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誰是英雄誰是美EP04
夜幕降臨,彼爾德王的寝宮一片靜谧。
格裏佛跟厄瑪走進大門,依稀感覺主殿兩側樹冠中藏着好幾個影衛,比他上次來的時候多了将近一倍,看來最近局勢不容樂觀,彼爾德王更加謹慎了。
“大人。”一名侍女站在門口,見厄瑪回來向他躬身行禮,“王已經問過您兩次了,讓您回來立刻去書房見他。”
“知道了。”厄瑪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對格裏佛道:“您跟我一起去吧,大人。”
格裏佛點頭,跟他上了主殿二樓。彼爾德王的書房門虛掩着,裏面悄無聲息,厄瑪在門口頓了一下,像是做了某種心理建設,才擡手叩了叩門,恭敬道:“王,我回來了。喬格大人求見,陛下有事要和您商量。”
“進來。”彼爾德王的聲音有些疲憊,略帶點沙啞。隔着一指寬的門縫,格裏佛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熟悉的香味,清甜蕩漾,令人舒心,一時卻想不起來哪裏聞見過。
厄瑪推開門,請格裏佛先進,自己則跟在他後面,單膝跪地向彼爾德王行禮:“王。”
彼爾德王臉色憔悴,單手支着額頭,輕輕動了動手指示意厄瑪起來,問格裏佛:“陛下有什麽事嗎?”
格裏佛玩不來他們跪來跪去那一套,只向他颔首致意,道:“陛下已經看完了您發給他的戰報,想就行動計劃和您商量一下,請您明天早上和他共進早餐。”
“好的,我知道了。”彼爾德王聽說周惟要出動,神色略微振作了一下,道,“替我向陛下問好,這些天我太忙了,沒有去看望他。”
“您日理萬機,陛下十分體諒。”格裏佛在正式場合禮儀那是相當過關的,說起套話來比彼爾德王還要誠懇感人,“陛下讓我轉達他對您的問候,請您保重身體,不要過度勞累,帝國還要仰仗您的保護。”
彼爾德王下眼睑抖了抖,道:“替我謝謝陛下的關懷,我明早會準時到……唔,還有其他事嗎?”
這就是送客的節奏了,格裏佛退後一步,道:“沒有了,那麽我告辭了,彼爾德殿下。”
“替我送送喬格大人。”彼爾德王擡起眼皮,目光沉沉掃了一眼厄瑪。厄瑪低聲應是,送格裏佛離開。
兩人走到門口,格裏佛就是再舍不得也得和他分開了,停了腳步,道:“我走了。”
“您慢走,大人。”厄瑪情緒顯然不高,雖然還是平時那種恭敬平靜的樣子,但和下午在更衣室和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完全不同。格裏佛發現自己已經能從他最微弱的眼神變化中體察他的心情,略有點高興,轉而想到他回頭還要侍奉彼爾德王,又十分焦躁,暗暗嘆了口氣,問:“傷口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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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厄瑪習慣性地否認了,不知為何嘴角勾了一下,又改了口,低聲道,“有一點。”
他偷偷微笑的樣子可愛極了,恭順中帶着一點點少年人特有的俏皮。格裏佛看着他嘴角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只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道:“晚安。”
厄瑪擡眼,翡翠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如同寶石般通透,輕輕握拳與他相碰,啞聲道:“晚安,大人。”
這一刻,格裏佛想立刻就帶他走,不管什麽赫基帝國,不管什麽彼爾德王,也不管什麽主君與兄弟……“德古拉號”就停泊在天裂空間城,只要離開星寰,坐上飛船,三天之內他就能帶着厄瑪離開這混亂的一切!
