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

聽到動靜, 有人殷勤地從座位上離席,到門口迎接,主動握手:“尹總,就等您了, 快請進來吧。”

尹遂和秦曦并肩站在門口, 一個西裝革履, 矜雅溫煦, 一個黑衣淩然, 冷酷肅穆。

在看到裏面的情景時,秦曦神情微冷, 臉色帶了幾分凜冽。

尹遂往那邊掃了眼, 走進來:“劉總這是怎麽了, 弄得如此狼狽?”

有人給劉總遞濕毛巾,他接過擦了把臉:“今天運道不好, 遇上個挑事兒的。”

扭過頭來時堆起慣有的标準笑容:“尹總快裏面坐,我去收拾一下。”

“呦!”他看到秦曦,眸色頓時越發亮了, 殷勤地上前,“這不是秦總嗎。”

說着遞出名片, “我是興德地産的,我叫劉興德, 跟遠商集團一直有合作,您記得我吧?”

秦曦臉色陰沉, 語氣冷淡疏離:“原來是劉總。”

“沒想到秦總還記得我。”劉興德受寵若驚, 見秦曦不接名片,他收回來,笑問, “秦總今晚上有時間嗎,關于興德地産跟遠商下個季度的……”

“初檸。”他無視劉興德的話,衆目睽睽之下望着還在邊上站着的女孩,沉聲道,“你過來。”

劉興德剛剛灌的酒好像比之前她替狄朗擋酒時喝的要烈,初檸這會兒暈乎乎的,聽到聲音下意識走過去。

站定時腳下虛浮,身形稍微趔趄了一下,被秦曦直接牽住了手扯在跟前。

劉興德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脊背一寒,頭皮登時就麻了。

緊接着,便聽到秦曦冷冷的聲音:“劉總步子邁得長遠,興德地産剛剛得些小利,如今便想着進軍娛樂圈了,那在地産方面恐怕無法盡心盡力。”

“秦總。”劉興德臉上的笑徹底繃不住了,“關于下個季度的項目,我們興德地産為了與遠商合作從去年開始就着手準備了,這馬上就要簽合同,您不能……”

秦曦沒耐心聽他把話說玩,淡淡掃向旁邊的尹遂:“走了。”

也沒跟其他人打招呼,牽着初檸的手往包廂外面走。

包廂門再次關上,尹遂掃了劉興德一眼,擡步去裏面的主位坐下。

劉興德慌得跟上去,極近谄媚:“尹總,您跟秦總交情深,可得替我說說好話,我今晚上一時喝多了酒,也不知道那姑娘和秦總的關系……”

興德地産不過是依附遠商而生的一個小企業。

對遠商集團來說,興德地産可能只是個小蝼蟻,但對興德而言,遠商就是賞飯吃的金主!

與遠商下個季度的合約還沒談攏,如今他直接得罪了秦總,那底下一幫子人都得喝西北風,全都完了!

劉興德越想脊背越冒汗,不停跟尹遂說着好話。

尹遂自始至終神色平靜,對于劉興德的話并不表态。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秘書,吩咐進來的服務員:“還不快帶劉總下去清洗。”

——

初檸被秦曦帶去了隔壁包廂。

初檸腦子昏昏沉沉,有點犯困,掐着手背上的軟肉,勉強讓自己清醒下來。

想起什麽,她作勢要出去。

秦曦握着她的手沒松:“去哪?”

“狄朗的合同還沒簽呢。”

原本說好的飯局結束後簽合同,如今突然離開,她的合同還在當時坐過的椅子上放着。

秦曦皺眉,氣不打一出來:“這時候了還想着合同呢?一個女孩子讓你去擋酒你還真去,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經理親自送解酒湯過來,一進門就聽到老板帶着關切的訓斥。

初檸被攙扶着坐在沙發,此時正被秦曦拿濕毛巾擦臉,一舉一動格外小心溫柔。

傳聞一直說秦總不近女色,對那些靠近他的女孩們不屑一顧。

今晚瞧見這陣仗,經理感覺跟做夢似的。

見秦曦望過來,經理趕緊端上去:“秦總,醒酒湯。”

秦曦要喂初檸時她勉強睜開眼,坐正了些,自己捧着醒酒湯喝完。

經理已經離開,包廂裏只有她和秦曦。

初檸想着剛剛飯局上的事,揉了揉腦仁:“那個劉總給我喝的酒,好像有點問題。”

初檸今晚上既然答應了紅姐過來擋酒,也是估量過自己的酒量的。

依照她方才喝的酒量,原本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

可劉總遞過來的三杯酒下肚,明顯度數比先前喝的都高,整個人也暈乎乎的。

秦曦淡淡瞥她一眼,語氣頗為嫌棄:“你才發現有問題?”

