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伊西多放開了安妮, 他握着她的手，兩人繼續往前走。

他在森林中悄無聲息地行走着，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森林中只有她的腳步聲, 她擡起頭, 望着他那削俊的側臉, 他五官完美得如同精雕細琢過, 正要開口說話, 突然間，有一只野兔從旁邊出現。

伊西多飛快地擲出一把匕首, 匕首直直地切入兔子的腦殼中，他走上前，拎起兔子的耳朵。

“眼魔的晚餐有着落了。”他朝她輕笑了下。

見安妮一直盯着他手裏的兔子, 沒什麽反應，他笑容冷了下來，“怎麽, 你不想吃兔子？和那個光精靈一樣, 認為兔子是你的動物朋友嗎？”

安妮無奈地搖搖頭, 伊西多對阿爾薩斯的敵意很深，不單單是兩個對立精靈種族之間的仇恨，還涉及別的。

“我只是想, 兔子挺可愛的，或許我們可以吃點別的。”她随口說了一句。

“可愛？”伊西多仿佛聽到了什麽無稽之談, 他嗤笑了聲，“你覺得兔子可愛，不想殺它，那尤萊亞呢, 你能下得去手嗎？”

提到那個漂亮的男孩，安妮胸口一陣發悶。

“你不能。”伊西多肯定地說道。

安妮不服氣地看着他，“那你能嗎？”

伊西多和尤萊亞相處過一段時間，必定是有感情的，他能對他下殺手嗎？

他紫眸中閃過厲光，“如果你讓我去殺他，我現在就去。”

什麽啊！安妮委屈又埋怨地看着他，他這樣不是讓她當那個壞人嗎。他轉身就要去殺人，她忙拉住他，“別，別去。”

“我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他雖然是個小魔鬼，可他也有一半的人類血統。”安妮十分為難。

“要殺他的話，你就不能猶豫，一旦猶豫了，死的就是你。”黑暗精靈長期受到這樣的訓誡，不能給敵人活口的機會。

安妮怔愣着，不知所措，仿佛回到了那個地道，她把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扔在那。

伊西多停下動作，站在原地，兩人沉默了一會，避而不談尤萊亞的事情。

他轉頭說道：“再找點食物吧。”

其實他只是想和她多待一會。

安妮伸出手指，輕輕擦掉眼淚，朝他露出一個淺笑，“你喜歡吃什麽？菌菇料理？”

“在地底下，你只能采到這些菌菇，不過小心點，別采到蕈人。”伊西多淡淡地說道。

“蕈人是什麽？你見過嗎？”她跟上他，好奇地問他。

“見過啊，他們長得像蘑菇，但都很友善。”伊西多向安妮描繪着蕈人的模樣。

他們邊走邊聊天，安妮問：“地下有很多生物嗎？”

“有。”他輕輕點頭，唇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大多數是被陽光所抛棄的生物。”

安妮安靜地聽着他的話，他描述的那些生物，他非常讨厭那座地下的城市，那裏只有無休止的争鬥和暗殺，陰謀算計，羞辱和折磨。

其餘什麽也沒有，沒有感情，沒有溫度。

而在地表世界，他能接觸到陽光，能接觸到美好的女孩。

“那現在呢。”安妮握了握他的手，“現在被陽光照到，沒關系嗎？”

“我可以忍受。”伊西多嗓音沙啞了些。

忍受，他用了這個詞，安妮臉色變了些，急忙說道：“那我們快回去吧，到了地下宮殿，你就不會難受了。”

瞧瞧她有多為他着急。

伊西多拉着她的手腕，紫眸凝視着她，“不，我想和你多待會，我可以忍受陽光，只為了和你多相處會。”

面對着這張俊美神秘的臉龐，安妮慌亂了些，她眼神游移，小聲地“哦”了聲。

随後加了一句，“但不能太久，免得梅尼出來找我們，在我們的胸口開一個洞。”

安妮朝他笑了笑，笑容美麗且有安撫的力量，開玩笑地說道：“或者把我們做成石雕。”

“哪怕你變成了石雕，你也是最美麗的那座。”伊西多輕柔地低喃着。

他看起來不懂幽默是什麽，一本正經地說着這毛骨悚然的話。

看了看太陽的位置，安妮說道：“我們該回去了，回去之後，還有很多的相處時間，別擔心。”

“哪有那麽多時間，時間對你來說，是轉瞬即逝的。”伊西多深情地望着她。

安妮有些難受，但不敢否認，他說的是對的。

他們，精靈和眼魔可以慢悠悠地度過每一天，可以浪費生命中的一段時間，而她不一樣。

她是個短命的人類。

回去的路上，兩人沒有再說話，站在城堡前，靜靜地對視了一眼，随後眼神移開，一前一後地進入城堡。

梅尼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在腦海中編了一出又一出陰謀詭計，想到他們要偷襲他，結果這兩人提着兔子和一籃蘑菇回來了。

