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詭澤
沽州城位于中都到北江的必經之地,水陸交通都極為便利,雲集大餘南北各地的商賈,是以頗為繁華。
雲夢初到過最繁華的地方便是北江城,所以白日裏牽着馬行在沽州城內,不禁有些眼花缭亂,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你帶銀子了麽?”雲夢初向旁邊的鐘墨問道。
“喜歡什麽便買吧。”鐘墨面上沒什麽表情,牽着馬跟在對方後頭。
雲夢初原本看着什麽都覺得喜愛,可當真鐘墨應承了讓他随便買之後,反倒沒那大的興致了,什麽小玩意兒拿在手裏看半天都沒了想買的心思,最後只買了些點心揣在衣袋裏。
待兩人牽着馬穿過街市,雲夢初才開口問道:“你故意和镖隊分開走,是有什麽顧忌?”
鐘墨聞言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個什麽樣的麻煩,自己還不知道麽?”
雲夢初心知對方是不想讓镖隊卷進來,所以索性和镖隊分開走。這樣一來,即使遇到刺客也不至于連累到镖隊。
“你欠了我二叔多大的人情?我這麽大的麻煩你都敢沾,而且我二叔還沒付你錢。”雲夢初問道。
“說的也是。”鐘墨躍上馬道:“合該将你丢在這裏。”說罷一夾馬腹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雲夢初挑了挑眉躍上馬,忙跟在對方後頭。兩人既與镖隊分開趕路,便棄了馬車改騎馬。雲夢初的寒氣昨夜莫名其妙的退了,自然也樂意騎馬,這樣行程便快了許多。
兩人行到晌午,找了個茶寮飲水休息。鐘墨這才發覺雲夢初面色不好,伸手一試,果然寒氣又發作了。無奈此處也雇不了馬車,鐘墨只能讓對方與自己共乘一騎,免得半路雲夢初從馬上摔下來。
原以為雲夢初的寒毒會繼續加重,本打算到了夜裏找到投宿的地方便給對方喂血壓制寒氣,沒想到了一路行到夜裏,對方的寒氣竟然又莫名其妙的退了。
鐘墨有些不明所以,但總歸不用再割手腕對他而言是好事。
當夜兩人只開了一間客房,房中有一大一小兩張床,雲夢初睡大床,鐘墨睡小床。趕了一日的路,兩人都疲憊不堪,草草的吃了東西洗漱過之後便各自睡了。
半夜,鐘墨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尚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身邊一涼,雲夢初爬到了他的床上。
“別動手。”雲夢初抓着對方的胳膊,打着哆嗦道。
“怎麽回事?”鐘墨感受到對方身上的寒意,便知道對方寒氣又發作了,以為對方是冷的受不住了,遂打算起身去找匕首。
雲夢初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将整個快涼透了的身體貼着鐘墨的身體,道:“你別動,讓我試試。”
鐘墨聞言一臉戒備,不由全身繃緊,道:“你想幹什麽?”
雲夢初将坐起身的對方按回床上,道:“什麽都不幹,就待一會。”
鐘墨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想推開對方,又有些不忍心,對方的身體實在是太涼了。他見對方一直沒有別的動作,僵硬的身體便慢慢放松了一些,但精神依然處于高度的緊張中,心跳也有些紊亂。
黑暗中,鐘墨等了近一盞茶的功夫,雲夢初也沒有任何舉動,似乎是……睡着了?
鐘墨:“……”
他心裏驀地竄上來一股火氣,想把熟睡的雲夢初仍回另一張床上,就在他伸手觸及到對方的身體時不由一怔,對方身上似乎沒那麽涼了。鐘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又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那裏是恰到好處的溫度。
最後鐘墨又伸手摸向雲夢初的胸口,對方的心跳很平穩,并沒有寒毒發作時那種緩慢的症狀。
“別摸那裏行麽?”雲夢初帶着睡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鐘墨聞言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怎麽會這樣?”
