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1)

趁梁奶奶去竈房做飯, 初檸扯着秦曦從家裏出來,停在房屋後面的偏僻地:“你怎麽在這兒?”

秦曦劍眉一揚,笑望着她:“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

“你的意思是,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兒?還……”

初檸低頭揪着手邊的小樹枝, 聲音越來越小,“還能到的比我早。”

“喬繼恒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初檸背對秦曦, 白皙指節捏着光禿禿的小紙條, 聞此動作頓了下,纖細的枝條被她折斷, 旋即淡定地在手上把玩, 眼睫微垂,狀似漫不經心:“哦。”

秦曦凝着她的背影,頓了少頃, 将人扯過來迫使她轉身看着自己,眼底染上幾分沉痛:“我爸對你說那些話我很抱歉, 但那是他自以為是的為我好, 不代表我的想法, 你應該告訴我實情, 不該自己替我做選擇。”

指腹輕輕撫上她的眉,秦曦說, “你有沒有想過, 你當時突然變臉, 我會多難受?”

初檸眼眶泛紅,裏面有薄霧凝聚, 視線變得模糊。

她垂下頭,濃密的睫毛染上濕意:“星巴克分開之後,我改主意了, 想跟你一起出國,可是你手機打不通。還沒來得及跟我爸媽商量出國的事,當天晚上我媽出了車禍,就死在我面前。我很難過,一直做噩夢,想找你說話,又給你打了一次,還是沒打通。”

秦曦震驚地看着她:“你給我打電話了?”

初檸一直在強忍着情緒,此時被他一問,眼淚突然收不住,一顆一顆地砸下來,心裏的怨憤突然湧上來,狠狠推了他一把:“給你打了好多次,都打不通!發消息你也不回!”

秦曦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瞳孔裏漫起紅絲,薄唇顫動幾下,他撫過頸項的那條檸檬項鏈,啞聲道:“那天我返回星巴克門口找項鏈,鑽進下水道裏,手機不小心掉進去了。”

她當初那般絕情,秦曦根本就沒想過事後她還會給他打電話。

他想起那天手機掉下去時,響起的來電鈴聲。

他那時滿心想要找回項鏈,根本沒想過電話會是誰打來的,對于掉落的手機也絲毫不在意。

因為任他怎麽想,都絕不會想到是初檸。

那天手機落下後明明鈴聲一直在響,他可以撈起來的,卻選擇了無視。

一念之差,便是七年分離。

自責和懊惱湧上心頭,秦曦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擡手輕輕幫她臉上的淚水抹去:“你聯系不上我,不會找韓勳嗎?或者找其他同學?”

初檸怔愣兩秒,一下子哭得更兇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自己就問了一句,秦曦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一時被她吓到:“別哭啊,不接你電話是我的錯,我沒責怪你的意思。”

初檸打掉他的手:“你現在才說可以找韓勳,我當時都難過死了,根本沒想起來嗚嗚嗚……”

秦曦:“……”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将人扯進懷裏,緊緊抱住,溫聲哄她,“可能是天意非要如此,考驗我們呢。以後我們有事都當面說清楚,我再也不會不接你電話裏,行不行?”

初檸抹掉眼淚,推開他,偏了頭:“我沒說要跟你和好。”

她想到梁奶奶的話,有些不滿,“你幹嘛跟阿婆說是我男朋友,我又沒同意,這樣臉皮未免太厚了吧?”

秦曦抓了下後腦:“那怎麽辦,我都說出口了,你若再去跟他們說我不是,那我多沒面子?”

“要不然——”他俯身湊過來,跟她商量,“為了我的面子着想,你就配合我一下,在阿翁阿婆跟前假裝一下我女朋友?”

初檸瞪大了眼睛看他,随後轉過身去:“不要。”

“為什麽?”

“你又不是。”

“那怎麽才能是?”

“怎麽都不是。”

“……”

秦曦從後面抱住她,湊在她耳畔嘆了口氣:“行,那你就當我是追求者,你沒意見吧?”

初檸偏頭,一臉不信:“你會追人?”

又小聲嘟囔,“你都沒追過。”

秦曦笑:“我是沒追過,但你不是追過嗎,我沒吃過豬肉也算見過豬跑了。”

初檸急得瞪眼,掙紮着道:“我什麽時候追過?我沒有!”

