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多大仇EP02

“珀西!”

周惟硬繃着當了這麽半天的山大王,終于等到真.一品大怪回來,頓時像是卸下了肩頭一座大山,“你回來啦!”

“唔。”珀西溫馴地低下頭,在他懷裏蹭了蹭。

“你們沒事吧?”周惟忍不住露出溫和的微笑,“喬格呢?”

“唬!”珀西對他問候別人表示生氣,熱乎乎的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見他不躲乖乖站着讓舔,才高興起來,直起脖子,歪着腦袋翻了個白眼,“哼!”

這就是“他沒事”的意思了,周惟失笑。說來也怪,珀西對格裏佛各種看不順眼,學起他的樣子來卻是惟妙惟肖,雖然一人一龍物種不同,但那微妙的精氣神兒,簡直如出一轍。

明明互相不待見,默契成這個樣子也是醉了……周惟從兜裏掏出牛軋糖喂珀西吃,一邊撫摸它鼻子上的鱗片。珀西眯着眼睛十分惬意的樣子,吃了一會卻哼唧起來,張大嘴巴戳在周惟面前,用爪子扒拉他的手。

“粘牙了?”周惟用小拇指幫它将大牙上的牛軋糖摳了下來,嗔道,“怎麽懶成這樣?不會自己舔舔嗎?”

“哼。”如果摳牙都要diy,那要主人……不對是老婆幹嘛?

“還要嗎?”周惟舉着手指,晃晃粘在上面的半塊牛軋糖。

“唔唔。”珀西壞心眼忽然冒了出來,用爪子将他的手推到他嘴邊,一臉純潔地示意:你吃。

“……”周惟黑線,因為天賦異禀,從小他就經常收到死老鼠爛麻雀之類奇葩的禮物,現在連他的龍都要跟他分享零食了。

馴獸能力太強也是愁啊,怎麽才能讓寵物理解孝敬爹的正确方式呢?

“不吃算了。”苦逼的飼養員只能假裝沒聽懂,将糖丢了,問,“我們現在去冰谷嗎?”

“唔。”珀西搖頭,他和格裏佛約定天黑以後才帶周惟和俘虜去冰谷,那個時候赫基人和伊薩人的巡邏隊應該已經撤離,所有人的視線被“神龍”吸引到硫塞山方向,火焰叢林的監視将會變得很松散。

其實他不該這麽早就回來的,按照約定,在格裏佛将追兵帶進雪山、化作人形隐匿起來之前,他都不該以龍形态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包括周惟,否則萬一事後有人對一對時間,就會發現其實有兩條龍。這也是他和格裏佛從小到大玩“二重身”游戲的基礎規則——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互換身份的秘密絕對不能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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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實在等不得和格裏佛約好的時間了,周惟一個人和加勒呆在一起,萬一加勒提前醒了呢?萬一伊薩人的追兵歪打誤撞發現他們了呢?萬一周惟想他了呢?

所以他只在密林中隐藏了兩個小時,就迫不及待地飛回了石縫。

現在看來他的決定是正确的,主君陛下見到他時那溫柔的眼神、燦爛的笑容已經完全證實了這一點!

什麽游戲規則讓它見鬼去吧!

神龍跟得了軟骨病一樣在主人肩頭蹭來蹭去,要不是實在太大,估計都能盤在主人身上了。周惟被它壓得幾乎貼上岩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龐大的身軀推開一點兒,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脖子,問:“要等天黑嗎?還是等喬格的消息?”

“唬。”珀西悻悻退開半米,看了看天。

“這樣啊。”周惟有些失望,呆在這種地方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不過好在珀西已經回來,他也有了主心骨兒……等等這麽依賴自己的寵物真的好嗎?

是不是騎士族真的是龍與人混交的産物,所以才對自己的坐騎有着異乎尋常的感情?