他們可以當獵手,可以當海盜,或者就這樣在宇宙中漫無目的地游蕩,走到哪算哪兒,就像他前幾年的生活一樣,無拘無束,無憂無慮,不必考慮任何責任,也無所謂任何義務……
不過很快格裏佛就冷靜了下來,他不能這麽做,他答應了珀西要搞清楚這裏的一切,要一起保護周惟,保護他們的注定伴侶……而且厄瑪的“父親”還在亞大陸,不管那是不是厄瑪真正的父親,他都不能不管。
他已經不是那個少不更事的小王子了,他必須遵守自己許下的承諾,必須學會尊重他人,必須用妥當的方式護佑自己心愛的人。
“再見。”格裏佛向厄瑪點了點頭,轉身大踏步離開了彼爾德王的寝宮。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厄瑪挺拔的肩頭幾不可查地垮了下來,淺淡的笑容從嘴角不翼而飛,整個人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個沒有喜怒,沒有情緒的奴隸。
“王。”厄瑪再次站到了彼爾德王的書房門口,叩了叩門。
沒有人回答,他靜等三秒鐘,推門進去,只見彼爾德王已經從椅子上起來,站在了落地窗旁邊。房間裏的香氣散得差不多了,只聞到淺淡的夜幻木的後調。
“要為您續一點香嗎?”厄瑪問。
依舊沒人回答。他走到矮桌邊,從抽屜裏取出香料,小心地加入到香薰爐裏。清甜的氣味在四周彌漫開來,彼爾德王深深吸氣,眉宇間蕩漾起一絲朦胧的惬意,少頃動了動手指:“過來。”
厄瑪走到他身後,停在三步之外。彼爾德王回頭,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問:“下午你去了角鬥場?”
“是的,王,我參加了下半年的聯擊賽。”
“贏了嗎?”
“輸了。”
“真是可惜,我還讓人買了你贏,花了一百個金幣。”彼爾德王啧啧嘆了口氣,大手捏住他左臂看了看,問,“受傷了嗎?”
“是的,王,被鏈球刮傷了。”
“聽說是陛下救了你?”彼爾德王松開他的手臂,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臉,指甲幾乎掐進了他的皮膚,“他什麽時候對角鬥感興趣了?”
“我不知道。”厄瑪一動不動,平靜地回答,“也許陛下只是想放松一下,星寰能消遣的節目不多,而男人都喜歡看角鬥。”
“那麽喬格呢?”彼爾德王的眼睛眯了起來,淺灰色的眸子四周血絲彌漫,看上去有種神經質的兇狠,“聽說他撲到了你的身上,還替你包紮了傷口?”
“是的,王。”厄瑪看着他的眼睛,毫無波瀾。
“說說看,你們都聊了些什麽?”彼爾德王松開了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丢在窗前的桌上。
“他問我關于土着的問題,還有您的來歷。”厄瑪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極為隐蔽地吐了口氣,說,“他懷疑您不是赫基土着。”
“噢,真是觀察力敏銳,那麽你是怎麽回答的?”彼爾德王挑了挑眉。
“我告訴他事實。”厄瑪道,“就像小時候您告訴我的一樣。”
彼爾德王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很好,乖孩子。”兀鷹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良久,拍了拍他的臉,“剛才是怎麽回事?你們在門口說了些什麽?我以為你要留他過夜呢,呵呵。”
厄瑪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道:“我們在道別,王。”
“他看上你了嗎?”彼爾德王略帶嘲諷地問。
厄瑪語氣窒了一下,沒有回答。彼爾德王皺眉:“怎麽不回話?規矩都忘了嗎?”
厄瑪跪下去,低着頭,仍舊沒有回話。
彼爾德王露出驚訝的神色,彎腰捏起他的下巴:“你很久沒有這麽不懂事了,厄瑪。”仔細端詳着他秀美的面孔,拇指在他紅潤的嘴唇揉過,刮了刮他柔軟的,略有點絨毛的下颌,忽道,“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麽大了,我的孩子,你簡直和你的父親一樣英俊,怪不得他會喜歡你。”
厄瑪的氣息有點急促,翡翠色的眸子非常明亮,像是被點燃了什麽東西,單純而危險:“是我喜歡他,王。”
“噢!”彼爾德王意外極了,“你膽敢這麽說,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我是您的奴隸。”厄瑪說,“我時刻牢記着這一點,王,所以我才無法對您撒謊。我有點喜歡喬格大人,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您說過,餓了要吃,渴了要喝,人必須面對自己的本能。”
“喜歡也是人的本能。”
彼爾德王松開他,退後一步,仿佛不認識一般仔細打量着他,怪叫一聲:“哈!真是沒有想到,我把你調|教得這麽成功,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你說的沒錯,饑餓、幹渴、性……這都是人的本能,只有直面自己的欲|望,向主人坦白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奴隸。”
“可是你的坦白真讓人生氣啊!”彼爾德王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只鞭子,用鞭柄擡起厄瑪的下巴,“‘喜歡’是嗎?連我都得不到的東西,一個奴隸怎麽配擁有?你以為你是誰?”
