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纏絲第二 1

出了順天府,蕭清與唐棠幾人上了馬車,向城西駛去。唐棠本來有很多疑點想跟蕭清說的,但是一直被蕭泠盯着,低着頭沒說出來。

方才蕭清忙着沒有發現,這會兒倒是看到了,看着蕭泠的眼神頓了頓,似乎明白了什麽,往身邊的唐棠坐近了些,直到靠着肩,像是在宣布主權。唐棠心裏一暖,低着頭不出聲。

直至目的地,蕭泠仍是一幅出神的模樣,目光像是無意識般追随者唐棠。

“王爺!”

蕭泠身邊的侍衛柳笙歌忍不住提醒了一聲,蕭泠這才回神,看到蕭清明顯不善的目光,才驚覺自己可能惹到蕭清了,忙先行一步入巷。

看着蕭泠的背影,唐棠才沒有那種被人窺視的壓抑感,松了口氣,手上突然被人握緊。唐棠愕然擡頭,蕭清并沒有看他,但手上确實被握得很緊,蕭清拉着唐棠,“走吧。”

寬大的袖子下沒人看到緊緊握着的兩只手,只看到兩人走得比較近而已。唐棠手心捏了一把汗,莫名的感覺心慌,不敢看蕭清的臉。蕭清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九弟他不是在看你,你別介意。”

太子在為蕭泠解釋?唐棠驚訝擡頭,想問太子什麽意思?蕭清側了臉,微微低頭附耳道:“九弟很喜歡的那個人,跟你有幾分相似。”

熱氣呼出,唐棠的耳根微微發紅了,目光閃爍,輕聲問道:“那個人,是九王妃?”

傳聞中即使已經死了,蕭泠也為其不惜跟皇帝吵了一架,也要立其為妃,終身不娶的男人。太子似乎想起了什麽,微微點頭,拉着唐棠進了巷子沒再說話。

薛喬領着蕭泠走在巷子前頭,介紹道:“長安西市離這不遠,但與西市相比,城西青核巷這一帶,沒多少常住客,住的都是一些進京趕考的寒門子弟,或者是官位較低的百戶等,龍蛇混雜,兩位爺小心些為好。”

兩位殿下都沒有回答,薛喬也不指望他們回答,帶着他們走進巷子深處,一轉角,又是一條明路,大榕樹下好乘涼,炎熱的初夏天氣,蟬聲不斷響起,一走過來便覺得涼爽許多。

耳邊傳來陣陣讀書聲,幾人聞聲看去,薛喬道:“裏面是一家私塾,曾是一個落第的書生所開設,孩子們這會兒在苦讀呢。”

院落門庭大開,院中栽了幾株桃樹,大開的門窗隐約可見一群孩子端正的坐在一起朗讀三字經,嚴厲的先生提着板子板着臉教導着。

薛喬繼續道:“而第一具屍體,就是在這家私塾門前,大榕樹下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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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幾人默默回頭看向那棵兩人展臂也圍繞不過來的老榕樹,難怪會覺得涼風習習,原是陰風陣陣……

蕭清沉默的先走出一段,還不忘拉上唐棠,這麽一下被緊握的手就要被人看見了,唐棠猛地掙開,蕭清頓了頓,繼續往前走,“再看看。”

唐棠跟上,假裝什麽也沒發生,神态自若的跟在蕭清身邊。

路上行人極少,薛喬解釋大概為官者都去忙了,早出晚歸,而一般人,害怕的都搬走了,連那些書生們大都是閉緊門窗,關門苦讀。

“為何那些孩子還在上私塾,他們就不怕嗎?”蕭泠問。

薛喬搖頭道:“微臣不知,之前都是方大人親查此案,微臣也是剛碰着個案子……”

蕭泠搖頭,拉過一個路過的書生,和顏悅色問道:“這位先生,不知先生可知道吸血妖怪一事?”

對方是個窮酸書生,一聽便嗤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所謂妖怪,不過是他人心中有鬼罷了。”

蕭泠忍笑又問:“既然都出了命案,那為何那些人還放心讓他們的孩子上私塾?”

那書生不屑道:“聽聞有一戶人家的孩子晚上跑出來玩,遇見了那魔頭,那孩子的父母躲在牆角都吓得不敢出去了,愣是聽着孩子哭叫,如何為人父母?哼,不過那孩子命好,那魔頭居然放過了他,所以有了傳言,吸血魔并不喝孩子的血。”

早先就說過了,第一個死的人就是個孩子啊!聽着有些不大對勁,太子出言道:“不知那個在吸血魔手下逃出生天的孩子是哪家的?”

