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藏心第四 9

唐棠見莫昕二人一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臉色煞白且笑得站不穩，什麽被教主欺負的事也不計較了，忙扶住莫昕急道：“小弟，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這都是血……你們是怎麽走過來的？”

蕭泠亦扶住另一側，也不着急敘舊，只道：“小莫傷的不淺，還請莫教主出手相救。”

莫驕疑惑的看了看蕭泠，再看看莫昕，沉吟道：“是蕭兄啊……啧，你們真會玩，算了，先不與你們算賬了，上來給你們療傷。”

莫昕傷得不輕，雖然出了白骨林後全是蕭泠背着過來的，撐了這麽久還能站着說話，忍耐性也是極好的。為了護住蕭泠，身上大大小小躲不開的傷痕也不少。莫驕将蕭泠打發到一旁讓太子給他上藥，出門倒了一盤子血水，蕭泠就跑來問。

“莫教主，小莫他傷的怎麽樣？”蕭泠不顧身上還沒綁好的繃帶，半裸着身子在樓下急着跑了過來。

莫驕回頭望了一眼樓上房間，再看了看蕭泠，卻沒有蕭泠想象的那麽好說話，反譏道：“蕭兄啊，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就是那個莫昕心心念念多年，為之心魔不斷的負心人啊。”

蕭泠一愣，而後幹笑道：“你知道？那些都過去了，莫教主，你就看在咱們一同喝過酒的份上，告訴我小莫怎麽樣了？”

莫驕冷笑，啐道：“還算你有幾分良心，要不是救你，莫昕哪裏用得着受傷？如今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活該！”

蕭泠道：“莫教主，我……”

“行了行了，再怎麽說他也是我魔教的人，我魔教別的不說，卻也是護犢子的，他我會好好治，至于你們，算了，你們傷好之後便出谷吧。”

莫驕又進了房，蕭泠在身後叫了兩聲，而後知趣的閉上嘴，被唐棠和蕭清勸着回去包紮了。

莫驕回房時莫昕正呲牙咧嘴的披上衣，莫驕沉默一下，走近道：“我來幫你。”

“不用了，我穿好了。”莫昕道，一邊低着頭系衣帶。

莫驕搬了張凳子在一旁坐下，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身上那麽大個洞，樓下那個蕭泠知道嗎？”

莫昕莫名眨眼，“當然啦，我給他擋的劍，怎麽能不知道？”

莫驕沉不住氣了，替莫昕抱不平，“蕭泠那個家夥吧，我以前見過他，沒想到這小子看着挺純良的，做事也忒不厚道。當年若不是我去救你，你早被他弄死了。你還不讓我出手，真想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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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昕也學着他托着腮幫說話，“教主大人大恩大德，莫昕沒齒難忘。只是教主你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了。”

莫驕道：“我是怕你死了，沒人陪我煉藥，一個人多無聊啊！”

莫昕笑了笑，突然問：“教主還不回教嗎？教中有那麽多人陪着，教主就不會無聊了呀。”

“你知道我不喜歡整天打打殺殺的，比起魔教教主，我更喜歡安安靜靜的研究我喜歡的東西。說起來，上次四娘讓我給她做一種讓人一見鐘情的藥，好解決她的成親大業。結果被你大哥吃了，浪費了我一番力氣。”莫昕說着，語氣裏對唐棠二人的讨厭盡顯出來。

莫昕一頓，問道：“那我哥吃了，不會出事吧？”

莫驕聳肩，“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加了一點情絲繞的引子，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頂多就是讓他醒來之後，對看到的第一個人好感大增。”

情絲繞是苗疆一種情蠱，效用極強，服下此蠱的人，會在醒來的時候，對看到的第一個人情根深種。是苗疆姑娘防止情郎變心，而練出的情蠱。

同樣，若是服下纏絲結的人變了心，便要遭到情蠱的反噬。情蠱外包裹的藥物化去，蠱蟲破繭而出，開始咬食心髒，心痛如絞，最後整顆心髒被蠱蟲侵蝕。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然而聽到莫驕并沒有下蠱蟲，只是用了做引子，莫昕就放心多了，“那就好，萬一我大哥哪天真的不喜歡那個太子了，豈不苦哉？”

“太子，你說那個高冷的男人就是當朝太子？”

莫昕看了看莫驕，沒什麽表情，點頭，“對啊，教主，你不會是怕了吧？”

莫驕斜睨莫昕，反問道：“教主我看起來會怕他？管他天皇老子，到了我的地界，也只能給我端茶遞水孝敬我！”