日喲,人|獸什麽的真是傷不起……周惟腦子有點兒亂,用力将不和諧的畫面擯出腦海,強迫自己處理另一件大事,轉頭問加勒王:“那啥,你考慮的怎麽樣了?關于我剛才是提議,和彼爾德王和談的問題。”

“……”加勒王表情略有點抽搐,看着這“禁忌、污穢而不可戰勝”的一對跨越物種秀了半天的恩愛,感覺自己受到了嚴重的精神污染,幹咳了一聲道,“咳!主君陛下,如您所說,人民是無辜的,如果可能,我也不想赫基帝國生靈塗炭。滅國之禍我們伊薩人已經經歷了一次,不必讓赫基人再經歷一次。”

周惟雙眉一軒,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卻聽他話鋒一轉,咬牙切齒道:“但是我不可能和彼爾德和解,這是我曾經發下的血誓——除非雙子星隕滅、拓撲星消失,我加勒有生之年絕不和彼爾德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周惟被他話裏那強烈的怨念震住,一時語塞。還好珀西立刻履行了作為萌寵的責任,四只金眸惡狠狠瞪向膽敢反駁自己主人的俘虜,口中發出低低的威懾聲:“唬!”

熾熱的龍息從珀西口鼻之間洶湧噴出,和着細碎的火星,仿佛燃燒的炭火被烈風吹拂,雖然在燎到加勒王之前就熄滅了,但那充滿威脅的死亡之氣卻足以令人心驚膽戰。加勒王背靠石壁,躲無可躲,面孔被烈焰的餘風吹得發燙,下意識張嘴呼吸,熱辣的氣流順着鼻腔沖進氣管,燒得胸腔陣陣發疼。

他終于近距離感受到了“不可戰勝”這個詞的真切含義。

周惟看着加勒微微變色的面孔,在心裏給自己的萌寵豎了個大拇指——這種時候果然還是簡單粗暴的武力震懾最管用——鼓勵地摸了摸珀西的脖子,正經臉對加勒王道:“你是伊薩人的王者,決定着幾十億人的生死,為了年輕時的一句誓言就讓這麽多人給你陪葬,不覺得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嗎?”

加勒深呼吸,後背緊貼石壁,眼角餘光心有餘悸地看着珀西,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強勢:“責任?責任與權力是對等的!我是伊薩之王,我帶給我的人民數十年的和平與富足,現在我的尊嚴受到威脅,他們自然也要和我站在一起承受這一切!”

他揚了揚下巴,冷冷道:“人民享受我給予的榮耀,自然也要忠誠于我所堅守的信念,這難道不是王者與屬民之間最基本最樸素的契約精神嗎?所以,主君陛下,你盡可以讓你的龍恐吓我、燒死我,盡可以讓它将伊薩人燒成灰燼!我為自己許下的誓言而死,死而無憾,我的人民如果因此而覆滅,那也是義不容辭!”

周惟瞠目,統治階級多少都有點草菅人命,但能把這麽兇殘的話這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加勒王還真是條漢子……

“契約精神的前提是雙方平等,你為了一己私欲讓這麽多人給你陪葬,問過他們的意願嗎?”周惟來了氣,森然道,“王權并非天賦,如果知道要為你這種無稽的誓言賠上性命,他們當初還會擁戴你為他們的王者嗎?”

“唬!”珀西永遠追随主人的步調,周惟一發怒,他也立刻怒了,壓着脖子低吼一聲,熱騰騰的火星子噴了加勒一臉,趁着他變色的工夫,一爪子将他頭上的王冠摘了下來。

“!”加勒一驚,想要反抗,對上珀西兇悍的金眸,額頭青筋跳了跳,頹然放棄。

珀西輕哼一聲,捏着王冠晃了晃,準确地說那應該是個頭環,行軍期間加勒王并未盛裝,頭上只箍着一個金色圓環,由數道細細的金絲擰成,頭尾相接處鑲嵌着一枚純白色寶石,雕刻成眼睛的形狀,簡單而精致。

珀西一邊在四指間把玩頭環,一邊眯着眼睛與加勒對視,帶着點戲谑的意味,更多的卻是威吓。良久,等加勒扛不住眼神軟了下去,他才輕笑一聲,将頭環輕輕戴在了周惟頭上。

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珀西用一根指甲撥弄着王冠替周惟戴正,滿意地噴了個鼻息,舔了舔他的臉:帥帥噠!