秦曦将人抱得更緊:“怎麽沒追過?手段高明得很呢,我都險些被你騙了。”

初檸紅了耳根,有些心虛:“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秦曦說:“昨天我去了你樓上的書房,看到書櫃裏放了很多高中試卷,就翻出來看了看,結果瞧見有一份膠帶粘接好的合約,就是當初你把我堵在巷口,說要找我做男朋友的那份合約。”

話說到這兒,他停頓下來,明顯感覺懷裏女孩的身形有片刻的僵滞,卻很平靜地問他:“然後呢?”

秦曦笑:“當時沒太在意,後來想了想,覺得哪裏不對。也就是一份合約而已,我當初撕碎了,你粘起來幹什麽?于是我又進了書房,把那份合約拿出來,仔細研究了一下。”

他唇貼着她的耳際,聲若蚊喃:“你猜我看到什麽了?”

初檸想到她在合約背後,用隐形筆寫下的幾句話: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此《戀愛合約》又名《秦曦賣身契》。

簽了字,畫了押,這輩子就是老娘的人了(`へ*)ノ

思及此,她耳際頓時通紅一片,掙脫他的禁锢:“時間太久,我都……不記得了。”

“那我現在一提醒,你不就記起來了。”秦曦将懷中人轉個了身,讓她面對自己,大掌撐在她纖細的腰間,心情似乎不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追人的法子如此清新脫俗?”

“老早就喜歡了。”初檸掌心抵在他結實的胸膛,有點不好意思地把眼睫垂下去,“我學習那麽好,長得也挺好看的,學校裏那麽多人追我,你怎麽也不追,平時話也沒跟我說過,我故意在你跟前晃悠,你也裝瞎看不見,好氣人的!”

“然後我看別人跟你告白你都不屑一顧,猜想你腦子不開竅,估計我寫情書給你也沒什麽用,被拒絕的話還丢面子,所以我靈機一動,就搞了份合約找你簽字,想着只要你簽了,我就能借着補課的機會接近你,高考之前我肯定能把你拿下。”

“怎麽樣?”她眨着眼看他,面帶得意,一臉求誇獎的表情,“我聰不聰明?”

秦曦低笑一聲,拖着腔調懶懶地應:“聰明,可太聰明了。”

他指腹掃過她細嫩的臉頰,緩聲問她:“你那天晚上說坐摩天輪的時候,有秘密要告訴我,就是這個?”

初檸睫毛顫動着:“是這個,又不是這個。”

“嗯?”他捧着她的臉,前額抵着她額頭輕蹭,“怎麽說?”

初檸咬了咬下唇,手指揪着他衣領:“那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把你拿下了嘛,肯定不止告訴你這些這麽簡單。”

她掀起眼皮,眨着眼睫看他,“我是打算跟你說,合約已經到期了,你若是還想跟我在一起,那你怎麽也得象征性追我一下,要不然我多虧?”

秦曦唇角勾起:“打算讓我追多久?”

“當時想着,怎麽也得追一個暑假吧。”

“那現在呢?”

“嗯?”

“現在追的話,要追多久?”

初檸認真想了想,突然醒過神來,覺得不對味,推開他:“現在跟當時怎麽能一樣?”

“怎麽不一樣?”

“我都沒說要跟你和好,你還問我什麽時候能追上。”初檸抿着唇,眼底染上一絲複雜,“秦曦,以前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還沒想好,心裏有點亂,你別逼我。”

“好,不逼你。”秦曦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外面涼,出來這麽久,阿翁阿婆該着急了,這些事以後再說。”

——

清晨秦曦和梁爺爺釣魚時間太短,沒釣上來幾條。

早飯過後,便打算繼續去釣些回來,中午好做菜。

初檸跟着秦曦一起。

小河離梁家不遠,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轉瞬間便到了。

雖已是秋天,然此處的風景卻美,綠水青山,松柏常翠,水流靜靜淌過,周圍是大自然特有的聲音。

梁爺爺拿着自己的魚具去自己常待的位置,坐下來,沖秦曦笑:“早上時間不夠用,這會兒有大把的時間,跟我比比?”

初檸在河邊站着,丢了個石頭噗通扔進去,看河面上漾起圈圈波紋。

聽到梁爺爺的話,她回頭插話道:“阿翁,釣魚您是王者,他估計就是個青銅,能不能釣上來還不知道呢,還是別讓他自取其辱了。”

秦曦按着她的發頂将人往後拖,讓她離河邊遠了些:“我還沒說話呢,你就怕我給你丢臉了?”

