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亞大陸之謎 EP03

片刻之後,老者背着一個破舊的藥箱回來,遞給厄瑪。

厄瑪打開藥箱,先拿出一塊小小的貼紙遞給格裏佛:“對不起,傷到了你。”

“?”格裏佛一愣。

“這裏。”厄瑪指着自己的顴骨,“劃傷了。”

“哦。”格裏佛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找人拼命的初衷,經他提醒才想起來,搖頭,“不必了,很快就長好了。”他的自愈能力非常強,這點傷個把小時就會完全長好。

“我來吧,你看不見。”厄瑪揭開貼紙,湊近了仔細幫他用消毒液清理傷口,然後貼在顴骨上,道,“已經差不多愈合了,你的恢複力很強大。”

他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半垂着眼睑,眸子像上好的翡翠通透深邃。格裏佛嗅到他身上清新的體味,還有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不知為何心頭狂跳,被他冰涼的手指觸到,差點忍不住跳了起來。

“好了。”還好厄瑪很快就離開了,退開幾步站在冰幔的陰影裏,解開夜行衣領口的紐扣,将右側衣袖褪下肩頭,準備處理自己的傷口。

他整條右臂已經被鮮血染透,殷紅的血漬襯着雪白的皮膚,看上去觸目驚心。他用消毒液澆在傷口上大致清理了一下,咬着繃帶試圖往手臂上裹,但因為單手操作,有些力不從心。老者想要幫他,燒傷焦枯的雙手卻連繃帶都握不緊。

“我幫你。”格裏佛看着他白皙修長、肌肉結實的手臂,感覺那種要命的心悸又來了,定了定神,啞聲道,“到亮處來。”

“……謝謝。”厄瑪猶豫了一下,走出了冰幔的陰影,将繃帶遞給他,“麻煩你。”

暗淡的燈光下,格裏佛看到自己劃出來的那道傷口挺深,所幸是冷光劍,并沒有灼傷,便放下繃帶,拿了一管快速凝膠,對齊傷處仔細粘合:“這樣不會留下疤痕。”

厄瑪淡淡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只安靜地站着讓他施為,整個過程一動不動,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格裏佛驚訝于他的耐受力,同時明白了他為什麽對留不留傷疤毫不在意——他肩頭、胳膊、胸口……到處都是醜陋的傷疤,大大小小足有幾十處,有些像是刀傷,有些則像是鞭痕,新新舊舊,重重疊疊。不過總的來說新傷很少,絕大多數都是年代久遠的舊傷了,只留下細細的白色瘢痕。

“這是彼爾德王留下的?”格裏佛有些莫名的憤怒,“他經常打你?”

“奴隸都是這樣的。”厄瑪淡淡道,“小時候不聽話,總是挨打,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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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麻木而平淡,卻含着無數引人深思的辛酸。格裏佛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長大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他一直以為像自己這樣因為王子身份而被迫放棄個人愛好,已經是很大的犧牲,看着厄瑪才發現與之相比自己真是無病呻|吟。

珀西說的沒錯,他就是窮矯情。

“這是什麽?”格裏佛替他裹好繃帶,發現他右側的肩胛骨上有一個巴掌大的印記,像是一只眼睛,輕輕摸了一下,感受到皮膚異常的凹凸感,似乎是烙鐵燒過的傷疤。

厄瑪輕輕抖了一下,低聲道:“赫基之眼,奴隸的烙印,王替我烙上去的。”

格裏佛下意識握拳,心頭像是被一把無形的手攥住,說不清是個什麽感受,就是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地不舒服。

厄瑪無聲地穿上衣服,系好紐扣,給格裏佛一個平淡無謂的微笑:“別害怕,奴隸都是這樣的,下次不要看,就不會覺得惡心了。”

“不。”格裏佛脫口而出,卻不知道自己是在說不害怕,還是不惡心,看着厄瑪年輕的麻木的面孔,忽然有一種迫切地想要擁抱他的沖動。

“還有這兒。”最終格裏佛什麽都沒有做,撿起藥箱中另外一塊貼紙,仔細地貼在他劃破的顴骨上。

“謝謝。”厄瑪低聲說,收拾了藥箱,遞給老者,給他打了幾個手勢,而後對格裏佛道,“我得回去了,王快要醒了,看不到我他會起疑心。”

格裏佛點頭。厄瑪對老者揮了揮手。老者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小會兒,拎起地上的燈,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走進了亞大陸深處。

四周漸漸陷入黑暗,厄瑪卻不急着離開。格裏佛聽到他輕淺的腳步聲向自己走來,隔着一米左右停下,然後說:“先生……哦,您現在是陛下的侍衛了,喬格大人。請您記住您對我的承諾,今天的事絕對不向任何人提起。”

格裏佛想了想,沒有答應他,只道:“我承諾不會向攝政王和其他赫基人提起今晚的事。”

厄瑪沉默了一下,無奈道:“好吧,陛下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來。請您……”

“只要你不做不利于他的事情,我絕不會洩露你的秘密。”格裏佛給了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保證,畢竟厄瑪的所作所為太過詭異,而周惟又是他和珀西其中一人的注定伴侶,他不能因為前者而讓後者陷入危險之中。

“好的。”厄瑪退而求其次,沒有再苛求什麽,道,“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錯過時刻我們可能會遇上星寰的巡邏兵。”