“我現在知道了。”厄瑪靜靜跪在地上,平靜地說,“我不知道我不能‘喜歡’,您并沒有告訴我。”
彼爾德王揚起鞭子,右手卻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急促喘息着,閉上眼睛仿佛在抵禦某種眩暈,最終将鞭子扔在地上,道:“滾出去!”
厄瑪無聲地站起身來,退後三步,轉身走出了書房。
彼爾德王扶着桌子坐到了椅子上,大手扶着額頭,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他附身在香薰爐上深深吸氣,良久臉色略微平靜了一點,拉開抽屜,從那裏面取出一個精致的金屬小盒。
盒子裏是一枚拳頭大小的印章,頂部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飛的雄鷹,奇怪的是雄鷹的翅膀卻只有一半,另一半仿佛被一刀劈下,不知所蹤。彼爾德王撫摸着雄鷹的翅膀,拇指在斷裂處留戀地摩擦,少頃拿起印章哈了哈氣,将它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個正方形的黑色印鑒拓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那是一個由變體火焰圍圈起來的圖案,莊重大氣,充滿某種神秘高貴的氣息。火焰中間是一串古老的文字,每一個筆畫都像荊棘一樣沖天聳立,不屈而驕傲。
“下伊薩。”彼爾德王喃喃念着那串文字,一遍又一遍,“下伊薩……”
“加勒。”彼爾德王捏着那印章,用力之大讓雄鷹斷翼的裂口刺傷了自己的皮膚,他低聲自語着,“上伊薩已經毀了,你必将臣服于我,加勒!你終究有一天要跪在我的腳下……”殷紅的血絲順着手指與印章的夾縫滑落下來,滴滴答答掉在書桌上。淡淡的血腥氣合着夜幻木的香氣,混合出一種令人絕望的濃郁的氣味。
彼爾德王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阖上眼睛像是睡了過去。
側殿,狹窄的侍衛寝室,厄瑪赤着上身,将自己倒挂在屋頂的吊環上,僅憑雙臂之力固定身體,紋絲不動。汗水一滴一滴掉在皴裂的木質地板上,他默默數着自己的心跳,腦海中卻一直一直飄蕩着一個人的影子。
饑餓、幹渴、性……人最基礎的本能,最直觀的欲|望。彼爾德王從小就告訴他,人因為本能而生存,因為欲|望而勇敢。彼爾德王想讓他成為一把刀,一頭猛獸,忠于自己的本能,忠于主人的飼喂。
但彼爾德王不知道的是,他有着和本能一樣強大的控制力,他能勇敢地面對本能,也能殘忍地控制它們。
“吱呀——”吊環發出一聲澀響,厄瑪緩慢地将身體順了過來,雙臂伸直,一個空翻穩穩落地。他深深籲了口氣,調整呼吸讓心跳平穩下來,在浴室沖洗身體,對着鏡子修剪下巴的絨毛。
左臂的傷口已經愈合,留下三道平整的疤痕,喬格的手藝好極了,一點錯位都沒有。厄瑪的嘴角無法抑制地翹了起來,他撒了謊,即使有鏡子,他也不可能比喬格做得更好。
手背似乎還留着碰拳的觸感,厄瑪放下小剪刀,動了動手指,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只是本能嗎?
可以擁有嗎?
他們……“父親”……會同意嗎?
厄瑪有些煩悶,披上侍衛的制服,走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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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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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