“誰怕你給我丢臉了?”初檸下意識反駁,默了會兒又覺得不對,“你丢臉管我什麽事啊?”

梁爺爺笑望着他們倆,自己已經準備妥當,悠閑地等着魚兒上鈎。

秦曦也坐下來,見初檸還站在河邊兒,開口:“坐過來。”

初檸沒理他,四下看看,去梁爺爺那邊坐。

梁爺爺轟她,指着秦曦那邊:“丫頭,你坐那兒去,你一來我魚都被你吓跑了。”

“……”初檸皺眉抱怨,“阿翁,我大老遠來看你,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還趕人。”

她站起來,硬着頭皮坐在秦曦旁邊。

秦曦側目看她一眼,見她嘟着嘴,失笑,學着阿翁的口吻:“丫頭,坐我這兒委屈你了?”

初檸表情微僵,看向他:“你叫我什麽?”

秦曦貼近她耳畔,又低喚了一聲:“丫頭,怎麽了?”

聲音輕輕傳過來,如羽毛一般掃在心尖兒,初檸聽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寵溺,溫柔,又似乎夾雜幾分化不開的缱绻。

她臉頰有些熱,嗔他:“誰讓你亂喊的?”

秦曦笑:“我為什麽不能喊?”

初檸要推他,秦曦眉頭一挑,噓了聲:“魚要上鈎了,別動!”

“有嗎,在哪兒呢?”初檸探着脖子往河裏看,忽而眼珠子一轉,壞心思來了,趁他不備抓着他手臂狠狠搖晃幾下,眼睛還很認真地往河裏看,“哪兒呢,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

說着,再晃兩下,松開手,盯着平靜的水面無辜攤手:“看吧,什麽都沒有。”

秦曦:“……”

另一端響起梁爺爺的笑聲:“呦,這魚不小。”

他把釣到的魚裝進木桶,朝秦曦笑道:“小夥子,有個攪和蟲在身邊,看來你今天想釣到魚是難喽!”

“阿翁,我哪有!”初檸蹭地站起來,毫不心虛,“我明明是為了您能贏過他,特地幫您呢,您怎麽還說我。”

“你呀。”梁爺爺遙指了她一下,笑着搖頭。

見那邊有棵紅楓樹,初檸擡步走過去,留梁爺爺和秦曦二人在此垂釣。

“去哪兒?”秦曦盯着她的背影喊,初檸也不理,跑得更快了。

“別擔心,她對這兒熟得很。”梁爺爺寬慰他,嘆了口氣,感慨道,“這丫頭年年都來,這次最活潑,笑臉也多。”

梁爺爺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被她父親送來的時候,面黃肌瘦的,也不跟人說話,我帶她來釣魚,她在河邊一坐就是一整天,問她什麽話她也不理,就一個人那麽坐着,怪可憐的。”

秦曦笑意淡下來,側目去看遠處的身影。

初檸站在紅楓樹下,伸胳膊跳着去夠上面的楓葉。

試了幾下,沒夠到,她退而求其次,彎腰撿地上被風吹落的。

将葉子一片片撿起來,蹲在河邊,讓那些葉子漂浮在河面上,随水而走。

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泛着煜煜的星芒。

“你們倆不是商量好一起來的吧?”梁爺爺突然問道。

秦曦頓了下,看過去:“阿翁怎麽看出來的?”

梁爺爺說:“這丫頭哪次過來都會提前給我們老倆打聲招呼,帶着行李,這回一聲不吭地來了,連行李都沒帶,估計是心情不好,臨時跑過來散心的,而你,是特地來找她的吧?”

“阿翁慧眼,什麽都瞞不過您老人家。”

梁爺爺嘆道:“小姑娘不容易,我和你阿婆一直當親孫女來看待,以前總盼着她能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也好過總是孤孤單單沒個依靠。如今看她能發自內心的笑,看來是找到了。”

秦曦聽着這些話,目光落在河面上,久久沉默。

初檸回來的時候,發現秦曦跟前的木桶裏已經有幾條魚了,她意外地趴在桶邊看着:“這些都是你釣的?”