莫昕失笑，牽動了腰側的傷口，疼的眼底濕潤，莫驕便罵道：“若不是你爹當年于我有過授業之恩，你這小子我還真不想管。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像什麽話？”

莫昕一臉無奈，“教主大人，我哪有啊？”

莫驕氣道：“本教主不但救過你，還教你醫術，好歹算你半個師傅，你這麽不聽話，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莫昕：“……那教主，你可不可以再幫個忙呗，就一個好不好咯？”

“不成！”莫驕一口回絕，氣哼哼地出門，“我去藥房了，自個換藥，別來打擾我！”

“……”

莫驕出了門才想起來給莫昕熬藥，一看竹樓下那雙鬼鬼祟祟的眼睛，莫驕就撂挑子，打發那人去煎藥，蕭泠一臉怪異，“我……我去煎藥？”

莫驕抱着手臂點頭，“嗯，對。好了之後就送上樓給莫昕喝，記住了吧？”

蕭泠抱着紙袋裏的藥，苦惱道：“我，我沒煎過藥，也沒有……”

莫驕嗤笑道：“太子都願意陪心愛之人下廚房做菜了，莫昕為你受了傷，你就不能為他煎藥？”

蕭泠望了望樓上緊縮的門，點頭，“好，我去，只是怕……”

“煎個藥又不是做菜，羅裏吧嗦的，趕緊去啦，再不去你的小莫就要吃不上藥奄奄一息了！”莫驕怪聲怪氣道，說完不給蕭泠說話的機會就走。

蕭泠皺着眉想了想，抱着藥去廚房，只可惜由于不會起火，耽誤了不少時間。不會看火，藥汁滾燙時到處飛濺，幸好唐棠和太子收拾好儀容之後過來，借着做飯的經驗幫忙盡快煎好了藥。

就是蕭泠太過着急，燙了一手水泡，那也不管了，急沖沖地端着藥碗上樓，生怕莫昕等不到他的藥了。

然而莫昕早已累得睡着了，蕭泠心裏五味陳雜，心知莫驕的話沒有錯，他做過太多錯事，卻還妄想與莫昕在一起，也連累莫昕受傷。

不忍打擾莫昕難得的安眠，蕭泠跪在床榻邊，靜靜的看着莫昕的睡顏，輕聲呢喃：“小莫，好好睡吧，我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莫昕與蕭泠初遇之時，彼時仍是年少，青草瀝瀝，鮮花燦爛，那年莫昕剛滿十五，蕭泠十八。

莫昕劍道小成，于武林大會上嶄露新角，取得個人比試前二十的排名。莫侯爺擔心莫昕得意忘形，且年少輕狂，心性不穩，将莫昕送到青岚觀雲淵先生處，請昔日劍聖代為管教。

而莫昕到了青岚觀的第一天起，就和雲淵先生的關門弟子蕭九打了一架。

說起來應該是莫昕的不是，他向來過慣少爺的奢靡生活，哪裏看得慣青岚觀那些道士們的清苦日子？不到一天就要跑下山，雲淵先生明言黃昏後不準下山，道士們忙去攔。

莫昕的臭脾氣上來了，将他們撂倒一片，還沒得意夠，身後不知打哪走出來一人偷襲，一只手摟上細腰，那人開口便是不正經的調子。

“這位小公子長得這麽好看，怎麽脾氣這麽壞？哎呀呀，讓師兄我代為管教一番吧。”

那人調笑時口中熱氣将莫昕耳尖都熏紅了，莫昕氣得發抖，使盡全身解數也無法掙開，那人的手臂如同鐵臂，牢牢地困着他。

身後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在這炎熱的夏日裏實在是燥得慌，再者，莫昕即使年紀小，見識也不少，哪裏有這種打法？這個人就是在羞辱他！

一氣之下，莫昕丢了佩劍，回手插他眼睛，也不顧這是下三濫的招數了，那人沒料到莫昕會如此，摟着莫昕的腰将他翻過身來，松出一只手包裹住正要行兇的手。

兩人一對視，俱是頓住了，本以為這樣的臭流氓定是個醜八怪，沒想到也是個翩翩公子。那人望着莫昕的臉發愣，眼中盡是驚嘆。

莫昕這才反應過來，一群道士還圍觀着他們兩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怒氣又上來，狠狠地推開那人，“放開我！”

那人還真的被推開了，卻見莫昕已利落的退後幾步，臉上半是警惕，半是嫌惡的瞪着他。那人才回神，微微勾起唇角，一身風度翩翩。

那人俯首作揖，笑道：“在下蕭九，方才無意冒犯公子，不知公子名諱，如何稱呼？”