“你早就知道?”初檸這會兒困得不行,但心裏滿腹疑問,強撐着掀開眼皮看他,“你怎麽突然就去包廂找我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秦曦說:“狄朗在娛樂圈混到如今的地位,參加飯局想找個人擋酒還不容易,為何偏偏要讓你們欄目組的人出面?而且你們欄目組又不是沒有男同事,最後卻選了你,就更讓我覺得不對勁。所以我讓經理去查了你們在的那間包廂,結果發現劉興德點了瓶極烈的酒。猜到他沒安好心,我才打算過去看看,恰好在門口遇到尹遂。”

初檸琢磨着秦曦的話,一驚:“你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在設計我?”

“我讓人去查了,到底怎麽回事還沒結果。”

沒等到答案,初檸眼皮漸漸沉得睜不開,眉心微蹙:“秦曦,我好困……”

她聲音很輕,喃喃的,無意識帶了些撒嬌。

“那睡吧,一會兒我帶你回家。”秦曦扶住她,她順勢歪頭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樣子很安靜,雙頰因酒精的緣故而染上粉嫩,唇色紅滟,微微嘟起着。

晃神了片刻,秦曦輕輕将她放在沙發上躺着,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經理推開包廂的門,正欲喚他,秦曦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下,經理看向那邊的情形,瞬間噤聲。

兩人從包廂裏走出來,寂靜的長廊盡頭,經理道:“秦總,已經查出來了。《滄淵》這部影視劇的第一投資人是尹總,第二人便是劉興德。狄朗想拿下這部劇的男一號,知道尹總那兒行不通,自然就得從劉興德處下手。

前陣子在一場飯局上,劉興德無意間瞧見了《時尚麗人》雜志封面上的初檸小姐,一時失神,被人調侃了幾句。這事傳入狄朗和他的經紀人耳中,便成了他們巴結劉興德的籌碼。”

秦曦目色裏閃過陰鸷,下颌的線條緊繃,面容凜冽到冰點。

經理觀察着秦曦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有些人不想付出太多努力,還想往上走,就只能想些這種腌臜手段來博取機會。這種事不止娛樂圈,在哪個圈子裏都不稀奇。”

秦曦冷笑一聲:“他想踩着別人往上爬,也得看看腳下踩的人是誰。”

秦曦進了包廂,經理站在原地嘆息:

今晚這麽一出惹惱了秦總,狄朗的星途,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至于那位興德地産的劉總,以後想從遠商手裏讨飯吃,恐怕也再沒機會。

初檸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兩腳一空,似乎被誰給打橫抱了起來。

她想睜開眼,然而眼皮沉得怎麽也睜不開,蹙眉掙紮間嗅到一股淡淡的煙草香,混着青檸的味道,幹淨清爽,很是熟悉。

臉貼在男人的頸側,她狐疑着喚了一聲:“秦曦?”

男人沒吭聲。

她強撐着又問一句:“你帶我去哪兒?”

“回家。”對方終于淡淡回了句,是秦曦的聲音。

初檸抿着唇:“今晚合同也沒簽。”

秦曦垂眸睇她一眼,冷着張臉道:“後悔跟我出來了?”

初檸搖頭:“不後悔。”

又嫌惡地皺眉,因為醉酒的原因她吐字不清,說話帶着孩子氣:“那個男人好惡心,讓人反胃。”

“初檸。”秦曦停下腳步喚她,神色裏帶了認真,“以後不準再去那樣的場合,聽見沒?”

她靠在他肩頭,難得乖巧:“嗯,不去。”

——

回星闌灣時初檸睡了一路。

車庫裏,秦曦下了車扶她,她勉強睜開眼,雙眸微紅,小迷糊似的,還有些不太清醒。

她環顧四周:“這是哪兒?”

