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蠱蟲

雲夢初将上衣脫了,露出白皙的皮膚,肩膀上的傷疤還清晰可見。他磨磨蹭蹭的又去解褲帶,稍稍轉了轉身,避開鐘墨的視線。

韓荻取了銀針來,放在鐘墨手裏,然後取出一根在雲夢初身上比劃了一下,惹得雲夢初不由有些緊張,一時也忘了赤/身裸/體所帶來的尴尬。

“千寒蠱在你體內已經長了十六年,原本此時将它取出來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韓荻略微一停頓,看了一眼鐘墨道:“如今蠱蟲已經被旁人的血壓制過,所以能不能取出來,我也沒把握。”

雲夢初聞言一愣,卻聞鐘墨道:“先生有幾成的把握?”

“兩成。”韓荻道:“我會先将他體內的蠱蟲喚醒,然後用銀針封住蠱蟲會流竄的各處路徑,避免蠱蟲在他體內游走。這個過程,會有些痛苦,為了避免他掙紮,你先将他的穴道封了。”

雲夢初聞言面色一變,鐘墨并未給他過多的反應時間,擡手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或許是看到了雲夢初眼中透出的惶恐,鐘墨在他腦袋上揉了揉,以示安撫。

韓荻深吸了一口氣,将手裏的銀針紮進了雲夢初的後肩,随後又從鐘墨手裏取過一根,紮進了雲夢初肩膀的另一側。整個過程,鐘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雲夢初的側臉,只見對方初時只是眉頭緊皺,漸漸面上便現出了痛苦之色,待銀針紮到第十根的時候,雲夢初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終于,在韓荻将銀針紮入雲夢初脖頸上的時候,他忍不住痛呼出聲,但随即又竭力的壓抑住聲音,不過痛苦之色卻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眉眼之間。

“還要多久?”鐘墨忍不住開口問道。

韓荻瞪了他一眼,道:“看不下去就出去等着。”

鐘墨聞言只得不再做聲,目光也悄悄的從雲夢初面上挪開,但他的手心卻早已因為緊張而冒了一手的冷汗。

“啊……”雲夢初的痛呼再一次傳來,韓荻忍不住擡眼看了一眼對方,見對方雙目通紅,卻仍極力壓抑着痛苦,不由心裏一軟,道:“還要一炷香的時間,忍忍吧。”說罷又從鐘墨那裏取過一根銀針,紮到了雲夢初的下腹,引來了對方又一聲痛呼。

待一炷香的功夫過完之後,雲夢初已經面色蒼白,大汗淋漓了。而一旁的鐘墨也沒好到哪裏去,亦是緊張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從前戴着火珠,所以千寒蠱最怕的便是你頸間火珠所在的位置。”韓荻說罷伸手在雲夢初喉嚨下方點了一下,又道:“不過同時,那裏也是你全身上下最懼寒的地方。”

“那幾日你沒有戴火珠,千寒蠱便蟄伏到了那裏。待你時隔多日再戴上火珠的時候,千寒蠱便與火珠碰到了一處。可是因為先前你飲過他的血,所以那蠱蟲抵禦火珠的能力已經悄悄的變強了。”韓荻頓了頓,道:“千寒蠱這次非但沒有被火珠克制住,還摧毀了火珠。”

兩人聞言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韓荻取了一把匕首,在雲夢初的喉嚨下方比劃了一下,道:“我會在這裏切一道傷口,然後用鐘墨的血将蠱蟲逼出來。”

說罷他轉頭看了一眼鐘墨,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那蠱蟲不出來,我可就沒別的法子了。”

雲夢初聞言望了一眼鐘墨,對方正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韓荻見兩人都不言語,便拿着匕首在雲夢初的頸上劃了一個傷口,随後扯過鐘墨的手,在對方的手指上戳了一個小小的血洞,将血在雲夢初頸間的傷口周圍抹了一圈。

頸間對方血液的溫度,猝不及防的傳來,雲夢初不由一怔,泛着淺藍色光芒的瞳孔,深深的望向了鐘墨深不可測的眼底。

“別怕。”鐘墨低聲道。

雲夢初聞言不由愣怔,尚未反應過來,便感覺到頸間的傷口傳來難以遏制的痛楚,随後那抹痛楚從頸間驟然擴散,席卷全身。

雲夢初眉頭緊蹙,痛的幾乎要滴下淚來。

韓荻面色微變,将雲夢初身上的銀針快速的取下,然後示意鐘墨解開對方的穴道。

在最後一根銀針取出來之後,雲夢初身上的痛意頓時消失,随即便吐了一口血出來。鐘墨眼疾手快的将虛弱的雲夢初摟進懷裏,只覺對方的身體觸手冰涼,心不由一沉。

“請恕我有心無力。”韓荻輕嘆了一口氣道。

鐘墨将雲夢初抱在懷裏,一時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雖然蠱蟲沒有取出來,但是這也注定了對方從今往後便要與自己形影不離,否則便會有性命之憂。鐘墨失落的同時,心裏竟不由泛起了一絲淡淡的喜悅。不過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這種想法未免太自私了,于是忙将這個念頭暗暗的抑制住。

