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纏絲第二 9

那不是他要的結果。蕭泠的手停在半空，他只是想安撫一下莫昕而已，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但是莫昕下意識的就退開了。

尴尬了一陣，蕭泠的怒氣也随着莫昕後退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恐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蕭泠放下手，俊美的臉上露出勉強一笑，癡癡的望着莫昕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小莫，最近幫忙查案子，你也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莫昕被那個眼神惡心了一把，別扭的扭開臉，皺着臉很不高興。

蕭泠深深地望了幾眼，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後莫名其妙的走了……唐棠沒反應過，方寧卻嬉皮笑臉的湊過去道：“莫昕，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堂堂靜王爺都被你迷得要死！”

回應他的是莫昕冰冷得要殺人的眼神，方寧讪讪的閉嘴，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靜王爺把人都帶走了，現在客棧沒人看守了。”

莫昕聞言，沉着臉坐了下來。唐棠張着唇，剛要問話，卻見莫昕疲憊的扶額道：“先別跟我說話，我想靜靜。”

唐棠頓了頓，點頭站起身，拍了拍莫昕肩膀，使了個眼色示意方寧離開。

從未見過莫昕如此難過，別人看不出來，唐棠卻是知道的。莫昕這人在人前從不露出柔弱的一面，從五歲後，唐棠就沒見過他哭。表面嬉笑怒罵，潇灑肆意的莫昕，其實極其缺乏安全感，什麽都憋在心裏不肯跟人說。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總是在暗處自己舔傷口的小孩子性格。

方才的争執，雖然沒說多少，但也是揭老底了，莫昕從不信任他人，不主動與人交談，看得出來确實是那靜王蕭泠先來招惹他，甚至是欺騙和玩弄……

唐棠推測着，心裏越發憋得慌，方才怎麽沒打死靜王那丫的！居然欺負我弟弟！

想去安慰一下莫昕，但是想想他驕傲的性子，唐棠只好領着不怕事大的方寧先走了。今日似乎風水不好，諸事不順，本欲與弟弟好好聚聚，結果卻看了一出鬧戲。

唐棠心事重重的走着，完全忘了身後的方寧，直到方寧耐不住寂寞的搭話，“少師大人，你就是莫家大公子莫軒吧，莫軒墨軒，應該沒錯吧？”

唐棠停頓腳步，在人潮來往的街上，平靜的回視方寧，沒有一絲被識穿身份的慌張，反倒氣定神閑道：“我認為，方大人是個識時務的人。”

之前一直在太子身側，完全掩蓋了唐棠的光芒，方寧這才發現，比起來太子威壓十足的眼神，唐棠絲毫不遜色。

方寧是個會變通的人，轉眼就又笑道：“識得識得！我就是有一個問題，想問問少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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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棠看着他，方寧笑容漸漸褪去，那張清峻的臉不笑時居然有幾分寒意。

“就想問一下，少師大人曾與郡主有過婚約，此事是真？”

唐棠一時沒反應過來，回憶半晌，才覺曉是那日莫昕為了氣方寧，說過的話。唐棠想了想，笑道：“沒有的事，我九歲之後，就沒見過溫衍郡主了。”

方寧聞言，笑容又慢慢爬了上來，變臉似的，好像剛才的寒意只是錯覺一般。唐棠聽到他松了一口氣，捧心樂道：“沒錯，郡主也是這麽說的！”

唐棠氣一岔，差點讓口水噎着了。

方寧高興了，才想起來正事，“對了，少師大人是奉命來查案的嗎？”

算是吧……唐棠點頭。方寧嘆道：“唉，這個案子吧，太子殿下忙，靜王殿下和莫昕又鬧別扭了，就剩咱倆了。”

“嗯。”唐棠抽着嘴角，随意附和着。

方寧又道：“不過還好，莫兄弟是個靠譜的人，已與我商量好對策。按照兇手五日一次的周期，啊我是說吸血。”

唐棠道：“我知道……”所以你解釋什麽？

方寧點頭，繼續道：“靜王殿下的人已經将青核巷團團圍住，固若金湯，我也讓人下令五日之內任何人不得搬離青核巷。咱們就來個甕中捉鼈，不怕兇手他不出來。嘿嘿……”

唐棠想了想，“是個辦法。”

“所有請少師大人回禀太子殿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方寧很有信心道。

“好。”唐棠也沒什麽話說，心思都放在自家弟弟身上了，就見方寧向遠處招了手，喜道：“溫衍！”

白馬長嘯一聲停下，馬上女子身穿褚色紅裙，外圍銀色盔甲朱紅披風，長發高高束起，腰間別着一把劍，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芒。女子回頭，那是一張冷豔美麗的臉，比之更出衆的，是女子身上英姿飒爽的氣質。

溫衍郡主？唐棠剛要問，方寧就喜道：“郡主操練兵馬回來了，我先走了！那個，少師大人不必送了！”

随意拱了拱手，方寧就歡快的跑了過去。唐棠感覺到淩厲的視線落在身上，擡着頭看去，果然是溫衍郡主，不是在看方寧，而是再看他唐棠，不，亦或者說，是在看他莫軒。溫衍認得他。