兩人沉默地走出冰川,從裂縫中飛出亞大陸,飛回彎月小島。厄瑪将飛行翅藏在礁石洞裏,帶着格裏佛從大海深處通過內河游回星寰。

剛剛上岸,夜間分時段開放的水閘就關閉了,厄瑪舒了口氣,抖抖身上的水,低聲道:“我回去了,大人,再會。”

茂密的叢林,漆黑的夜,借着光環暗淡的光,格裏佛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綠眼睛,無聲地點了點頭。厄瑪右手撫胸,微微躬身給他行了個禮,而後像一個細小的影子一般飛快越過叢林,消失在攝政王寝宮的方向。

同一時刻,星寰西南方的一片樹林裏,珀西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一根粗樹枝上數星星。他的側前方是一座半圓形的宮殿,依山坡而建,牆壁上種滿了墨綠色的爬藤,充滿童話色彩。

這裏是攝政王麾下第一親信——瓦龍汀的住處。

珀西不是平白無故躲在這裏當樹懶的,今晚的歡迎宴會上他就發現瓦龍汀情緒有些反常。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他從小就對即将發生的危險有着異乎常人的判斷力,如果一個人某一天舉手投足都讓他覺得不舒服,那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好吧,主要是因為他是個多疑的天蠍座。

#每一個試圖蒙騙天蠍座的行為都是作死#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整座星寰皇宮都陷入了睡眠當中,除了值夜的侍女和巡邏隊,四處聽不到一點人聲。忽然,珀西的眼睛猛地睜大,整個人如同拉滿的弓弦,緊緊繃了起來——有危險!

一個黑影出現在東面的灌木叢中,鬼魅一般躍上院牆,攀着宮殿牆壁上的蔓藤,輕輕一蕩便跳上了二樓的窗戶。

在窗簾淡藍色的背景之下,珀西終于看清了他。那是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寬肩窄臀,一襲黑衣勾勒出矯健的身形,個子比瓦龍汀略低一些,但在男人中已經算是頗高了。能以這樣的身高還保持這麽好的敏捷度,一看就是長期軍事訓練的結果。

那人站在瓦龍汀窗前,腳尖踩着窄窄的窗棱,單手抓着樹藤,身體一動不動,只耳邊一绺碎發随着夜風輕輕飄動。隔着十數米,珀西不禁對他的潛伏功力豎了個大拇指——太牛了,貝克軍團最優秀的間諜無非也就這個水平。

忽然,那人輕輕打了個響指,靜夜中如同兩粒小石子被風吹動,撞在一起。響聲甫落,“嗤——”的一聲,一支藍色冷光錐穿過窗簾的縫隙激射而出,直刺向他的咽喉!那人側頭一閃,單手扳住窗格跳進了瓦龍汀的卧室。

來了!珀西眉梢一動,腳尖輕飄飄在樹枝上一點,整個人如同展翅的大鵬飄進了院子,抓着樹藤一蕩,飄上了屋頂。屋頂覆蓋着厚厚的墨綠色樹藤,給隐藏腳步帶來很大的難度,珀西屏住呼吸,一寸一寸挪到瓦龍汀的卧室上面,悄悄伏了下來。

房間是隔音的,但蝠虹龍的聽力幾乎能和一流的竊聽器媲美,只要有一絲縫隙能讓聲音透出來,都絕逃不過珀西的耳朵。

屋子裏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近身格鬥時衣物摩擦發出的輕響。少頃“嗤——”的一聲,瓦龍汀又放出了冷光錐,緊接着,“嗤”聲不斷,急雨般響了足有上百次,才慢慢停了下來。

“你疏懶了。”一個陌生的威嚴的男聲,“二十年多年毫無長進,真是廢物……用我教你的東西,怎麽可能打敗我?”

瓦龍汀急促喘息着,沒有回答,依稀聽到他摩擦後槽牙的聲音。

“還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那人淡淡問,“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原來你比我想象得蠢多了,這麽多年還看不清自己的新主子。”頓了頓,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道,“好吧,你肯背着彼爾德見我,說明還不算蠢到家。”

“最後一次。”瓦龍汀咬着牙道,“我欠你的都還清了,從今以後只有你欠我……”

“你不欠我什麽,我不需要你的報答,瓦龍汀,你欠得是所有死去的伊薩人,還有整個伊薩帝國!”那人低聲但嚴厲地打斷了他, “至于我,呵呵,随便你,恨我的人還少嗎?你、彼爾德、還有你們所有的赫基人……我統統不在乎。”頓了頓,低聲道,“你和他們一樣,我不在乎。”

伏在屋頂的珀西被他們這段神奇的對話驚得目瞪口呆——瓦龍汀居然背着彼爾德王見伊薩人的使者!

原來天裂空間城那個地勤奸細的話是真的,瓦龍汀真的是背叛伊薩人歸順彼爾德王的二五仔!

那麽這個來找他的人又是誰?聽說話的口氣這人來頭不小,好像是瓦龍汀曾經的師父,對他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對彼爾德王則十分地蔑視,不屑一顧。

總之酷霸拽得一逼。

于是我現在是應該馬上叫人來抓住他們,還是順其自然,做個有職業道德的BUG?

作為金手指一般的存在,珀西趴在屋頂上默默糾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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