啼哭。

他嘴裏還叼着雞腿,聞聲茫然地擡起頭。

原來是他們這桌的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一手指着秦子揚,哭的滿臉淚水鼻涕,揪着媽媽的衣服嚎哭控訴,“媽!我的雞腿!嗚嗚嗚!!”

男孩聲音含糊不清帶着濃烈的地方口音,尖利刺耳,秦子揚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全桌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或者說是他拿着的雞腿上,才意識到對方說的什麽。

他一下有些尴尬,嘟哝着,“不是還有一只麽。”

放下吃的差不多了的雞腿,他撿起筷子在面前的炖雞湯裏撈了半天,連個肉塊也沒撈起來。

舒淮道,“別撈了,這盆雞湯只有一只雞腿和幾塊雞肉,都被你吃完了。”

工作人員也在旁邊解釋,山裏窮,即使是酒席,一只雞也要分成好幾盆湯端到幾桌上去。

秦子揚的筷子頓在湯盆裏,這道菜是香菇炖雞,此刻只餘幾塊香菇漂浮在碗裏,清可鑒人。

那小孩哭鬧個不休,秦子揚還不解,嘀咕,“不就是個雞腿,至于哭成這樣嗎。”城裏來的他并沒有多大的感觸這個雞腿意味着什麽。

恰在這時,他身旁一個幹瘦的年輕人,大概本來就看不慣秦子揚他們城裏人的作風,陰陽怪氣地道,“我們山裏人窮,對小孩子來說雞腿是過年和酒席才有吃的珍貴東西。我們大人也會把腿啊肉啊盡量留給小孩子,就像當時把肉菜端到你們面前一樣。剛開始阿魯(男孩名)都沒說什麽,只是看到你把肉都吃完了,他才實在沒忍住。”

言下之意,秦子揚他們連謙讓都不懂,比個懵懂孩童都不如。

舒淮向來喜食素,所以沒怎麽動肉菜;而秦子揚面前的桌子上一攤骨頭。

所以,桌子上其他人雖沒說話,但眼神都隐含指責地看向秦子揚。那個幹瘦的青年扭頭對同伴“竊竊私語”,聲音大的整桌人都聽的清清楚楚,“這就是城裏人的教養哦。”

“轟”秦子揚一下漲紅了臉,如果對方好好跟他說,他還會覺得愧疚;可是那人說話諷刺,其他人又是這樣的眼神,秦子揚被戳到痛處,頓時羞憤難當!

在城裏的時候頓頓山珍海味都還嫌棄,如今在這裏不過吃了根雞腿,就要被當人用這種鄙夷的眼光看待,少年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傷害!

“啪!”羞怒難當的秦子揚當場就扔了筷子,站起來指着剛才說話的青年,氣紅了眼,“你TMD再說一句試試!”

瞬間,原本熱鬧喜慶的氣氛一僵。這裏大大小小擺了十來桌,坐滿了村裏人。秦子揚音調極高,所有人都聽到了,紛紛詫異地側目望過來。

那男青年也一下站了起來,毫不畏懼,“你吼錘子吼!”随着男青年的動作,他玩的要好的幾個朋友也紛紛站了起來,目錄不悅地盯着秦子揚。

工作人員暗叫糟糕,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真鬧起來秦子揚他們讨不得好!

連忙上去想拉架,沒想到秦子揚直接高舉起拳頭,憤怒地朝人撲去,下一秒身體卻被人往後狠狠一扯,一個趔趄,以至于拳頭落了個空。

“放開我!”這個時候也不管誰在後面拉他,怒火上湧的秦子揚對着身後那人拳打腳踢,“TMD你給老子放開!我弄不死他!”

“別鬧!”舒淮雙手一使勁,就絞住秦子揚揮舞的手折在身後,一手提着他衣領,把他硬生生地扯出了村民的包圍圈。

走了幾步覺得亂動的秦子揚麻煩,拖着不方便,幹脆一手勒着脖子,一手捏着他雙手手腕,把人來拖帶抱給拉出人家家裏,來到屋外的林子裏,這才放開。

秦子揚一把推開舒淮,捂着被卡的難受脖子,又委屈又憤怒,幾次三番想沖過舒淮的封鎖線進到裏面和人打架,可是被對方攔的死死的,憑武力又抗不過。秦子揚紅着眼睛瞪着舒淮,聲嘶力竭地怒吼,“你他媽的竟然還攔着我!你還幫他們!”

舒淮不為所動,“我沒有幫誰。這是人家的婚宴,鬧起來不好看。”

“你想到顧及別人的心情,你怎麽不考慮我是什麽心情!”秦子揚沖着舒淮憤怒咆哮,新仇舊恨一下湧了上來。明明剛才舒淮就站在自己身旁,卻一點沒想為他說話!

他倒不知道舒淮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居然會顧忌主人家的心情!

這下也不顧自己打不打的過了,朝着舒淮就撲了上去!

秦子揚到底平時還是經常打架的主兒,沒頭沒腦地發起瘋來一時舒淮也制不住,讓着他沒想他反而得寸進尺,不輕不重地挨了幾下之後,舒淮也毛了,猛地按住秦子揚雙手反手一擰在他身後,冷聲喝道,“鬧夠了沒有!”

被舒淮一吼,秦子揚莫名覺得更委屈了。可是打又打不過,一口氣硬生生堵在心口,憋屈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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