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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誤了時辰,朝堂裏的面上看與平時也并沒有什麽分別。文武群臣分立在大殿兩側,規規矩矩的等着他們的君王。
只是左等右等遲遲不見人,丞相握住手中的笏,低聲詢問一旁側立的公公。
“敢問公公,聖上今日是不朝了麽?”
“這……”公公微微的彎身,“奴才不知,昨夜不是奴才當值。”
“那……我等便去問問靖太子?”一旁的禦史也朝着公公這邊挪了幾步,“君王不朝,茲事體大,不得含糊。”
“可……”一旁的另一個文臣道,“靖太子今日也未上朝。”
一旁一個大臣低聲向丞相問道。“這可如何是好?我等此時該散朝?”
“不。”丞相撚了撚胡須,站回自己的位置,“等。”
車輪滾滾,轉眼,許昭平的車辇已經行至了大殿,許昭平凝神了片刻,喚了一名小太監去殿內通報,讓群臣稍等片刻,而後自己轉身去了大殿的偏殿。馮呈應正在那候着。
先遣的小太監已經立到了門口,見許昭平來了,立刻唱和道,“聖上駕到!”
許昭平有要事便也沒在外等着馮呈出來,徑直走了進去,入目的陳設極其簡單,只有幾個書架,兩張椅子和一張臺案。許昭平心裏有些不悅,她突然不太想讓那張聖旨在這麽寒酸的地方被寫出來。雖然只要是聖旨,無論是誰拟定都是一樣的,但她還是覺得會委屈到被冊封到的人。
許昭平瞥了一眼已經跪倒地上的馮呈,有些猶豫,馮呈這人除了祖上實在沒什麽值得誇耀的,用這麽個人寫冊封……
“聖上。”馮呈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不敢擡頭,他今日只是來當值混混日子,誰曾想竟有公公來告之輪到他來拟旨。
斟酌了半天,許昭平緊了緊手,一甩袖子,道,“拟旨。”
“是。”馮呈沒敢耽擱,立刻挪到案前,手忙腳亂的把桌案收拾出來,只是一不小心,又打翻了硯臺。
“啊!聖上!小人,啊……不,微臣知錯了……知錯了……”
“廢物!”許昭平踢了馮呈一腳,“小溪子!”
“是!”跟在許昭平身後的太監立刻走到案前手腳麻利的鋪好了卷軸,擺好硯臺鎮石,又磨好了墨。
許昭平沒再瞧匍匐在她腳下的馮呈,徑直走到案前,提起筆,筆走龍蛇,一手小楷。
寫完後,許昭平端詳了半天,覺得運筆過快,有些不美,又名太監重新鋪了卷軸。
這頭許昭平寫着冊封的聖旨,另頭梁瓊詩的轎子也擡到了乾殿。
見君王沒在門口,大太監心知應是去朝了,便命小太監慢慢的把轎子慢慢落下來,打算扶梁瓊詩進殿。只是,還沒等他出聲,便瞧見一個佝偻的身影閃到了他眼前。
“呂大人?”大太監瞧了半天,認出了來人。
梁瓊詩一聽大太監喚了‘呂大人’,連忙起身見了個禮,呂大人在乾朝聲譽甚高,不僅是三朝遺老,還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樣樣都是人中翹楚。
而呂大人未注意到梁瓊詩,只是扯住大太監的衣袖,到,“公公,聖上瘋了!您快去治治他!”
大太監一聽呂大人說君主瘋了,立馬沖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然後攬着呂大人就往一旁走,邊走邊道,“啊,呂大人,您慢點說,聖上怎麽了?”
“聖上竟然要娶那個妖女啊!”呂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着。
大太監隐隐覺得呂大人要壞事兒,但又不能直接把人攆出去,人家好歹是個一品的大員,只得順着呂大人的話往下問,“妖女?”
“對!那梁宇明養的好女兒!好女兒啊!竟是想着一女侍二夫!真是有辱家門,有辱家門!咳咳咳……”
“哎喲,我的呂大人,您可慢着點。人家梁姑娘還沒嫁過人呢!”大太監拍了拍呂大人的背,幫他順了順氣,又偷瞧了梁瓊詩一眼,擔心呂大人的話被那位主聽到。
只是不瞥不要緊,一瞥一個人身影讓大太監斜置在臂肘的拂塵落到了地上。那,那不是梁姑娘的爹爹梁太傅麽?
大太監背脊一涼,壞了,他竟是忘了那位主的墳茔就被設在與乾宮一牆之隔的坤宮。而梁太傅在那已是吊唁了三日,掐算時間,應正好是今日離去。若是梁姑娘與太傅還有呂大人撞上了……大太監連忙轉身,把呂大人和梁太傅隔開。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剛剛還哭的一塌糊塗的呂大人突然氣沉丹田喊了一嗓子,“梁姓匹夫!”