“到家了。”秦曦扶着她去坐電梯。

初檸站不穩,整個人倒在他身上,幾乎全身的力量都壓過來。

這樣還嫌沒有安全感,緊緊抱住他一條胳膊,生怕秦曦一撒手她會倒地上似的。

秦曦瞥她一眼,輕嗤:“平時也沒見你貼我這麽近,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男女授受不親……”初檸重複着他的話,好一會兒反駁,“那你還親過我呢。”

“?”秦曦推着她額頭讓她揚起下巴看自己,“你說什麽?”

初檸睜開眼,平靜地看着他:“沒有嗎?”

秦曦想到帶着兜兜在醫院輸液那次,他親了她的額頭。

那時候她睡着了。

臉色陡然一沉,他望着她:“什麽時候?”

電梯門開了,初檸拽着他往外面走:“上學的時候。”

秦曦剛提起來的心又沉下去:“哦。”

扶她進家。

剛開了燈把門關上,她忽而轉身,秦曦被她堵在門上。

兩人離得極近,初檸仰臉望着他,有點不敢相信:“那些事,你不會全都忘記了吧?”

秦曦扶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沒接腔。

初檸皺眉:“你真忘了?”

她幽怨地轉身,打算走,秦曦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回來。

初檸擡起頭,眸子濕漉漉的,裏面潋滟着秋水,濃密卷翹的睫毛蝶翅般翕動,她眨巴幾下,靜靜望過來。

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對,我忘了。”秦曦喉結動了下,緩慢彎下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貼近她,表情鄭重又認真,“你幫我回憶一下?”

初檸盯着他那張臉,也慢慢靠近了些。

她擡起頭,看着他線條流暢的下巴,視線往上移,落在他輕抿的唇上。

耳畔回蕩着他的話:“我忘了,你幫我回憶一下。”

踮腳湊過去,親上那片唇。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她看着他,說話時噴過來的氣息輕淺:“就這樣。”

秦曦身子還僵着,她已經轉身去了客廳,往沙發上一倒。

秦曦覺得心都止住了。

好半晌,他擡手摸過剛剛她親過的地方,憶起方才那抹柔軟的觸感。

他大步走過去,“你這是什麽意思?”

站在沙發尾部,他看到女孩身上裹着毯子,翻了個身,就那麽呼吸均勻地睡了。

剛撩完就若無其事地睡覺,還睡得挺香。

秦曦氣急,就沒見過這樣的。

過去坐在沙發上,他搖她的手臂:“喂,起來!”

“初檸,你剛剛親我了。”

“別以為你喝醉了你就無辜,你得對我負責!”

半晌無人回應,秦曦往後一靠,脊背倚在沙發靠背,側首凝着她,聲音小了些:“你明天別想耍賴,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對方沒回應。

他嘆了口氣,起身去洗手間。

拿牙刷時不小心碰到旁邊的口紅,彈跳着落在地上,蓋子順勢被打開。

秦曦彎腰撿起來。

沒想到她的口紅不經摔,就這麽一掉,直接成了兩半。

好在自打秦曦搬過來,初檸平時都在樓上洗漱,一樓洗手間的口紅她幾乎沒用過,應該也沒什麽影響。

秦曦想着回頭再給她買一支放回去,把地上的口紅碎片撿起來,準備扔進垃圾桶。

起身時,看着指腹上染着的紅色,他想到什麽,眉頭一挑。

今晚上初檸無緣無故親了他,明天說出來也沒證據,他總不能白吃了這虧。

事在人為,他是不是應該做點證據出來,讓她無法辯駁?

——

初檸這一覺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間翻了個身差點掉下去,驚得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沙發上睡了一夜。

天已經大亮,客廳裏十分亮堂,略有些刺目。

她擡起手臂遮擋陽光,回憶着昨晚上的事。

思路剛起個頭,沙發尾部傳來不鹹不淡的聲音:“醒了還不趕緊起來?”

初檸聞聲睜開眼,才發現秦曦一直在那兒坐着,臉很臭,不知誰得罪他了。

她看一眼身上的被子,好像是秦曦屋裏那床。

秦曦搬來這兒就這一床被子,給了她,不知道他昨晚怎麽睡的。

她狐疑地坐起來,見他表情不大對勁,困惑問道:“你怎麽了?”

“你覺得呢?”秦曦墨如點漆,臉上的表情很淡,眼神裏帶着控訴,仿佛受了極大的傷害,“昨晚上自己做過什麽你不知道?”

初檸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去會所擋酒遇到色狼,後來被秦曦帶回來,倒在沙發上睡了。

這件事不至于讓他露出如此神情吧?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回憶細節,秦曦忽而扯開衣領,指着身上的草莓印記:“看清楚了,你幹的!”