秦曦挑眉:“怎麽樣,你一走我這效率相當可觀。”

初檸撇嘴,看着桶裏游來游去的魚兒。

秦曦又釣了一條上來,感嘆:“這地方山水真不錯,魚也這麽肥美,這下晚上的份兒也有了。”

初檸扯住他一條胳膊,擡起下巴,幽怨地望着他:“魚兒那麽可愛,你為什麽要吃魚?”

秦曦嘴角抽了下:“你別吃。”

“那不行。”她低頭戳着魚腹,喃喃道,“魚肉多香啊,它生下來就是為了給我吃的。”

秦曦:“……”

——

午飯是秦曦做的,初檸被他強行拉進廚房打下手。

說是打下手,但她大多時候也幫不了什麽忙,只是在旁邊看着。

秦曦在處理上午釣回來的魚,初檸就蹲在他旁邊,托腮注視着,忽而開口:“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像個田螺姑娘?”

秦曦哂笑一聲:“我當你是在贊美我。”

初檸:“我本來就是在贊美你,誇你賢惠,有當家主婦的風采。”

“是嗎?”秦曦停下手裏的動作,扭頭,“那你娶我啊。”

“……”初檸蹭地站起來,支支吾吾道,“阿婆說做魚的時候配野菜別有風味,我去給你找些回來。”

初檸從家裏跑出來,去後面的山坡上挖野菜。

她在這兒住的時間久,好多種野菜都認得,挑阿婆說好吃的幾樣挖了點。

正埋頭做的認真時,背後傳來驚喜的聲音:“初檸,你什麽時候來的?”

初檸聞聲回頭,看到一個青年男人站在不遠處。

男人穿着白色毛衣,鼻梁上架着副金絲眼鏡,面容白淨,斯斯文文的。

初檸意外了一瞬,站起來,笑着打招呼:“沈蘊!”

沈蘊跟初檸差不多大,三年前大學畢業後來這兒支教。

有次初檸獨自去爬山,下山時不小心崴了腳,幸好遇上他,一路扶着她下了山。

後來一來二去,兩人就熟識了。

村子裏的人雖然淳樸,但初檸跟他們都沒什麽共同語言,倒是跟沈蘊能聊得來一些。

沈蘊大學讀過心理學,開導過她很多,初檸一直心存感激:“今天早上剛到。”

看到她手上的野菜,沈蘊笑道:“你來挖菜怎麽兩手空空。”

說着分了一個手提袋遞過去,“拿這個裝吧,這是在坡上,一會兒你兩手捧着野菜下坡不方便,當心摔着。”

“謝謝。”初檸接過來,問他,“對了,你支教快滿三年了吧?”

沈蘊點頭:“還有一個月,我還以為臨走之前沒機會再見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也沒提前打聲招呼。”

初檸笑笑:“最近有空,來這兒住幾天,陪陪阿翁和阿婆。”

“我也很喜歡這裏,能讓人平心靜氣,如今馬上要走了,還有些舍不得。不過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兒,一直不回去,我爸媽得急死。”

沈蘊看向她,又問,“你最近怎麽樣,還好吧?”

“我呀,挺好的。”

沈蘊觀察她的臉色,笑:“這次倒不像是說謊,看來确實過得不錯。”

初檸無語:“說得好像我以前每次說很好都是騙人似的。”

“那可不。”沈蘊道,“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會看相。”

初檸把挖的野菜裝進手提袋,覺得差不多了,往坡下面走。

沈蘊見此也不挖了,跟着她:“我送你吧。”

“這次在這兒待幾天?”

初檸想了想,搖頭:“還不确定。”

又道,“你一個月後走,總之是等不到那時候送你了。”

“沒關系,有緣自然還會遇見。”

說話間到了梁家門口,沈蘊跟初檸一同進去,跟梁爺爺和梁奶奶打招呼。

梁奶奶熱絡地迎出來:“是小沈啊,還沒吃飯吧,留下來一起吃吧。”

廚房裏秦曦聽到動靜出來,站在門口朝院子裏看了眼,臉色沉下來。

“初檸,你的野菜呢?”他沖她喊。

初檸走過來,把手提袋裏的菜倒在竈房門口的石板上:“這不在這兒呢。”

他突然彎下腰來,喊她:“我眼睛被油煙熏到了,有點難受,你幫我看一下。”

初檸一聽忙洗了手湊過去,掰着他的眼皮看了看:“好像沒什麽問題啊。”

秦曦:“但是酸得很,不然你幫我吹吹。”

初檸胡亂吹幾下:“現在呢,有沒有好點?”