那書生答道:“前面朱家的孩子,我呸,也不知道那對父母怎就如此狠心……”

那書生對那朱家夫婦的見死不救的行為很是不齒,唾罵幾句。

蕭清略一思索,與蕭泠商量去那戶人家看看。還是薛喬帶路,在朱家門口敲門等待,唐棠一眼就看到對門門檻上坐着的那名俊俏男子,神情呆愣,懷裏抱着什麽東西,目光空洞,似乎在喃喃自語。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正是那倒黴的朱家夫婦。薛喬穿着官服,他們也不敢怠慢,緊張兮兮地請幾人進院子。

薛喬盤問了朱家夫婦,得知了那個傳聞竟然是真的,而那個孩子,此時還躲在門後看着他們,絲毫看不出害怕的樣子。唐棠想了想,将那個孩子招了過來,吓得那朱家夫婦直冒冷汗。

那孩子六七歲左右,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很壯實,對陌生人也不害怕,一看就是孩子頭。他站在唐棠面前不敢說話,眼神卻有幾分挑釁的意思。

唐棠笑了笑,拿出一塊松子糖遞給那孩子,吃了糖,那孩子膽子就大了起來,問道:“你們是來給小童做主,要抓那個大魔頭的對嗎?”

唐棠微微一怔,問薛喬小童是誰,那孩子先開了口,急道:“就是第一個死的人,大魔頭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小童身體還不好,要不是大魔頭,現在已經能出來跟我們玩了……”

“虎子!”

朱夫人拉着孩子到懷裏,解釋道:“小孩子不懂事,沖撞了幾位大人……”

“沒事,讓他繼續說。”唐棠道,蕭清幾人沒有異議,唐棠拉着虎子又問:“小童是你的朋友嗎,看起來你們關系不錯,真是可惜了。對了,聽說,你見過大魔頭了,怎麽樣,你就不害怕嗎?”

虎子哼哼道:“我才不害怕呢!我咬了大魔頭就跑,他連我都追不上……”

唐棠心道怎麽可能追不上,分明是兇手不想殺他,那麽兇手到底跟虎子有沒有關系?這家人看起來除了孩子都拘謹的很。

唐棠幾人問不出來什麽,無功而返,出了門口,唐棠又忍不住看向對門坐着的那個年輕人,果然還在……

随着唐棠的視線看去,薛喬解釋道:“少師大人,那戶就是小童的家人,門口那位是小童的父親季雲,季子宣。曾任職按察使,三月前晉升戶部侍郎。自從上個月小童遇害後,他就得了失心瘋,好好的人,就這樣毀了,唉……”

唐棠點頭,蕭泠沒什麽興趣再查,唐棠就沒提出想去季雲家裏看看,雖然感覺很古怪。該查的方寧都查過了,資料不說全,但起碼摸清了兇手殺人的規律。

可是聽了那個傳聞,唐棠總覺得奇怪,兇手既然不對孩子下手,那第一個死的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離開前,唐棠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回頭看一下季雲,倏地睜大了眼,季羨還是坐在門檻上一動不動,卻見一個紅衣男人從裏面出來,蹲在季雲身前笑着同他說話。

唐棠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驚豔,實在是驚豔!

唐棠只見過一人能将紅衣穿出絕美風韻來,就是冷清秋。今日又多了一位,季雲身邊那個人,雖不比冷清秋容顏,也長得非常好看。不同于冷清秋,冷清秋的身上更重的是仙氣,那個男子,簡直就是妖孽一般肆意張揚,美得就像罂粟。

“上來吧。”

蕭清伸手在唐棠面前提醒道,唐棠回神,拉着太子的手上了馬車。

車轱辘咕嚕咕嚕的轉着,回到了東宮。

蕭清問了薛喬,能不能再埋伏一次,薛喬愣了一下,領命下去準備了。

還是不明白蕭清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唐棠心想,那種時候,太子既然可以全身而脫了,為什麽不全身心去想辦法救柳澄厭呢?

“不是你讓我去查案的嗎?”

蕭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唐棠這才驚覺,他居然把那句話問了出來,眨巴眼睛,指着自己道:“我?”我何時讓你去查了?唐棠扪心自問我沒有啊!

太子看了看唐棠,沒再說話,埋頭看着奏折。

唐棠沒等到太子爺發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這樣站在蕭清身邊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唐棠感覺腿都麻了,困意來襲時太子才又開口,“留下用晚膳吧。”

重生回來一天又過去了……

唐棠摸了摸肚子,跟着蕭清去用膳,太子殿下的晚膳菜色果然與自己的不同,豐富營養多了。

唐棠一看見美食就什麽形象也顧不上了,敞開肚皮開吃,突然飯碗裏多了一塊糖醋排骨。唐棠從飯碗裏擡起頭,蕭清慢條斯理優雅地用着膳,看得唐棠略微尴尬,放慢了加菜的速度,之後更是在太子殿下固執的注視下喝完藥。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蕭清從奏折裏擡起頭來時已經快戌時了,唐棠還坐在一邊磨墨,才驚覺唐棠今天已經陪了他一整天了,以往可是從未有過的,唐棠從前可是對蕭清避之不及的。

看唐棠悄悄地打了個哈欠,發現被蕭清看到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蕭清想了想,道:“就到這裏了,今夜你就留下吧。”

留下……吧……這句話……真的是……

唐棠張口結舌,這是蕭清暗示他侍寝的意思!

難道蕭清以為我今天對他這麽好是因為想侍寝了?我才沒有這麽想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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