初檸:“???”

秦曦:“初檸,咱倆都分手這麽久了,你輕薄我是什麽意思,想跟我舊情複燃?”

“……”初檸腦子懵了一瞬,不确定地再問一遍,“我幹的?”

“當然是你幹的。”秦曦乜她一眼,“我昨天剛說過,我如今窮困潦倒住在你這兒,你別仗着我弱勢就對我做些什麽。你當時不是信誓旦旦說不會嗎,結果晚上你就幹了這種事情,口是心非的也太明顯了,嘴上一套行動上又一套,這要怎麽解釋?”

“再說了,你想跟我重修舊好大可以直說,我說不定會考慮的,咱們倆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你總不能對人用強吧?借着酒勁撒瘋強迫我這就——”

話沒說完,他看到初檸忽而湊了過來,盯着他領口的位置細瞧。

秦曦身子往後側,充滿戒備:“你還想幹嘛?青天白日的,你再對我圖謀不軌一次?”

“閉嘴。”初檸打量他身上的紅印,試探着擡手蹭了下。

凝視指腹上染着的紅,她緩緩擡起頭:“這吻痕,還會褪色的?”

“……”

室內一下子陷入死寂。

隔了好半晌,見初檸還想再蹭一下,秦曦打掉她的手,聲音拔高:“我有說這是草莓印嗎?明明是你自己嘴上塗了口紅,昨晚上親我的時候蹭在上面的。要不然,你跟我說這哪兒來的?”

初檸被他說得有些愣,下意識抿了下唇,指着問:“我昨晚上弄上去的,怎麽現在還在?”

秦曦微微坐正了些,慢條斯理地道:“你輕薄我,那我當然得留着證據,要不然你醒來不認賬,我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說完斜她一眼,“就這你還不想承認呢。”

見初檸不說話了,秦曦逐漸得意,挑了挑眉,又指着上面的印子:“你自己看看,全都是你留下的,現在知道自己昨晚上多過分了吧?我住在你這兒,也太沒人權了!”

他嘆氣:“這虧我也吃了,清白也沒了,你現在說說怎麽解決吧。”

初檸:“……”

“等等。”她突然覺得哪兒不對勁,擰眉思索着,指腹蹭了下自己的唇,給秦曦看,“我這口紅也蹭不下來這麽多啊。”

秦曦輕嗤:“這都一晚上了,當然沒那麽多,但昨晚上就是有這麽多。你昨晚上參加飯局之前肯定補過妝~”

初檸确實昨晚參加飯局前有補妝。

可她還是覺得哪兒不對勁!

盯着秦曦脖子上的紅痕觀察一會兒,起身跑去玄關處翻出自己的包。

折回來時,手裏拿着一支口紅。

秦曦警惕地看她:“你幹嘛?”

初檸沒吭聲,拿着小化妝鏡在口紅上塗了一圈,然後親了下自己的手背。

把蹭上口紅的手湊過去,跟秦曦脖子上的做對比。

她氣急敗壞:“我昨天用的口紅是玫瑰色,你這個看着像芭比粉,這根本不是一個色號!”

秦曦心虛,低頭看了幾眼,也沒瞧出什麽區別來:“不都差不多,哪裏不一樣了?”

“可差太多了!”初檸冷笑一聲,直接把包裏的其他口紅也翻出來,倒在沙發上,“你自己找一找,我昨天帶的所有口紅裏面,可絕對沒有芭比粉!”

秦曦沒想到她包裏口紅還挺多,打開幾個看了看,挺納悶兒的:“你這些口紅顏色看着都一樣,帶那麽多支幹嘛?”

“……”

初檸不知道他哪只眼看出來這些口紅顏色一樣的,懶得搭理他。

猛然想到一樓洗手間裏那支芭比粉的口紅。

她幾乎每種色號的口紅都各有一支,那支芭比粉她不喜歡,放一樓洗手間好久了。

初檸斜他一眼,起身跑去洗手間。

洗手臺前面,原先放着口紅的位置空了。

她扶着門框探頭看過來:“我口紅呢?”

秦曦:“什麽口紅?”

初檸:“你說呢?”

“哦,那支啊。”秦曦走過來,蹭了下鼻子,“我不小心弄壞了,扔了。”

初檸咬牙擠出一抹笑:“所以你扔之前先在自己身上抹兩下,說我親的?”