“你們怎麽回來了？”梅尼陰陽怪氣地問道。

怎麽他的語氣那麽失望，難道他不想他們回來？

“如果你們不回來，我就派兩個護衛前去抓捕你們，狩獵游戲，真是美妙。”梅尼陰險地笑了出來。

“對，然後我不小心受傷了，今晚的烤兔子就泡湯了。”安妮無語地接話道。

一聽晚餐的菜譜，梅尼高興起來，長舌頭舔了下安妮的頭發，“烤兔子！聽起來真不錯！”

“我的頭發——”安妮驚恐地叫了聲，頭發上粘滿了梅尼的口水，她拿近些聞了聞，一臉嫌棄地離遠了些，有股奇怪的氣味。

梅尼：“你和伊西多相處的怎麽樣？他沒找你麻煩吧？”

“哦，糟透了。”安妮故意說道。

她生氣地看了伊西多一眼，“他逼我把兔子皮剝了，我不想幹這恐怖的活。”

伊西多冷笑了聲，“連只兔子的皮都不敢剝，敵人進犯時——”他惡狠狠地瞪着阿爾薩斯，手裏麻利地處理着兔子，意有所指，“怎麽剝敵人的皮！”

梅尼叫嚣着：“說的對！”

兔子的毛皮被剝了下來，露出血淋淋的身體，阿爾薩斯反感地站了起來，光精靈能和動物溝通，對他來說，那只兔子不是食物。

伊西多是在赤、裸、裸地挑釁他。

“什麽？我剝了你朋友的皮嗎？那真是不好意思。”伊西多冷笑道。

阿爾薩斯不發一言，除了兔子的事情，令他更憤怒的是安妮的謊言。

她說謊了，她和伊西多可能真的認識，他們裝作不和的樣子，而暗地裏……

這個認知令他心痛難忍，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樣。

火堆上烤着一只兔子，發出滋滋的聲音，梅尼待在火堆前不肯離開，好幾只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兔子，嘴饞不已。

他盯着兔子，安妮則盯着他，看來他吃的愛好是改不掉了。

只獵到一只兔子，自然是梅尼了，其他人各自有飲食習慣，伊西多喝着蘑菇湯，安妮吃了點肉和蔬菜一起煮的炖菜，阿爾薩斯吃幹糧。

尤萊亞看看幾人，他向阿爾薩斯走了過去，禮貌道：“我能吃點精靈的幹糧嗎？我只要吃飽就可以了。”

他的這一舉動，得到了幾人的注目。

伊西多發出冷嗤聲，安妮默默地觀察着。

阿爾薩斯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他遞給尤萊亞一塊幹糧，尤萊亞乖巧地坐在他旁邊。

地下宮殿裏只有梅尼大聲啃燒烤的聲音，他無暇關注那幾個人，注意力全在美食上。

晚餐過後，梅尼吃飽了喝飽了，飄去浴室照鏡子，吸取魔力了。

安妮本來想去圖書館，但聞到頭發上的氣味，再擡起手聞聞衣服的氣味，距離她上次洗澡，好像是前幾天，在淑娜教會中洗的那一次。

就算不能洗澡，也得打點水。

她想起了森林中有一條小溪，水很清澈，也沒有危險的生物在。

安妮找了兩件幹淨的衣服，帶了條毛巾，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悄悄地離開了城堡，去小溪邊洗澡。

她把一條大毯子挂在樹枝上，圍成一個圓圈，可以進裏面換衣服。

試了試水溫，溪水有些涼，安妮先用水鬥接了點水，明天可以用，再裹着毛巾，簡單地擦了下身體。

站在溪水中，她解開了長發，用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順着發絲。

月光下，淺金色的長卷發鋪上一層迷人的光輝，她的臉龐是那麽美麗，皮膚白皙得像是在發光。

尤萊亞本來以為她暗中出來做什麽，結果撞見了這麽一幕，按照常理，他應該離開，可誰讓他是個魔鬼，并沒有太多的道德感。

安妮匆匆洗好了頭發，來不及擦幹，回到岸邊，準備換上幹淨的衣服。

突然之間，那挂毛毯的樹枝斷了，毯子往下落，眼看着她要暴露了，安妮趕緊使用了一個隐身術。

尤萊亞輕笑了下，聰明的女孩。

安妮趁着這個時間趕緊穿好衣服，她警惕地說道：“是誰？”

她環顧了一圈，“尤萊亞？”

尤萊亞驚訝了下，她一下就猜到他了。

“精靈是不會幹這種不入流的事情，眼魔對我根本沒興趣，他只對我做的菜有興趣。”安妮冷冷地說道。

“尤萊亞，你出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安妮來回看看，尤萊亞都沒出現，她匆匆收起毛毯，抱着這些衣物，往城堡走。

正在這時，一雙蝙蝠似的巨翼出現在眼前，借着月光，安妮看清了他的魔鬼形态，頭上的尖角和長長的細尾巴，在她驚異的目光中，他露出一個冷笑。

原本藍色的眼眸變得猩紅起來。

安妮的心提了上來，他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