雲夢初終于緩過神來,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上,面色卻比方才更加蒼白了幾分。

“先生,這蠱蟲當真沒有別的法子取出來麽?”雲夢初猶不死心的問道。鐘墨聞言有些緊張的望向韓荻,心裏一時也不知道想得到什麽樣的回答。

韓荻沉默了片刻,道:“自然是有的,不過那種法子為人醫者是不會用的。”

雲夢初聞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問道:“是什麽法子?”

“以命換命。”韓荻道。

雲夢初聞言後情緒又落回了谷底,以命換命,恐怕這世上找不到這樣的人肯為自己丢掉性命吧,即使對方願意,自己又怎麽能欠別人這麽大的人情?

“這個法子倒是簡單多了。”鐘墨道。

韓荻看了他一眼,又道:“這個法子要求對方的功力必須在他之上,且是心甘情願為他而死,兩者缺一不可。”

“對方需要用內力将他體內的千寒蠱引到自己體內,不過千寒蠱易主之後便再也沒有法子克制了,對方不出十二個時辰便會斃命。”韓荻道。

雲夢初聞言不由打了個寒戰,此時鐘墨卻突然牽起他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拭了拭對方額上的汗,道:“不用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火珠雖然毀了,我卻還活着。只要我的血還沒有失去效力,你便不會死。”

雲夢初聞言感激的看了對方一眼,心情卻絲毫沒有變的明朗。

他今年才十六歲,今後總不能死皮賴臉的跟在鐘墨後頭一輩子吧?就算是自己樂意,對方總要娶妻生子,總不能待那個時候,還要讓對方與自己整日形影不離,同榻而眠吧。

韓荻似乎也有些挫敗,好不容易遇到個棘手的病人,竟沒治好。

待兩人離開後,他便寫了封信,着人送去了淩天宮。

沈從之似乎對結果早有預料,并沒有太過驚訝。

沈途笨嘴笨舌的安慰了雲夢初一番,最終卻是對方反過來安慰了他。

沈從之當晚去找韓荻辭了行,衆人第二日一早便出發離開了赤霞谷。

一路上,雲夢初都有些心不在焉。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火珠已經沒有了功效,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待在鐘墨的身邊。可是想到對方先前說過的話,他心裏又不由有些氣悶。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鐘墨難得主動開口道:“鐘家雖然遠在南塘,但是镖隊一年會多次來往于大餘的各處。待風頭過了,你若是想回淩天宮,随着我一起回去便是。”

“可是……”雲夢初想說,你那麽煩我,我一年到頭跟着你,對你太不公平了,轉念又一想,不跟着對方自己就是個死,于是只得不再言語。

鐘墨見他欲言又止,只道他不願與自己一起,又逼于無奈只得妥協,便開口道:“你也不用太難過,那火珠雖然是稀罕物,也不是世間僅有。到時候,若是能想法子再弄一顆來,你便可以自由來去了。”

雲夢初聞言覺得似乎有道理,便将心放寬了不少。

到了詭澤島,沈從之将事情的經過一一說與沈寂溪,對方聽聞後似是早有預料,并未顯得太過驚訝。

“鐘墨,這個小讨厭鬼以後要粘着你了?”沈寂溪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鐘墨看了一眼雲夢初,見對方面上略有些尴尬,便道:“此事就不勞先生記挂了,或許命中注定,我難逃此劫吧。”

“哈哈。”沈寂溪笑道:“你倒是會認命。”

一旁的沈途并未覺察到兩人之間的暗湧,拉着雲夢初的胳膊道:“原本想着讓你留在詭澤島,你跟着我和從之總比跟着鐘公子要快活得多。”

鐘墨聞言心裏有些不高興,面色卻依舊沒什麽表情道:“想讓他留下,你也得能保住他的命才行。”

沈途聞言有些氣結,一時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倒是沈寂溪來了興致,拍了拍沈途的肩膀,道:“你若是想讓這個小讨厭鬼留下,你義父我倒真有法子。”

鐘墨聞言一愣,便見雲夢初搶先問道:“先生當真有法子能抑制我的寒氣?”

沈寂溪面有得色的笑了笑,還不忘沖鐘墨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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