唐棠知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情誼固然不會忘。

此時方寧已經到了馬前，溫衍難得和顏悅色的與他說了兩句，看起來他們過的還不錯，溫衍收回視線，也不着急，由方寧牽着馬走在前面，溫衍還是坐在馬上，夫妻兩是要回家了。

唐棠低下頭，突然就笑了，溫衍這樣出色的人，怎麽就嫁了方寧這個窩囊廢呢？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青核巷。

柳情早已收拾好細軟，正欲離開，卻聽到順天府薛子喬帶人來守住了青核巷，明言道五日之內任何人不準搬走，甚至親自上季宅賠禮道歉，說是公務需要，柳情不得不咬牙忍下。

距離下一次病發時間還有三天，哪裏還等得五日？柳情陰郁着關上門，突然想起來，那日方寧等人離開之後，他就在門口停着，那個叫莫昕的人突然說，他知道了兇手是誰？

柳情眼裏閃過寒光，嘴角上揚，像是完美的歌聲一般，紅唇輕佻的張合，念出一個名字。

“莫昕……”

“小情！”

一個清瘦的身影跑過來埋進懷裏，歡喜的蹭了蹭。柳情眼睛彎彎，摸着懷裏人的長發，“怎麽了？”

季雲擡起頭，揪着柳情的衣領扭捏道：“我餓了，要吃飯……”

柳情抓住季雲咬作亂的手，眼神能膩死人，好脾氣的笑道：“好，我這就做飯，先吃飯，再吃……”

說到此處，柳情停頓下來，眉眼間輕佻魅惑，緊盯着季雲不放。

唐棠還真沒想到莫昕竟然還惹上了靜王爺這個大麻煩，也不知道六王爺蕭澈那裏怎麽想的，至今未有消息，但唐棠已經不可能再信任他了。唐棠整夜輾轉難眠，或許皇宮并不是個久留之地。

次日清晨，蕭清帶來了兩個消息，一是兇手抓到了，兇手是有意去偷襲莫昕，才被抓到的。也在莫昕與方寧的計劃之中，引蛇出洞。

二是莫昕雖然使計抓到了兇手，但自己也受傷了。

侍衛的回禀語焉不詳，蕭清看唐棠實在着急，便帶着他出宮。官兵重重圍住了同福客棧，看起來架勢很大，引起了很多人圍觀。唐棠心裏着急，卻只能跟在蕭清身後，直到推開客棧房門，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後，唐棠才放下心來。

莫昕面無表情的坐在床前，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正是蕭泠，薄被蓋至胸前，左肩上包紮的繃帶上隐隐露出血絲。

“怎麽回事？”蕭清壓低聲音，盯着莫昕問。

莫昕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反應，他緊蹙眉頭。唐棠看得出來，他現在很心煩，什麽話都不想說。

蕭清臉上隐隐露出怒意，唐棠忙拉着蕭清道：“殿下，靜王傷勢很重，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蕭清看了看唐棠，最終妥協，看着莫昕道：“你出來！”便拂袖而去。

唐棠看了一眼莫昕，追上了蕭清，門外小樓上，太子負手立于欄杆前，唐棠走過去，想說點什麽替莫昕開脫的話，即使抓到了兇手，也沒有靜王受傷重要。

“唐棠，九弟是孤最親近的弟弟。”

蕭清突然道。

唐棠猛地擡頭，不知道太子接下來要說什麽，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蕭清側頭看他，又道：“孤知道，你關心你弟弟，但是蕭泠也是孤的親人。”

唐棠倏地瞪大眼睛，心裏咯噔一下，如此說來，蕭清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下意識的感到驚恐，唐棠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蕭清嘆了口氣，“你不必緊張。”

我能不緊張嗎？唐棠心道。蕭清看他一陣，“孤不會計較你的身份，因為……”

說到這停頓下來，唐棠聞聲看去，莫昕正要關上門向這邊過來。

唐棠又回頭看蕭清，方才他是要說什麽來着？太子洩了氣，扭頭看向樓下桃李，等莫昕來時，複又道：“莫昕，你有什麽話要說。”

莫昕想了想，道：“我沒讓他擋劍，也不需要。”

短短一句話，蕭清和唐棠都聽明白了，原來還是蕭泠湊上去熱臉貼冷屁股。

蕭清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咬牙道：“如何說他也救了你，你就是這種态度？”

這話一下子踩到莫昕的尾巴了，莫昕擡頭，一臉糾結憤懑，“那我要怎麽樣，你若要讨債，就向我刺一劍，我還他就是了！”

唐棠緊張的咽了咽喉嚨，使勁給莫昕使眼色，希望他不要惹惱了蕭清。

莫昕卻扭開臉，當沒看到。蕭清被噎到了，一時語塞。頓了頓，冷眼道：“你欠九弟的債，還是還給九弟吧。”

莫昕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簡直是小孩子脾氣，唐棠也只能在心裏唠叨幾句了。卻看莫昕并沒有離開，而是走進了房間，是要繼續照顧蕭泠的意思？唐棠發現自己越發不懂莫昕在想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