“可能是你的血起了作用吧。”雲夢初道:“你的血能壓制千寒蠱,想必不一定要喂給我,只要我靠近你,寒氣就慢慢散了。”
鐘墨聞言覺得似乎有道理。想來這幾日,對方與自己同榻而眠或者是共乘一騎的時候寒氣便會消散,應該便是那千寒蠱感覺到了自己的血。
“你是何時知道的?”鐘墨問道。
“剛剛試過才确定。”雲夢初說罷調整了一下抱着對方的姿勢,然後打了個哈欠,呼吸漸漸開始變得均勻。
既是知道了這抑制寒氣的法子,兩人之後的行程便都是共乘一騎,同睡一榻。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太平,兩人順順利利的便到了中都城外。
不過兩人并沒有進城,而是到了城外的渡口。沈家已經安排了人等候在那裏,鐘墨與雲夢初便棄了馬改乘船前往詭澤島。
船順水而行,兩岸景色煞是怡人。
雲夢初從懷裏取出點心,自己吃了一塊,遞給鐘墨一塊,對方搖了搖頭沒有接。
“小公子,看你的樣子沒來過中都吧?”撐船之人問道。
雲夢初倚在鐘墨背上,點了點頭,道:“你怎麽知道的。”
“咱們中都城裏的點心你只要吃過一回,便再也不會吃這種東西了。”船家笑着道:“你若是想嘗一嘗,下回我去詭澤島的時候給你帶一盒過去。”
雲夢初聞言大悅,蹭了蹭背後的鐘墨,道:“借你點銀子使使。”
鐘墨尚未動作,便聞那船家道:“無妨,都記在沈家的賬上好了。”
小船在水中行了大約一個時辰,窄窄的河道在一個轉彎之後彙入了寬闊的江面,衆人的視野瞬間變得開闊無比。小船又行了兩盞茶的功夫,在遙遠的江心出現了一個若隐若現的小島。
“那就是詭澤島麽?”雲夢初問道。
“沒錯,此時沒有大霧,倒叫小公子見着了。若是往常大霧的時候,船行不到岸邊,是看不到那島的。”船家道。
雲夢初聞言只覺得新奇無比。
待船靠岸之後,兩人下了船,那船家便撐着船又漸漸消失在了滿江的霧氣中。
“方才明明沒有霧,怎麽這一會兒功夫霧氣就起來了?”雲夢初看着江面上的大霧,頗為不解的問道。
“這裏之所以叫詭澤島,就是因為這島的附近天氣變幻莫測,若不是熟門熟路的船家,尋常人根本找不到這裏。”鐘墨道。
雲夢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呢。二叔讓你帶我來恐怕不是為了千寒蠱,而是為了避世吧?”
鐘墨聞言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兩人沿着島上的小路走了一段,便有一個一身青衣的藥童出來,将兩人迎進了島中的宅院裏。那宅院裏有幾個做家丁打扮的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整理院中晾曬的藥材。
由于島上霧氣較大,一時看不清全貌,雲夢初只能憑借一路走來的印象判斷這個島似乎不小,而且島上的地勢較為特殊,在島的北側隐約還能看到山石。
“先生在後山,一會兒就來了,請兩位在此稍後片刻。”那藥童道。
“從之他們幾時回來的?”鐘墨朝那藥童問道。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未曾回來過。”那藥童答道。
兩人聞言都有些驚訝,不由對看了一眼。
沈途與沈從之明明在兩人之前回來的,不應該到了此時尚未露面,除非兩人出事了。
“那夜在驿館襲擊你們的刺客,可有說過什麽不曾?”鐘墨問雲夢初。
“沒有,沈大哥看過那刺客的容貌說是西域人。”雲夢初答道。
鐘墨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前說刺客是沖着你來了,我也未曾多想。只當是北江的刺客一路追了上來,如今看來,或許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你。”
雲夢初癟了癟嘴,心道,自己至始至終都是被牽着鼻子走,北江的刺客究竟是怎麽回事自己都一概不知,更別說路上遇到的刺客了。
可現如今,沈從之與沈途失蹤了,也就意味着雲夢初的火珠也随之一起失蹤了。鐘墨原本打算将人送來便速速離開的打算,如今恐怕要有所變動了。
那小藥童為兩人取了茶水和點心,兩人便一邊等人一邊吃了一些。
過了小半個時辰,那藥童突然開口道:“先生回來了。”
雲夢初轉頭向門口看去,便見一個一襲白衣之人大步流星的朝屋裏走來,來人正是詭澤島的主人名喚沈寂溪。沈寂溪三十多歲的年紀,樣貌頗為俊秀,但為人憊懶灑脫,倒像個大孩子一般。
“晚輩見過沈先生。”鐘墨忙起身施了個禮,雲夢初依樣而行。
“哎?”沈寂溪一眼望見雲夢初不由一愣,走過去開口道:“怎麽是你?”
雲夢初一臉不解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見對方将頭發松散的綁在腦後,一身衣裳也穿的頗為随意,胸前的衣帶胡亂的系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頸。
“哦,不是你。”沈寂溪不待雲夢初回答,便自言自語道:“你太小了,年紀不對。”說罷依舊忍不住打量着雲夢初,活像是見到了多麽稀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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