秦曦懶懶掀起眼皮,朝沈蘊那邊看了眼。

沈蘊恰好望過來,片刻後對梁奶奶道:“我就不留了,回去自己做點就行,你們先忙。”

沈蘊一走,初檸才反應過來,瞪了秦曦一眼,松開他:“你幹嘛呢?”

“宣示主權。”

“我又不是你的,宣示什麽主權。”她找個盆将野菜裝進去,拿進廚房的水池裏去清洗。

秦曦跟着進來,站在她身後,低喃着道:“雖然人我沒追到,但別人想鑽空子你覺得我能同意?”

初檸偏頭躲開,肩膀扛了他一下:“你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才沒那個意思,我跟他也就在這兒的時候偶爾說說話,平時回了長莞,連微信都沒聊過的好嘛。”

秦曦輕哂:“老子火眼金睛,他有沒有那意思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沒準兒他欲擒故縱呢。”

說起來秦曦就來氣,“你經常往這兒跑,沒想到這兒還有個小白臉呢?”

初檸在他腳腕上踢一腳:“閉嘴吧你,說人家小白臉,我看你這張皮才更像小白臉一點。”

秦曦笑:“行,我當你誇我比他帥。”

初檸:“……”

“也對。”秦曦被自己安慰到,“你都見過我這種絕色了,怎麽可能對他那種稍微有點姿色的野花感興趣。”

初檸翻了個白眼:“我剛剛挖野菜回來的時候,發現隔壁家拴在門口的牛不見了。”

“弄哪兒了?”

初檸淡定指指外面的天:“你吹上去了。”

秦曦:“……”

——

梁爺爺和梁奶奶住在堂屋,初檸平時來白頭谷,都安排住在西屋,據說是梁秘書的房間。

家裏也只有這麽一間房暫時能夠住人。

如今時代不一樣了,年輕人都比較開放,梁爺爺和梁奶奶也不是古板保守的人。

知道初檸和秦曦是男女朋友關系,年紀也都到談婚論嫁了,便沒覺得倆人住一起有什麽問題。

下午梁奶奶把屋子收拾出來,說這幾天讓他們倆住那兒。

知道初檸沒帶換洗的衣物,還拿出自己的一套出來。

梁奶奶走後,初檸站在卧室裏,看着僅有的那張床,一時覺得頭疼。

今晚讓她和秦曦住一起,這可怎麽住?

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應該答應秦曦跟他扮什麽情侶。

院子裏,秦曦在陪着梁爺爺下象棋。

梁奶奶過去告訴他時,他神色萬分平靜,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樣子,還很禮貌地跟人道謝。

初檸拉着臉走過去,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秦曦旁邊,語氣不善:“你還會象棋?”

秦曦掃她一眼:“小瞧我?”

初檸撇嘴:“你肯定只懂得皮毛,待會兒被阿翁殺得片甲不留。”

梁爺爺笑呵呵擡頭:“丫頭,對你男朋友這麽沒自信?我看這小夥子棋藝不錯,比我兒子都強。”

因為那句“男朋友”初檸有些不自在,偏頭看向秦曦,他也恰好望過來,桃花目潋滟勾人。

初檸匆忙移開目光,笑着開口:“梁叔叔天天跟着我爸忙生意呢,跟他哪兒能一樣?”

象棋下到一半,外面有人過來喊梁爺爺,說家裏的牛要生了,但看起來情況不對,讓他過去看着點兒。

梁爺爺早年養過幾十年的牛,在這方面經驗足,披了衣服匆匆跟人走了。

初檸琢磨着,有點好奇:“生小牛哎,要不我們去看看?”

“你看那幹嘛。”秦曦指着梁爺爺坐過的位置,“要不要學,我教你。”

初檸坐過去:“你這老師行不行啊?”

秦曦笑:“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把象棋擺回原位,跟她介紹:“馬走日字,象走田字……”

初檸起初還認真學,後來就沒了耐性,提議:“這個不好玩,我們來玩五子棋吧,五子棋我會!”

秦曦無語地輕哂:“就你這還學霸呢,連點學習的耐心都沒有。”

初檸才不管他說什麽,去屋裏抱了五子棋出來,拉着他玩。

玩之前,跟他提議:“我們玩點什麽吧?”

“什麽?”