“……你真親我了!”秦曦指了指門口,逼不得已解釋道,“昨晚上就在那兒,你真親了。我是怕你賴賬不負責,就想着留點證據。”

“如果咱們倆互換,這些話你信嗎?”

“信啊,真的是這樣。”

“我不信。”

“……”

秦曦這會兒有理說不清,早知道這樣,他就不畫蛇添足了。

本來想更逼真一點,留點證據讓她無話可說,現在弄巧成拙。

他洩氣,撓了撓頭:“不信算了。”

他重新坐回沙發,搖頭嘆氣,“這回就當我吃了啞巴虧,再有下次,我給你錄像,看你還信不信!”

聽他這語氣,初檸站在洗手間門口又認真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

——“男女授受不親……那你還親過我呢。”

——“什麽時候?”

——“上學的時候。”

——“我忘了,你幫我回憶一下。”

記憶回籠,初檸驚詫地摸上自己的唇,望向前面沙發處秦曦的身影。

她好像……是幹過這麽個事?

怪不得秦曦說讓她負責。

可這種事要怎麽負責?

不行!

打死都不能認!

初檸陡然心虛起來,覺得自己好像理虧。

她佯裝鎮定地把剛剛的事掠過,轉移話題:“那個狄朗到底為什麽讓我替他擋酒,你昨晚上不是說去查了,有沒有結果。

說起這個,秦曦神色冷了幾分。

沉默片刻,他說:“大概覺得你漂亮,這樣的飯局帶上會比較有面子。”

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想說給她聽。

“哦。”初檸點了下頭,沒再提這個,只是有點頭疼,“昨晚上合同的事我搞砸了,以後想再找狄朗簽約肯定不容易,也不知道怎麽跟紅姐交待。”

“擔心什麽?沒準兒簽了才不好交待。”

“什麽意思?”

秦曦還沒說話,紅姐打來了電話。

初檸緊張地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接起來:“紅姐。”

那邊上來就問:“你昨晚上是不是已經跟狄朗簽約了?看新聞沒有,狄朗上了熱搜,他私底下同時交往幾個女朋友的事被曝光,罵聲一片。出了這事,誰粘上他誰倒黴,咱們欄目組哪裏還敢采訪他啊。也真是的,既然有這種事也不早點爆出來,如今合同都簽了,違約還得付他一大筆違約金,我都不好跟上面交代。”

初檸遲鈍了兩秒,接話:“紅姐,我……昨晚上沒簽。”

“沒簽?”

“對,沒簽。昨晚上出了點狀況,所有沒簽成。”初檸把昨晚上包廂裏的事大概說了一遍,沒提秦曦出現的事,只說潑了劉興德酒,然後自己就走人了,導致合同沒簽。

紅姐呼出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了:“福禍相依,如今狄朗的事一出,沒簽反倒是件好事。昨天狄朗經紀人讓我們欄目組找人替狄朗擋酒,還指明要你,我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如今他也是活該了。”

初檸淡笑了下,又聊幾句,那邊挂斷了電話。

原來昨晚上是狄朗那邊指名要她過去的。

而紅姐明明覺得不對勁,可為了能于狄朗簽約,最後還是讓她去了。

如果沒有秦曦,不知道昨晚她會發生什麽。

果然,人人只顧自己的利益,沒有人在乎她一個沒什麽名氣的小主持人。

秦曦要去公司,回房間換了套西服,出來時看初檸傻傻站在那兒,他走過去:“怎麽了?”

初檸回神,笑着搖頭。

又問:“狄朗的事,是你做的吧?”

昨晚的事剛出,狄朗就有醜聞爆出來不可能是巧合。

秦曦也沒否認:“你不是怕沒簽約交不了差嗎,這下能交差了,你們領導還得感謝你沒簽。”

昨天晚上的那種情況,大概只有秦曦在乎她會不會受傷的。

只有他在關心她。

甚至連她這件事搞砸了怎麽交差,都一并解決了幹淨。

初檸眼角微紅,笑着擡頭:“秦曦,謝謝你。”

秦曦凝着她眼底浮現的水霧,頓了下,笑着調侃:“我昨晚上帶你出虎口,送你回來,還被你輕薄,如今就口頭上說個謝,這麽容易?”