大殿上,一幹大臣在小太監的通報中知曉了他們的君王遲早會來上朝,便耐心的等候。但沒想到,一等便是半個時辰,直到日上三杆了才看到他們的君王。本想着君王一出現,這朝就該結束了。可他們的君王一開口,就如同劈下了一道閃電,震得他們有些聽不清聲。因為他們聽到許昭平說了一句,“今日寡人要封妃!”
他要封妃了?封妃本不必在朝堂上說,因為那是君王的私事。但這是落到他們的君王許昭平身上,便變成了必須。乾朝一直有兩個怪事,一是皇城裏有個二十多歲的光棍皇帝,二是梁府有個二十多歲還沒過門的太子妃。他們的君王在登基前就不斷指天立誓,此世不婚不育,逼的先帝不得不在君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又立了一個太子确保皇室宗祠。
丞相率先出列恭賀,“聖上願意福澤,實乃萬民之幸。”
“是嗎?”許昭平站在高階上,沒有坐下,“若是寡人要冊封一個已經許配過人的女子呢?”
“不可!聖上!”禦史連忙跪倒在地上,“此行有礙聖上大德,許配過人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得到聖上垂憐?”
許昭平不為所動,她從來不怕自己德行有虧,她怕的只是那人受到非議罷了。想着六年前那張旨意,許昭平吸了口氣,話語帶上隐隐的怒氣,“諸位愛卿以為那女子不配,是希望寡人絕後麽?”
“敢問聖上,非那女子不可嗎?”丞相冷靜的直視着君王的眼睛,等着許昭平回複。
許昭平也回視着丞相,一字一頓,“非她不可。”
“這……”禦史皺皺眉,思忖了半天清名有毀與絕後,還是道,“若是聖上喜歡,那……也是使得的。”
禦史這關過了,許昭平把視線落到丞相身上。“那丞相您呢?”
呈着許昭平的目光,丞相也感受到了君王的期許,想想自家的君主從孩童到年近而立還孤身一人,心一軟,道,“臣附議。”
“好!”許昭平笑逐顏開,“小溪子,宣旨!”
“是!”小溪子躬身,而後打開卷軸,朗聲到,“於戲!太傅梁宇明之女不資姆訓;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則。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思在進賢,義高前史是用冊曰貴妃。”
旨意剛念完,又有老臣站出來,“聖上,你怎能冊封靖太子之妻呢!”
“未過門,如何算得上妻?”許昭平耐住性子,與老臣再解釋了一通。強行冊封其實也沒什麽不可,但會影響到梁瓊詩封妃後的名聲。
但文臣們似乎并不買賬,為首的禦史率先發難,“聖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靖太子與梁宇明之女兩者均備之,如何做不的數?聖上莫要做些傷天害理之事。”
“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寡人難道算不得君,算不得夫?”許昭平一甩袖子,把背影留給一幹重臣,“今日,寡人願聚衆告知,實屬敬重諸位臣工。諸位莫要托大!”
一聽君王警告他們不要托大,自以為是插手他家的私事,朝堂內一下噤了聲。
許昭平聽着背後靜了下來,微微的放松,總算控制住了局面又想到剛剛準備死谏的呂綏德,便計上心頭,“諸位可知呂大人已是贊同了此事,爾等為何不從?”
呂綏德大人竟是贊同了,禦史大夫細想,也許其中暗含隐情,便脫口而出,“若是呂大人贊同了,臣等自是……”
只是未等他表明态度,許昭平已率先問道,“自是如何?”
“自是贊同聖上的。”禦史大夫彎腰答道。
“那若是呂大人不呢?”許昭平轉過身,看着禦史。
“自然不能。”禦史的文人氣骨一下又起來了。
一見禦史一臉大義凜然,許昭平心中暗笑,這麽快便上鈎了,面上卻勃然大怒,“大膽禦史,寡人供爾高官厚祿,而爾凡事以呂綏德馬首是瞻。如此陽奉陰違,于天下蒼生何功?速速拉出去斬了,以儆效尤!”
話罷,便有兩個侍衛上前扭住禦史的胳膊,預備往下拉,衆朝臣一見,立刻人人自危。
禦史見動真格的,呆愣了片刻,待反應過來,大聲喊到,“聖上!微臣冤枉!冤枉啊!”
丞相見狀,立刻站出來沖着侍衛道,“慢着慢着!”然後又跪倒在高階下,“聖上,臣以為臣等為朝臣,自是以天下先,天子先。聖上冊封本是私事,禦史大人一時心急耳。梁氏之女,德才均淑,實是冊封的不二之選。”
丞相一出言,便有一群人跟着出列,齊聲道,“臣以為,梁氏之女,德才兼淑,實乃冊封不二之選。”
許昭平看着丞相滿意的笑了笑,“恩。如是,則放了禦史大人。”
“謝聖上!”
“無事便散朝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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