初檸說:“一局定勝負,誰輸的話今晚上睡外面。”

秦曦望着她,唇角一扯,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這天都還沒黑呢,你就惦記晚上睡覺了?”

初檸沉着臉:“到底玩不玩?”

秦曦慢條斯理地撚起白色的棋子,頓了會兒,又丢回去,吐出來兩個字:“不玩。”

初檸急了:“為什麽?”

秦曦指着樹上的枯葉:“現在可是秋天,你想算計我睡外面,這不合适吧?”

“我可沒算計你,都說了誰輸誰睡外面,萬一是我輸了呢,那我不就乖乖睡外面了?”

“你睡外面?那更不合适。”他把五子棋收起來,重新擺上象棋,“讓你着涼我多心疼。”

“……”

初檸氣得咬牙切齒:“都怪你,非要跟阿婆說什麽是我男朋友,現在怎麽睡?”

初檸大巴車坐了一天一夜,因為走得匆忙,兩個卧鋪都沒買到,上午精神就不好了,本來打算今晚早點休息的,如今這麽一搞,她都沒法去休息了。

秦曦望着她,漫不經意地笑:“該怎麽睡就怎麽睡,實在不行,你把我當成第三性別,放心,我不欺負你。”

初檸輕嗤:“那我還不如告訴阿婆,說你不是我男朋友,讓他把你趕出去。”

秦曦目光在院子裏掃視一圈:“阿婆這裏也沒別的地方可住,我千裏迢迢來找你,你卻要大晚上趕我出去,這不合适吧?”

初檸懶得搭理他,直接站起來:“我困了,我要去睡覺,你自便!”

她進了西屋,把門關上本來想直接上門的,但想着他如果萬一真的沒地方住,夜裏氣溫那麽低,在外面凍一夜好像也不合适,最後将門栓放回原位,沒有鎖門。

她奔波了那麽久,在車上根本沒睡好,此時真的是困極了,一沾上床便睡着了去。

直到晚上阿婆進來喊她吃晚飯,她才稍微有點精神。

晚飯阿婆煮了粥,炒了兩個菜,簡單卻可口。

村裏人晚上沒什麽事,天一冷便睡得早。

剛吃過晚飯,外面天已經暗下來。

初檸主動去洗了碗,出來時阿翁阿婆已經歇下了,秦曦一個人在院子裏坐着。

他還穿着那件黑色風衣,雙手抄在口袋裏,懶散地坐在阿翁的躺椅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初檸擦了手關掉廚房的燈,走過來:“你看什麽呢?”

秦曦仰着下巴,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眉眼輪廓變得皎潔而深邃。

他指着天上說:“我還是第一次來鄉下,這裏的星空跟城市裏很不一樣,月色也更美。”

“那當然。”初檸手搭在躺椅的扶手上,也跟着擡起頭,“這裏沒有燈光的污染,太陽一下山黑夜就來了,不像城裏有霓虹燈閃爍着,都看不清頭頂的天空到底長什麽樣了。”

秦曦收回視線,側目看她:“下午睡了會兒,現在還困嗎?”

“啊?”初檸還沒緩過神來,就見秦曦倏而站了起來,詢問她,“陪我出去走走?”

初檸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動。

秦曦說:“我第一次來,你不跟我一起,一會兒我迷路了回不來怎麽辦?”

初檸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那好吧。”

兩人悄悄從家裏出來,村子裏的街道上有路燈,照在身上時在地面映出兩人的影子,一點點被拉長。

白頭谷是南方,氣溫沒長莞那麽冷,但夜裏還是泛着涼意,風一吹寒氣沁入骨頭裏,令人止不住顫栗。

秦曦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暖意湧上來,驅散了刺骨的涼氣,初檸偷偷瞄他一眼,把外套裹緊了。

沿着路燈往前走,初檸指着前面的燈火跟他介紹:“那邊是白頭谷小學,方圓幾個村的孩子全都在這兒讀書。初中在鎮上,離這裏比較遠,高中更遠,要去縣城裏讀,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說話間,兩人停在了學校門口。

秦曦看着學校的名字,又想起這個村名來,問她:“為什麽叫白頭谷?”

初檸說:“相傳古時候恰逢戰亂,有一對夫妻來避難,相約在此白頭偕□□度餘生。有一天,丈夫突然離開了,說他不願一身所學無用武之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他想出去闖一闖,讓妻子守護家園,等他回來。妻子等啊等,一年又一年過去,頭發漸漸白了滿頭,丈夫始終沒有回來。”

見她突然不說話了,秦曦問:“後來呢?”