周惟本意是想讓它吓唬吓唬加勒的,沒想到它還有這神來之筆,正猶豫着要不要把頭環還回去,就聽加勒嘆息一聲,悵然道:“你說得沒錯,只有王者才有資格接受臣服,主君陛下,我願意臣服于你。”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仍然堅持自己的誓言。只要你處死彼爾德,取代他成為赫基真正的主君,我願意率領伊薩帝人臣服于你,讓伊薩帝國成為成為赫基人的附屬國。”

說完,他轉向岩壁,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顯然拒絕任何進一步的談判。

周惟頭大如鬥,別看他之前放了那麽多狠話,真讓他幹掉加勒或者彼爾德中的一個,他還下不了那個黑手,之所以說得那麽牛逼,只不過是想讓他們聽自己的話各退一步而已。

沒想到加勒對彼爾德的仇恨居然如此之深,深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這下怎麽辦?

周惟下意識求助地看向珀西,猛地想起它不過是條龍,連話都不會說,不由更加郁卒。

算了,等和喬格會和以後再商量吧。

夜幕降臨,珀西飛出石縫偵查一番,确認大隊人馬已經撤出火焰叢林,便馱着周惟和加勒飛出密林,悄無聲息潛入大海,從南極裂縫飛進了亞大陸。

冰谷內,一切已經收拾妥當,加勒王被關在離地二十米左右的一個冰洞裏,洞口封着堅韌的金屬條,根根都有手臂粗,沒有大功率光刃別想切開。冰洞裏一切生活用具俱全,雖然溫度略低,但準備了保暖的衣物和睡袋,不至于活不下去。

周惟的住處則被安排在谷底,珀西提前在冰川湖旁邊苔藓層最厚的地方支了個大帳篷,架設了各種生活用具和取暖設施,還把周惟寝宮那塊巨大的毛氈地墊搬了過來——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睡在一起了。

周全作為主君陛下最珍貴的財産,自然早早被接到了這裏。胖熊貓對新住處有點适應不良,趴在自己的窩窩裏一直哆嗦個不停,看到周惟回來哭哭啼啼爬了出來,滾倒在他懷裏各種撒嬌。

“乖哦。”周惟抱着熊貓愛撫一番,掏出糖果喂它吃。珀西見不得死胖子黏糊糊霸占自己的老婆,不動聲色地輕唬一聲,爪子在自己身前拍了拍。周全肥胖的身體瞬時僵住,看看周惟,再看看珀西,不情不願地從親爹懷裏爬将出來,戰戰兢兢滾倒在珀西面前。

珀西哼了一聲,擡起爪子像周惟一樣摸了摸它,從自己牙縫裏摳出一塊牛軋糖遞給它——唬,老子也是你的主人明白麽?

周全以死不瞑目的表情吃掉糖,等珀西松開爪子,立刻逃命一般跑回了自己的窩窩,趴在裏面繼續哆嗦。

看到自己的兩個萌寵如此相親相愛(大霧),周惟十分欣慰,唯一感覺不對勁的是:“奇怪哦,這地方挺潮的嘛,為什麽熊貓毛還起這麽大靜電?”

周全寬面條淚:人家那是在炸毛啊,媽媽會說話的龍太可怕了!

周惟安撫了萌寵,弄了點食物給自己吃,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憂心忡忡道:“喬格怎麽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唔。”珀西側趴在他身後,露出軟肚皮給他當靠墊,含糊地安慰着他,格裏佛戰鬥力爆表,那些人應該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要帶着大隊人馬在硫塞山的雪山裏兜圈子,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呢,是我太着急了。”周惟自言自語地說着,打了個哈欠,連着兩天兩夜沒睡覺,他實在是有點困了。

珀西用爪子将他撥倒在自己懷裏,示意他睡一會兒。周惟靠在巨龍胸口,聽到它的心髒強勁有力的搏動聲,“砰咚、砰咚……”,仿佛被催眠一般,倦意像海水般席卷而來,眼皮不由自主合到一起,不過幾分鐘,便發出均勻的鼾聲。

珀西等他睡熟,取下他頭上的金環擱在一邊,拽過毯子給他蓋在身上,又将自己溫熱的尾翎覆在攤子上,順便舔了舔他的嘴唇。

主君陛下雖然是個糙漢子,嘴唇卻意外地柔軟呢。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淡藍色的雪,耳邊傳來冰川湖潺潺的水聲,表大陸此刻必定是戰火紛飛,冰谷內這方小小的天地卻是如此靜谧寧馨。

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了……珀西将頭靠在周惟肩頭,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一刻,腦海中想象着戰争結束後自己如何向周惟表白,如何與他結婚,如何生出一堆小雞——不對是龍——然後幸福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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