“……”

“算了,看在你房子都給我住了的份兒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他擡腕看了下時間,“我煮了粥在廚房,餓就自己去喝,我今天去公司。”

直到秦曦離開,初檸還默默在原地站着。

腦海中閃過秦曦搬過來以後的點點滴滴,畫面影片似的往外放。

他總是嘴上不饒人,可如今回憶起近段時間兩人相處的情景,卻莫名覺得溫馨。

——

喬繼恒說喬邦國前陣子心髒病入院,初檸嘴上不說,心裏卻還是惦記着。

翻來覆去糾結許久,在假期的最後一日,驅車回了喬家。

喬老太太在前院兒的花架子下坐着,喬染正陪着她說笑。

看到初檸,喬老太太的臉色立馬垮下來,手裏的茶重重往桌上一擲,聲音铿锵擲地。

管家看到初檸本欲笑着迎上來,瞧見這陣仗頓時躲遠了些。

初檸淡淡瞥過那邊,徑直往裏面走。

“站住!”

老太太的聲音響起在身後。

初檸停下來,回頭平靜地看她,沒有出聲。

喬老太太莫名來了脾氣:“你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當我老婆子是死的不成?”

初檸上前兩步,站在她跟前,銳利的眸子望過去:“小時候,我想盡一切辦法讨好你,孝敬你,是你親口說的,在你眼裏,我和我媽從來都不是喬家的人,更沒必要在你跟前裝模作樣,裝腔做戲。怎麽,我現在聽你話不想苛待自己了,老太太又覺得我目中無人,傷了您老人家強大的自尊心?”

喬老太太臉色鐵青,氣得拍桌:“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樣跟說話?”

初檸輕嗤一聲:“我說這麽兩句就您就聽不下去,莫非忘了自己刻薄的時候?”

“初檸!”喬染站起來,“你怎麽跟長輩說話呢?跟奶奶道歉!”

“吵什麽呢?”喬繼恒一進門就看到這情形,擡步走過來。

他身邊還跟着池季澤,兩人身量相當,穿着籃球服,喬繼恒手上還抱着籃球,汗涔涔的,顯然剛運動回來。

池季澤上前跟老太太問好,喬老太太正在氣頭上,随便應承了一聲。

池季澤看向初檸,笑道:“最近池鳶在國外拍戲,我也好久沒看到你了,工作很忙?”

初檸還沒說話,喬染拉着臉接腔:“一個沒名氣的小主持人能忙成什麽樣?用得着你關心?”

池季澤蹙眉看她一眼,沒理會,跟喬繼恒一起往裏面走。

初檸也跟着進了屋,直接乘電梯去書房。

一樓客廳,喬繼恒拿了瓶水遞給池季澤,嘆道:“喬染這脾氣,真是被我奶奶給慣壞了,說話不饒人,今天吃槍藥了似的,別跟她一般見識。”

池季澤在吧臺前坐下,笑:“習慣了。”

喬繼恒看一眼身上的衣服:“我先上樓洗澡,一會兒你再洗。”

池季澤一個人在吧臺前坐着。

偏頭看到喬染不知何時進來了,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瞪着他。

他淡淡掃過,擰開手裏的水瓶蓋子,仰頭喝了兩口。

下一瞬,手裏的水被她搶走。

見她要喝,池季澤奪回來,低斥:“涼的。”

喬染橫他一眼,語氣不滿:“誰讓你關心她的?”

池季澤失笑:“我還得像你一樣,把阿檸當仇人?”

“我怎麽把她當仇人了?她對我的态度又好到哪兒去?”

池季澤嘆了口氣,看着她:“染染,你跟池鳶三句話就能吵起來,跟初檸關系也這麽僵,你不該想想為什麽?但凡你那驕縱的脾氣能改改,哪還有那麽大深仇大恨?”

喬染紅着眼垂眸:“你說初檸經歷坎坷,說她可憐,讓我不要老欺負她,把她當妹妹,我這幾年哪還有跟她作對?可即便這樣,想搞好關系又不是一兩日的事,我能有什麽辦法?”

“至于池鳶。”說起這個喬染就來氣,“明明是她每次見到我就沒好态度,我憑什麽讓着她?反正我做什麽都是錯,你愛怎麽說怎麽說,你們倆是親兄妹,我是外人,不相幹!”