初檸搖頭:“沒有後來了。有人說男子戰死沙場,也有人說,他立了軍功,飛黃騰達,早有嬌妻美妾在懷,哪裏還記得苦苦等候他的妻子。”

“你是不是覺得白頭谷這名字很像浪漫美好的愛情故事?我以前也這麽以為。”初檸嘆了口氣,“後來才知道,它是一名女子苦守幾十年的蒼涼一生,是她一點點在寂寞和絕望裏消磨殆盡的青春韶華。”

秦曦沉默片刻,反駁她:“你這故事講的不好,肯定是你記錯了。”

“有嗎?”

“有。”秦曦指腹輕輕掃過她的鼻尖,“我猜,真實的故事是,男人得勝歸來,與妻子團聚,兒女承歡膝下,共赴白頭。”

初檸努嘴:“我聽到的才不是你說的這樣,人家說男子沒有回來。”

“那肯定是旁人妒忌他們夫婦太過恩愛,故意瞎編的。再說了,故事一般不是都得凄美一點,癡情女配薄幸郎才更有沖突,以前的人閑着沒事瞎編亂造也不是沒可能。”

初檸切了一聲,不跟他争。

秦曦忽而指着遠處的黑暗地:“你看那兒。”

初檸順勢望過去,但見幾個綠色的熒光在草叢裏飛舞着,很是漂亮。

“這個季節居然還有螢火蟲!”

她眸中閃過星芒,跑過去伸手捉了一只,雀躍地跑過來給他看,“你快看,真的是螢火蟲!”

秦曦望着她手掌間舞動的螢火,微弱的光映着那張姣好的容顏,明眸皓齒,雙瞳剪水一般。

他輕輕幫她把外套裹緊了些:“冷不冷?回去休息吧?”

說到休息,初檸臉上的笑意淡下來,虛合着的手掌分開,螢火蟲順勢飛出去,揮着翅膀逃之夭夭。

回去的一路上,顯然比出來時安靜了很多。

初檸與秦曦并肩走着,幾乎沒再說過話,村子裏靜悄悄的,不時傳來陣陣犬吠。

進了屋,初檸打開燈,拘謹與不自在升騰在兩人之間。

“我去洗個澡。”初檸從屋裏跑出來,去了隔壁的浴室。

後知後覺地回憶着她剛剛那句話,總覺得似乎有點兒歧義。

她拍了拍臉讓自己不要亂想。

梁秘書把家裏裝修的很方便,廚房的隔壁是一間浴室,裏面地上鋪着防滑墊。

初檸慢吞吞地洗着,直到把身上頭搓疼了,才換上梁奶奶的衣服出來。

在院子裏站了會兒,她鼓起勇氣推開西屋的門,卻在門口陡然頓住。

秦曦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涼席撲在了床邊的地上,又拿了床被褥正在鋪着。

聽到動靜,他偏頭看過來,她穿着件藏藍色白碎花的上衣,搭黑色寬松長褲,明明是老太太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卻格外清新,別有一番韻致,好似畫裏走出來的絕代佳人。

秦曦收回視線,鋪好床褥站起來:“洗那麽久,熱水還有嗎?”

“好像還有。”她随口應着,進了屋。

秦曦從行李裏取出換洗的衣物,開門出去。

初檸望着他在地上鋪好的床位,原本提着的一顆心徹底放下來,自己默默爬去床上,蓋上被子。

秦曦洗的很快,沒多久便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初檸翻了個身面朝牆壁,下意識攥着被子的邊緣。

房門被推開,他好像進來了。

“我關燈了?”他尋問一句。

初檸平靜地應:“好。”

室內一下子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緩和了幾秒,才依稀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周圍的輪廓。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初檸感覺秦曦在床邊的地上躺下,之後便沒了動靜。

下午睡過了,她這會兒有些睡不着,從枕下面摸出手機點開。

光線刺目,她将暗度調至最低。

喬繼恒、池鳶等人給她發微信,問她的狀況,她一一回複。

最後看到喬邦國的微信,思索着,也回了一個。

沒什麽可玩的,她把手機重新放下,屋子裏再次陷入黑暗。

秦曦躺下後便沒了動靜,寂靜的氛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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