莫昕心道這臭流氓，還會假正經，冷哼道：“無恥！”

蕭九愣了一下，居然覺得這少年罵起人來也動聽受用，卻見那少年瞪了他一眼，往後山跑走了。

人群相繼散去，只留下斜陽餘晖，清風徐徐。

“小莫，小莫，快起來吃藥啦！”

耳邊不知是誰在吵，像只蒼蠅一般煩雜，莫昕自夢中醒來，緩緩睜開眼，眼前正是蕭泠那張大臉。

莫昕側開臉，捂嘴打了個哈欠，聲音帶着濃重鼻音，“你吵死了……”

猶如貓兒一般的撒嬌調子，蕭泠笑了笑，語氣輕柔，哄道：“藥煎好了，你快起來喝了，再繼續睡，我就不打擾你了，好嗎？”

莫昕揉了眼睛坐起來，蕭泠端着還冒着熱氣的藥碗過來，舀起一勺子喂到莫昕唇邊，莫昕抿了一口，皺着蒼白的臉，嫌棄道：“好苦。”

“是嗎？”蕭泠自己嘗了一口，吐了舌頭，還是苦口婆心的勸道：“苦口良藥，你快喝了吧，傷才能好的快。”

莫昕撇了嘴，搶過藥碗一口灌下去，而後張着嘴吐舌頭，“太苦了……唔……”

蕭泠眼睛随着那嫩紅的舌尖移動，忍不住上前親了一口，将唇舌中的苦澀掃蕩個遍，而後退開看着莫昕微紅的臉頰，笑道：“現在不苦了吧？”

莫昕面無表情，道：“苦就是苦，你又沒吃糖，也不會中和掉。”

“……”蕭泠嘆了口氣，無奈道：“不要這麽認真嘛，安慰我一下咯……”

“哼。”莫昕将藥碗塞回蕭泠手中，道：“我要睡覺了。”

無意中碰到指尖的水泡，蕭泠倒抽了口氣，莫昕疑惑地看過來，蕭泠忙将藥碗放回桌上，準備出門。

莫昕抿了抿唇，突然叫道：“你過來，先別下去了。”

蕭泠放下手中的東西，将手藏在身後，坐在床榻邊笑道：“怎麽啦？睡不着了？”

莫昕點頭，隔着薄被摸了摸肚子，郁悶的說：“肚子漲，睡不下。”

原本就只着一層薄薄的亵衣，肩膀單薄的讓人心疼，亵衣衣帶松松松松垮垮，肩上露了不少風光。蕭泠卻盯着錦被下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但莫昕能猜到幾分，不由得惱怒，一巴掌輕輕地拍上蕭泠腦袋。

“你整天都在想什麽呢？不害臊，下流！”

蕭泠下意識握住那只柔荑，捧在心口委屈道：“可是你在我身邊，我就忍不住想要你，這也不能怪我啊。”

“你……”莫昕一陣無語，罵道：“你到底喜歡的是我的身子還是……還是……”

說着說着，莫昕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問太矯情了，生生忍了下來，蕭泠也是一愣，而後搖頭認真道：“當然不是！小莫，我哪裏是那麽膚淺的人？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想太多！絕對沒有，我心裏只有你一人而已！”

說的越多越亂，蕭泠也解釋不清，只道自作孽。莫昕也在懊惱自己一時失态，轉移話題，道：“你過來，讓我靠一會兒。”

蕭泠恨不得馬上揭過去這篇，興沖沖地坐在床頭，莫昕柔順的靠在肩上，長發滑落指尖，蕭泠感覺有些癢，拈起長發纏繞指尖。

莫昕垂眸牽起那只多處傷痕還帶着數顆水泡的手，輕輕摩挲，嘴上卻不似那般溫柔，“你怎麽那麽笨？”

蕭泠空出一手揉了揉莫昕耳後長發，也笑着問：“你剛才做了什麽夢，一直在喊我。”

“怎麽可能？”莫昕驚訝道。

“就是有，一直在叫，蕭九師兄，蕭九師兄……是不是真的想我？小莫？”微微上揚的尾音透着喜悅，蕭泠笑的合不攏嘴。

“不可能，我從來不講夢話！”莫昕紅着臉，打定主意不認帳。

“就是有，我都聽到了。”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不許說了！”

“……好吧……”

“閉嘴！我睡覺了……”

“好，睡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下一些東西，有沒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