她起身要走,被池季澤拉回來,攬過細腰:“你又來了,誰說你是外人不相幹了?你一心想着事業,不要結婚,不要公布戀情,我哪件事沒順着你?依着你?我只是希望你跟她們倆關系融洽一點,脾氣收一收,別嘴上不饒人。”

喬染低頭默了會兒:“反正她們倆如果不招惹我,我也不主動找事不就好了,我才不讨好巴結她們。”

她說着,忽而勾住池季澤的後頸,唇貼上去,用力咬了一口。

池季澤吃痛,皺眉推開她,唇已經被她咬破,舌尖泛起腥鹹。

喬染蹭了蹭唇,氣勢洶洶:“你今天的話我聽進去了,但僅此一次,這種話以後不準在我耳邊絮叨,煩死了!”

池季澤去喬繼恒房裏時,他恰好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

喬繼恒瞥了他一眼:“你嘴怎麽流血了?”

“貓撓的。”

“我家沒貓啊。”

“野貓。”他接過喬繼恒手裏的毛巾,進浴室。

喬繼恒盯着浴室門,又嘟囔一句:“貓撓哪兒不好,怎麽偏偏撓嘴了?”

——

書房裏,喬邦國與初檸父女二人,再次因為婚姻的話題起了争執。

“爸,強迫而來的婚姻能不能長久,您心裏最清楚不是嗎?”

“繼恒哥母親早逝,喬染的母親是老太太逼你娶的,你們關系不和,離婚收場。你和我媽的婚姻,是你強求來的,我媽心裏沒你,你們倆過了半輩子,卻只落得互相怨恨,連陌生人都不如。你說希望我嫁個好人家,過得安穩,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結了三次婚,哪次是安穩收場的?”

“你放肆!”喬邦國額頭暴起青筋,劇烈咳嗽起來。

初檸看着父親的臉色,顧忌到他身體不好,到底沒再往下說,遞了水給他。

喬邦國沒接,扶着沙發的扶手緩和半晌,才沉痛道:“這麽多年過去,你始終因為我和你媽的事耿耿于懷,同我疏遠。”

“罷了。”他長嘆一聲,“結婚的事,你若不願意,爸以後再也不提。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都由着你,咱們父女兩個各退一步。”

喬邦國拍了拍女兒手背,眼神中帶了殷切的期盼,“爸只希望,以前的事你能放下介懷,沒事常回來看看,行嗎?”

初檸紅了眼眶,最後終于點頭:“好。”

——

國慶假期結束,工作逐漸回歸正軌。

這天臨近下班時,初檸接到了池鳶發來的微信,說她已經回國了,在電臺附近的咖啡廳裏,讓初檸下班了就過去。

白天的工作本來就完成的差不多了,此時看到池鳶的微信初檸很高興,早早收拾東西,一到下班時間便從臺裏出來。

到咖啡廳,池鳶在靠窗的位置坐着,笑着沖她招手。

有段日子沒見,許是拍戲辛苦,池鳶明顯瘦了不少。

不過氣色卻不錯,紅光滿面的,很有精神。

剛坐下,池鳶就開口:“小檸檬,你好像胖了!”

初檸一頓,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臉:“有嗎?”

池鳶瘋狂點頭:“真的有,你以前瘦得就只剩具骨架了,現在臉上難得有點肉,瞧着健康了不少。”

初檸翻她一個白眼:“你的意思就是我以前營養不良,不健康呗。”

池鳶嘿嘿笑着,問她:“最近氣色确實好多了,莫非是發現了哪家好吃的飯菜,經常光顧,養這麽好?”

說起這個,初檸已經很久不在外面吃飯了。

早晚都是秦曦做飯,中午在臺裏有員工餐。

以前初檸吃飯沒這麽均勻,早餐随便對付一下,起晚了就幹脆不吃。

晚上下班回去以後,更是懶得給自己弄吃的。

可如今不一樣,秦曦每天早晚都按時做飯,她也就跟着蹭吃蹭喝。

這麽一想,初檸捏了下自己的臉,覺得池鳶覺得她長肉了可能真不是瞎說。

“也沒覺得哪家飯菜特別好吃,還跟以前一樣。”初檸捧着咖啡抿了一口,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池鳶攪着咖啡:“早上就回國了,今天還在我媽威逼利誘下,去相了個親。”

初檸挑眉:“你每回不是都不去嗎,今天怎麽去了?”

池鳶嘆氣:“我媽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是沒辦法。不過巧的是,我沒打算結婚,那個相親對象也一樣,我們倆還挺意見一致的。”

初檸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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